要越洋了解位於澳洲塔斯曼尼亞荷伯特市，可以從當地必去之旅遊勝地Mono Museum所主辦的「Dark Mofo」 闇黑藝術節來著手，但對海外觀眾甚至媒體來說，可能是一項挑戰，情況就像要在黑色板塊之中要找出不一樣質地的黑線條一樣，只能隱約看到模糊的印象，然而這種要傾盡感觀探索形狀的過程，卻非常誘人，以致藝術節刻意營造的神秘感，能引起觀眾大量的求知慾望。一直以來，Dark Mofo向大眾供出盡量少的市場推廣資訊，除了對比強烈的漆黑與艷紅的網頁內有基本入場資訊及節目名稱，及一條載有上一年活動的花絮，從而窺探出藝術節大概有如擺上大怪獸出來的野火集會、極寒天氣下的集體裸泳、觀眾走進血淋淋的房間等，一些讓觀眾參與看似挑戰感官的活動，基本上我們並不知道藝術節節目的具體內容，如果參與活動等資料。情況像是主辦單位要對想參與藝術節的觀眾說，除了相信他們並冒險進來，別無他法。正如是次受訪者，一手催生國際知名的Dark Mofo闇黑藝術節及執行製作人Lucy Forge所言，她也難用語言描述這個藝術節，唯有親身經歷，才能體驗這個沒有太多宣傳，卻每年吸引大量來自世界各地的觀眾蜂擁參與這個帶有濃濃的「Cult」味，滿足人的不同慾望的藝術節。

與傳統扣連，重視體驗

「Dark Mofo」的誕生很大程度與塔斯曼尼亞荷伯特市的極寒天氣息息相關，置於澳洲最南端，也幾近是世界最南的大城市，漫長的黑夜與寒冷催生了很多對黑暗想像及隨之而來的異色文化。Lucy Forge正好提問了，站在文化角度、人類心理、社會人際關係層面而言，「闇黑」(Dark)究竟代表什麼？那是很多文化意符的象徵，也是「Dark Mofo」的名字由來之一。她認為藝術節其中的主旨，就是想要觀眾面對藝術、冒險、慾望、恐懼、失敗、愛、性等不同刺激體驗的想像。這些想像與當地的傳統文化結合，卻製作團體並不想單純呈現傳統活動，而是透過現代藝術處理，展示了如與塔斯曼尼亞傳統有關的「Ogoh- ogoh」，這個在晚上舉行的超大型戶外活動及儀式，大量的觀眾聚在草坪上看着一個象徵恐懼與恐怖的巨型怪獸進場，同場的小孩子有時更會自攜小怪獸，Forge說幾千人聚在一起，異常安靜的看着怪獸們被火炎燒成灰燼，以表示消除人內心對大自然及自己的不安感，洗滌心靈，一起送走黑暗，迎來日出，是多美麗的畫面。其他活動如眾人跑進海中裸泳，或一起參與把動物血肉塗在身體上的活動，似乎也與當地文化有所關連，而藝術節則以當代藝術策展方式把它們變成文化體驗活動，讓有不同追求的人士參與。

談到體驗，Lucy Forge認為這是「Dark Mofo」的最大特色，至少它與世界知名的幾多大型藝術節不同的是，它不是一個在某個時間展示密集節目以供人入場觀賞的活動，從理念來說它甚至不算是一個由眾多節目組成包括舞蹈、戲劇、音樂等的藝術連鎖店，而是強調感覺、參與、分享的一整個旅程，參與者付了基本入場費（約10元澳幣）後，便可在碩大的環境中尋找自己想要參與的再付費或免費活動，包括藝術展覽、定時的表演、體驗劇場、音樂、餐飲、各式的主題派對、野火會、夜店等，讓參與者享受美好的夜晚。她認為「節」就是與慶祝聯繫，藝術節讓城市變得感性，使周邊建築物及一切的畫面變得更美。人們在藝術節中，不單單為參與節目或觀看演出而快樂，更多時候是一班人在城市的不同角落，隨便停下腳步，欣賞街道被夕陽曬得通紅，並與身邊同行的人分享這刻美麗，感受節慶改變了城市的面貌，而帶來喜悅的能量，這就是她想創造的藝術節。

相信團隊，也相信觀眾

要成就如此龐大﹐並充滿挑戰人類各種極端感覺的藝術節，肯定不是容易的事，除了在構思要不斷突破框架，實際工作下也需要專業團隊的緊密合作。如上所述，很多藝術節中的項目也看似超越很多固有限制，從而對節目及觀眾本身帶來更多危險性。如果以香港或台灣的一貫做法，可能因主辦方不敢負起責任，更多是避免被投訴而改變節目，令節目變得安全。然而Forge則提到，那些所謂的風險(risk)，既是節目吸引之處，當然也是團隊重點關注的項目，一個節目中所要花費在保護觀眾上的資源是很巨大的。Forge認為別被危險而影響自己的藝術判斷，反過說伴隨風險的不是退縮，而是如何做到安全﹐讓參與者能安全地體驗最大的冒險，就是專業團隊應盡的責任。而更重要的是，她應為首先要相信願意前來的參與者，她提到在大海裸泳的節目也可能出現很多不同的意外，但至少她會選擇相信參與者是成熟，而且知道自己的身體健康的情況下才跳進水裡去。

最終，Lucy Forge這位曾任職於墨爾本表演藝術中心（Arts Centre Melbourne）和MONA藝術博物館多年的策展人告訴我們，參與者必須對自己的身體負責任，才來參與活動，而當我們相信參與者時，他們也會以成熟的姿態回應我們，盡情享受其中。

 文章刊於衛武營《本事》一號，2018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