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3-06 14:24:46肥力 felixism

《都市的聲音》—— 散落成幾片無聲的狀態



「同流」的《都市的聲音》可
是近年少有的默劇劇場演出,而「同流」本身也只是少數堅持定期開辦默劇課程的專業團體。誠然,在香港似乎較難發展專業默劇劇場,究其原因當然是比較戲劇及舞蹈,本地少有默劇人才,而在《都》出現的默劇演員可能已佔本地總數的一定份量。其次一般觀眾對默劇沒有太多的認知,或者我們被電視電影媒體塑造的既定形象影響太深,那種差利•卓別靈的演繹,乃至街頭那些把默劇與小丑模式的專業表演,令我們總以為默劇等同於啞劇,甚至以為默劇必然是白臉白手套,動作誇張而且以形體模仿或雕塑不同物象。然而,《都》正好告訴我們,現代默劇,或坊間為了區分不同階段種類而稱為後現代默劇,其形式不同於啞劇之餘,也不僅限於我們於媒體所觸及的形相,而是一種帶有現代性的當代劇場,介乎於舞蹈與戲劇之間的種類,其所呈現的不單是人模式物象或透過動作在空間塑造物體,而是以非語言的表演方式,表達戲劇性及詩意,當中當然包括聲音的運用以及形體的模塑,來展現表演者作要構成的故事。以使演出才弔詭以默劇形式來呈現都市的「聲音」,演出試圖以形來描繪聲,以身體去聆聽都市。

 

在《都》中四位演者分別演繹不同的意象,鄧偉傑談演繹首着生病的聲音,在準備演講時總被咳嗽或噴嚏打斷;林子傑想像成於城市之面對權力而禁聲的市民;黃譜誠與打不開的行李箱對峙,而無話可紹熙則指天劃地,像在塑造風的意象,或可能是無聲地指揮一些人,而因為無聲而顯得更有權力等。他們都把默劇不具語言的特性附上更多的意義,與聲音成就出互維指涉的想像,令不話的形式變成容一部分,以致他們不是因默劇而沉默,而各有所因,從而豐富了畫面。配合空的長方舞台三邊佈置了從底延伸至天花的紅綠藍白橡皮筋,他們時把上下兩頭固定的橡皮筋拉出,而成為線條幾何來切割台中的白色空間,令整個場地從無中生出不同變化。

 

然而,上述四人的意象卻一直維持到接近完場,當中除了鄧偉傑那段生病的聲音比較有多一些「故事」與脈絡,而令我看到不論是身體上的或是片段推展上有變化,其他三人即便做了不同的動作,比劃不同的空間,其狀態也沒有太多變化。準確來是演者的身體未仔細得令人了解他們在其描述的狀況中,如何有推演的作用。演者或者以身體表達了一種情緒,但在沒有語言的支撐下,他們並沒法把情緒的轉向變成連續的關係,當中動作既沒有表達故事的力量,也沒有通過身體來塑造環境。即是演者似是不作聲來表演心的情感,而不是通過默劇的動作描寫出語言來。反過來鄧偉傑不論演的小片段,甚至他呈現身體的痛楚,縱然燈光異常黑暗,但我也看到非常細膩的變化,與當中構成一個想告訴觀眾一種流動狀態,而豐富了沒有語言的世界。只是他也不過是佔整個演出四分之一,即使與其他三人在舞台上構成不同的圖案,但可以四人完完全全地沒有關連,致令已經無以為繼的狀態更顯散渙,在昏黑的燈光之中,沒辦法看得仔細的動作最終只餘表達情緒一途,只能勉強撐完一小時。

 

最後的幾分鐘四人終於走在一起,面對台中央的燈光,單而立的各人像隨風飄搖一樣原地擺盪,似是對城市還抱有希望而完結。只是這樣的轉變及四人合作來得太遲,已沒法改變之前幽暗沉鬱的事實,當然也因為中間沒有轉折的關係,而令這個結局來得有點突兀,而少了一層應有附加溫度。問題可能在於演出中有大量重覆性的意象,雖然它們不是完整地做一次,而是在畫面上有左右覆轉,或添加多一些動作,但既不刻板地要表達苦悶的意圖,也沒有在重覆之中加入複合的層次想像,而純然是畫面上再現美麗。再加上「聲音」也沒有為演出添上幾分力量,最初連綿的都市街道雜聲只停留在背景音樂層次,之後的沉重聲音也只為憂鬱的動作加上重量,而沒有互相影響或改變節奏的作用。演員那些無聲的狀態散落一地,對城市、生活、理想、自身的不滿及憂心盡現於舞台,片碎得沒法拼湊成語句,一陣壓抑搖晃暗光之間。

 

觀賞場次2017年2月11日 3pm,葵青劇場黑盒劇場

 
文章已刊於《Art Plus》2017 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