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的失常起步—遊離空洞的初體會
近兩個月一連看了不少新晉編舞的作品,新約舞流的《初》是其中兩個。新銳編舞陳曉玲和聶曉晴,以「初始」為題開展舞蹈質地相似的作品,即便展示的形式及顏色也不盡相同,但其二人均在探索人內在心情的源頭,在沉睡、醒悟,到重新出發,不論是結構乃至舞蹈中的情緒,也有很多共通之處。也同樣地,編舞以動作來描繪疑似因醒悟而失落的故事,但似乎不太成功,而流於空洞。
第一支舞編舞陳曉玲的《從零開始》, 舞者陳敏珺被放進一個巨型透明塑膠氣球內,以營造如在母體內的狀態,球在觀眾進場時還不斷膨脹直到變成圓球,舞者在球內沉睡並緩緩醒來,開始她對自身的好奇,乃至向外探索,確實很有意思。當中舞者嘗試在球內走動,藉以牽引球體碰到兩邊的觀眾,並隔着塑膠觸摸觀眾的腳,也令觀眾即時融入了演出的空間,成為了舞者好奇外觀的一部分。然而,這麼有趣的點子卻反過來被典型至極的舞蹈動作破壞掉,舞者在球內舉起婉曲的手姿,猶如罐頭芭蕾沒有再處理的動作,呈現很多無意義的哀愁,欲以展示她在球裡的不安,與她實在地和觀眾互動的情態,甚至舞者用手刺穿球體,及把洩氣的塑膠球包裹自身的實在,是兩極的概念。更不堪的是最終舞者終於走出球兒,卻竟然沒有任何轉化便以正常步履直接走向黑牆作結,僅僅擺出一副迷惘的表情收尾。可以說,舞作只要舞者利用臉部或那些擬似「優雅」的舞姿,就當成可以表達憂鬱情緒,完全地放過了舞者從內在空間轉移到外界,其對身體產生怎麼樣的影響,暴露出作為「初」的概念,那個從「初成」到「初生」的微小轉向,根本像還未思考仔細一樣草草帶過。這樣單執著於所謂的舞蹈型態的「優美」,身體卻空洞如此,著實不算美。
第二場舞蹈《邊緣》,編舞聶曉晴邀請邱加希一起跳舞,二人看似一黑一白的影子糾纏,為演出換來了一陣清新,只是二人過多狀態上的堆疊,其動作還不至令人覺得流暢,這也可能是其服裝設計有點累贅所致,聶曉晴一身黑色造型,黑短褲配上一件長袖黑外套,外套裙腳略長而令舞動時會遮掩了她自身的動作,同樣邱加希的長袖灰白長裙內裡卻有黑色長褲,也擋住了她的線條,身材矮小的二人配上多層次的布型服飾,只有增加二人的重量,不單視覺上使二人看起來比原來略胖,也令動作變得不夠俐落。不過邱加希嘗試盡量打開身體,以白色的自身襯托出黑色的對方的輕,還可以令二人在質感上有所不同。另一個有趣點是最初演區中央由四個長條型的燈光組成一個方框,把兩位舞者區隔在框的外內,隨舞者的掙扎與跳動,一邊的燈光滅了而形成只有三邊的框,象徵着框架中的空間打開了,而讓舞者可以穿過,之後舞者配合燈滅的方向遊移,讓空蕩的空間突然因為光的規則而有了變化及生氣,但這個設計卻被稍後四條燈光交錯閃爍而打破,舞者也不再懼怕踏到光條,令趣味減弱。至於其主題,如果沒看場刊的話,基本上應沒辦法從舞蹈上看出來,我想可以先不評論。
最終,我並不知道兩位編舞為何要以此為題材,準確來說舞者的身體沒辦法交代為何以此作舞蹈的動機,感覺上只是為配合設定而去跳一些東西,並加上一個解釋而已。故此我認為動作空洞並不是因為它沒有力量或不夠具體,反過來是它太過刻意要告訴觀眾一個具體的訊息,而變得很功能,這實在太可惜。
評論場次:2016年12月31日, 下午2時30分
地點:葵青劇院黑盒劇場
攝影︰張志偉
文章已刊於《舞蹈手札》2017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