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膚色的時光》 —— 從觀眾角度構思演出
(2009年版的宣傳單張是多引人入勝,怎麼來到香港變得這麼醜,是香港主辦單位的問題嗎?我不相信莎妹會做出如此劣質的單張!)
2009年《膚色的時光》在台北誠品春季舞台首演一連19場,舞台又以一堵牆把觀眾分隔兩邊帶來新鮮觀感,加上作品標以陳綺貞歌曲為串聯,當時於台灣劇場確實惹來一陣迴響。2012年於松山文創園區重演時更一度傳出林宥嘉會上場幾分鐘。「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便如此把不同的流行符號、文化意象拼湊一起,先不理演出質素,單是在演出附帶這些多樣性的可觀元素,便令渴望追及潮流及觀摩小劇場的多元可能的觀眾不得不進場。劇團團長及導演王嘉明總是給人一種很懂得觀眾心理的印象,但他卻會把玩/挑釁觀眾這份期待,像是次演出一樣,在觀眾前面架起一堵牆,又把陳綺貞的歌詞融入人物性格及台詞上,令觀眾在看到與看不到之間,在傾聽台詞又回想歌詞之際,建構追看下去的欲望。一切的佈局、設計,就像為了引觀眾入局而設,《膚色的時光》像極是一齣探究觀眾對流行、文化、明星、甚至是未知的欲望而生成的作品。
《膚色的時光》最大的特色,是把觀眾分隔成AB兩區夾着舞台,台中置上一堵牆,觀眾除了從牆縫看到演者腳踝或中間時而開掩的小門窺探對面外,A區觀眾沒法看到B區的情況,反之亦然。這當然與演出以愛情、懸疑、推理為軸的內容一脈相承,以表示在愛情與關係上,我們永遠沒法看到事件的全部,而這正好反映在觀眾的「新視點」上。誠然,每位導演在創作時,必然把觀眾的定位視為一個重要的部分。思考以什麼角度呈現作品,可是導演的首要任務。但回看王嘉明這樣的手法,觀眾的角度不單只是創作上的一個元素,更成為了影響故事、整體美學設計的中心部分。以致演出如何在牆前(後)看與看不到之間向觀眾表述情節,又要引起觀眾推理的心情,便成為了導演最要處理的事務。最深刻的莫過於在A區見餐館老闆與Jenny裝作有染,致令老闆娘憤怒,原來只為給老闆娘來一個驚喜慶生,隨後老闆與Vivian走進B區,A區觀眾只能從牆縫見到他倆的腳緊貼,及老闆娘探頭進B區後一臉茫然,這時Jenny給老闆娘刀子請她切蛋糕,而她便緊握着刀子,燈滅。演後問及坐B區的朋友才知道,那時老闆與Vivian正在擁吻!如此,A區觀眾看不到老闆的真正出軌,而B區的觀眾又看不到老闆娘的憤怒反應,兩邊觀眾在猜度之間品味着這份不明所以的妒忌與隱瞞,確實很有趣。只是,這種可供兩邊觀眾猜猜度度的遊戲性,反而在故事男主角Eyes懷疑女主角怡君出軌的主線上沒多效果,原因是牆上不時投映出牆對面的錄像,縱然畫面刻意地粗糙,但觀眾除了不是所有時間觀看真人演出外,從了解故事流程,人物關係上,根本沒有所謂的受阻,觀眾依然沒有缺席於演出之外。或許,牆在主線上沒有發揮阻礙的效能,原因可歸咎錄像太多,即使幾場錄像拍得盡是精彩,Jenny被強姦後一場獨白很有迫力,但「劇情透露」的影像確實摧毀了演出一直形造出來的懸疑味,以致觀眾為了解劇情而依靠了影像,反而阻礙了觀眾留意牆縫下腳與腳的距離所透現的人物關係。 或許這也是導演關顧觀眾感受之故,怕觀眾沒法明白故事大概才使出的手段吧。
觀眾不會因牆而少知道了幾個主要情節︰怡君對友人及舊情人的依賴與懊悔、Eyes的妒忌與猜疑、小莫旅行的意義、Copy的「超平面」(Superflat)生活等,和整體佈局的關聯意義,只在於我們沒法了解生活及愛人的全部,這一個思想點上。除此之外,故事其實沒太多懸疑味,卻因為這堵刻意擺在觀眾眼前的牆,令我必須正襟期待一份懸疑,最後卻沒多收獲。然這是否也是導演計算之內?
最後,作為陳綺貞的粉絲,我很留意台詞中每每夾雜了陳的歌詞外,每位角色也有一首她的歌曲為代表,使角色一些行動與歌名配合,例如小莫的代表歌是《旅行的意義》,他也如歌詞所述一樣,因逃避愛情而一個人旅行;Copy代表歌是《躺在你的衣櫃》,他也有如歌詞一樣沉溺於愛的幻覺,最後更死在衣櫃內。然而對於不熟識陳綺貞的香港(甚至台灣)觀眾,要怎樣才可留意到?只是,即使沒留意也沒關係,這也同樣不影響觀眾看劇,而不過是導演給予歌迷粉絲的一份心意。
觀賞場次︰2013年1月25日 7:30pm,香港文化中心劇場
文章已刊於《Art Plus》2013.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