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5-21 16:32:59肥力 felixism
讓藝穗節更具藝穗節味道
藝穗節完結後翌日,我在候船室閒坐準備登船回港,一位「澳門研究中心」的青年請我回答有關旅客來澳門消費的問卷,其中一條是「有否觀賞藝術表演?」我說有,當他高興地猜是否《水舞間》時,我回答卻是藝穗節的節目,青年搔了頭,不知道是什麼。我反問︰「你這樣的年青人不知道什麼是藝穗節?」他沒回應。固然青年不能代表澳門人及 「澳門研究中心」,只是這令我思考如《水舞間》這種具娛樂性的演出能與澳門(政府)有完善宣傳互動,那藝穗節與城市又有何種關連?前陣子有幸觀賞台北藝穗節的幾個節目,也參觀了當地的幾個重要展覽,回來再看這個第三次參加的澳門藝穗節,似乎看到一點作為「節」的輪廓,更多反思。
2011年藝穗節每天有好幾個節目,卻硬要在同一時間進行,弄得我們幾位駐節評論人要分頭行事,回來後交換心得。我和台灣評論人薜西及張吉米談起這麼糟糕的節目安排,才知道大家很懷念09年一次,那時主辦方安排我們從早到晚遊走小巷,連續觀賞演出,由於演出又與當區文化有關,令遊走過程與演出經驗結合,成就一幅澳門藝術地圖。沒參加那年藝穗的張吉米,之後慕名來了兩屆,卻幾星期每天只等看一個演出……
張吉米說受到澳門藝穗的影響,帶着一天發生幾個節目的幻想,參與台北藝穗節,卻以「第四屆台北藝穗節」為節目名稱, 結集多位藝術人,三天之內大搞藝術馬拉松,打着「讓藝穗節超越藝穗節」的旗幟,衝撃刻板的行政制度。張吉米在澳門藝穗講座中分享如何自家籌組節日的理念及經驗。他提到既然稱之為「節」,究竟該是如何策劃,才能營造出節慶的氣氛?
這問題正好刺中澳門藝穗的刻心︰我們經常讚嘆藝穗有靈活使用空間的權力,惋惜的是行政配合不足,以致有好環境卻無大成效。例如由朱佑人等七人緬懷澳門最後的大型舊式酒樓「龍記酒家」結業,製作《龍一杯》短片合集,更挑在晚上黃金時間在議事亭前地,酒家舊址門前的空地播放。確實整個計劃與澳門文化契合,更與澳門人的生活有所連繫,且在人流最多的地方播放,必定會是件大事。然而,當天圍觀的大多只是參與製作的朋友,沿途擠滿道路的居民/旅客最多只停下來看幾下,有些更嫌製作者阻街,不屑一看而離開。由此,問題不在作品,因為大多觀眾根本連看也沒看就離去,而是在於配套上。談及配套,得先從宣傳單張開始,姍姍來遲的單張究竟多少人可以拿到?針對《龍一杯》來說,地點僅寫「議事亭前地」,看慣藝穗的人可能心領神會,但其他人呢?當天只見製作團體僅架起螢幕,前頭放個介紹牌,而且大片空地不用,偏要挑在酒家及舊水池之間的窄通道播放,旅客當然要投訴。問題是播放時附近何來任何技術配套,觀眾協調,或者有別的活動一起發生,令這片地活潑起來?答案是沒有,使朱佑人等人像播完即走的快閃黨。縱然影片關乎城市及生活,當刻卻是被觀眾遺棄,甚至被藝穗節,及城市遺棄。回頭看街道非常熱鬧,節目卻沒法融合(或改變)地方氣氛。
回想播放前幾天,姚尚德及「對.面劇坊」於議事亭附近街市肉檔上演《博物館》。民政署則動用權力封鎖了街市內一條通道,然而這個與外界隔絕的空間,究竟是真正的肉檔,還是個在劇場裡搭建的佈置,對觀眾來說根本沒分別!所謂與空間互動,僅僅在觀眾進入這個「劇場」前,必須走進街市的那條路上,而不在演出之中。
誠然,是年藝穗節由九個團體一同承包策劃,以致連參與團體也大叫混亂,彼此沒法有效溝通。然而,回應張吉米所提出有關「節」的問題,藝穗節沒法有效與城市互動,問題不在九個團體,而是容許讓九個團體一起策劃的,其背後對籌辦藝穗節的固有信念,那是為了「填滿節目」。節內四個星期超過五十個活動,很豐富,卻不是互不相關,就是時間相撞。可見從整體配套上,沒多關顧觀眾的感受,或從節慶氣氛營造上思考。如《龍一杯》與《博物館》的演出地點相近,何不安排於同一天舉行?觀眾可先去肉檔,再走出大街看影片。或藝穗中的戶外表演何不與《龍一杯》同時推出,令議事庭前地更具節日氣氛?另一方面,在窮空間發生了兩場有關「單人表演」的講座,邀請了中港台澳四地劇場人分享,內容豐富值得鼓掌,那又可否有其他活動配合,將節內的單人表演安排於演講前後?我不得不承認我在挑骨頭,這種宏觀策劃實在有難度,然而現在的問題似乎不在於難與不難,而是我們的焦點,究竟投放於單一節目,還是一個具開放性、包容性的藝穗節?從張吉米提出的理念來看,這樣不過是同時間有很多節目在賣票,而不算是一個「節」。
參與過台北藝穗節,聽過張吉米的分享,此刻我越發愛上澳門藝穗節的氣氛,縱然它沒有愛丁堡的國際性及真正全城關注,也沒有台北的節目豐富、大量的宣傳經費及手段,但就是有澳門獨有的人情味、隨性、靈活。我和另一些台灣劇場人談及,比較台北及澳門學生在藝穗中的作品,澳門學生的確實有更多渴望表演的熱情,以及與觀眾交流的衝動。我很期望澳門政府及藝術界有更多有關策劃「節」的討論,從根本出發,讓澳門藝穗節更具節慶的味道,好讓一眾參與者的熱情更趨熾熱。
已刊於澳門《劇場閱讀》2012年5月號 及《廣東藝術》2012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