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奇譚集》
乘回去時,出於無聊,看到之前放了這本書在手機內,便隨便讀著,但只讀了第一章,思緒飛轉。
在第一章〈偶然的旅人〉中,在生活中已沒有起伏的男調琴師,與同樣生活無聊的有夫之婦,偶然得超越了(迎合了)宇宙法則一樣,在同一個城市,同一條街道,在一星期中僅有這麼一天的下午,在冷落的咖啡店,坐為彼鄰,同時讀著連冷門這稱號也過譽的《咆哮山莊》,因此,拘束的他與尷尬的她相遇,暢談、笑吃、漫步。同性戀的他沒法接受她的好意,卻因著她耳垂後的痣,而想及十年來也沒交談過的姐姐。終於他打電話給姐姐……
調琴師對村上說,偶然巧合這東西經常出現,大多沒引起我們注意,這就像白天放的煙火一樣,只聽到聲音卻什麼也看不見。只是,如果我們內心本來就有強烈求取的心情,這些巧合便成為了一種訊息在我們視野中浮現出來,我們可以鮮明地讀取其圖形及含義,而心有感動。就像兩個人走在一起時,知道對方竟然同樣有咬手指的第一節及姆指與食指之間皮塊的習慣一樣,那是微小得不值一提的事件,卻牽引出莫大的情感。我和作者一樣,也相信這不是「緣份」這種虛妄的詞語可解釋的事情,而是人本身先有一份衝動,才會「偶然發現」出來的連繫,那是一根沒有粗度的,卻強而有力地拉緊彼此的線。
村上春樹的短篇總是這麼有力(無力)的,把人內心那種沒法形容的圖案勾勒出來,置在這一個不大完美的社會之內,跌、碰、蕩、流,是輕如鴻毛卻深負沉重的、千絲萬縷的情感。就像,當你想告訴對方「我很想你」的時候,對方又怎會知道背後有著多少的思潮起伏,多少的一言難盡的由衷,及多少個無可奈何的念,對方只會讀到表面的一層意思,甚至輕視了這種疑似順口開河的,就像玩世不恭的甜言。然而村上的文字就是做得到,以迂迴的方式,漸次滲入心坎之中,以「偶然」為契機,讓已經不痕不癢的說話,盛載著剛好它可承受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