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5-17 03:37:12肥力 felixism

心的距離


下午一時才起床,洗個臉,換了普通的黑色便衣,便下樓投票。天朗氣清,雲不多,街上人也不多,寧靜,甚至是冷清。沿路沒了從前那擾人的宣傳廣播,就連以前像要圍捕你一樣,老遠見你橫過,也得衝來問你「登記了?」、「投了票?」的義工也消失得無影無蹤。走進投票站,往日職員探頭看你進來,嚴陣以待你來投票的日子也過去了,餘下的只有官式冷淡,一陣冰冷。那是個一絲熱情也沒有的地方,就像要告訴大家,這是一次刻意被政府遺棄的事件。


我以為這樣被忽視,反才會激起大家湧躍投票。至少八十後是這樣吧,每天被無數的宣傳請即投票你投了票嗎快去投票,反而冷卻了意欲,因為大家就是那些你迫我你高調宣傳,我反而不做的人。然而,結果證明,政府的戰略成功了,當然包括那一招最臭最髒的「超必」︰禁止剛登記的人的投票權。

回家時,路過大廈前的小公園,我想及《1Q84(近來才發現日文的9Q是近似音!)。在《1Q84》裡,有一句令我刻骨銘心︰Big Brother已經不存在了,現在只有Little people。從前在《1984》時,大家因為懼怕極權,而將人性埋藏,因為監視,而要啞忍。然而,不單是村上春樹,太多作家已發現,真正恐怖的手段,不是鎮壓,而是和諧的麻醉。當連反抗的機會、理由,甚至資格,也被磨蝕時,民眾也當成為政制機械的一部分,甩不去。

又想及之前演出的《Far Away》,我們進入了和諧社會的核心,成為良好市民的一員,卻不經不覺,反而離真實的社會更遠。最後令人感到觸不可及的,距離甚遠的,可能,是近在心房,卻沒法再察見的良知。


前陣子到酒吧聽朋友的演奏,有幸認識了另一位也快六十的朋友攜來的近八旬的伯母。伯母很欣賞那些音樂,說如果現在有舞池,大家可以憑樂起舞,多好。她概嘆現在已沒有酒吧附帶舞池,也沒有人願意在現場演奏下起舞。兒子聽後,很不屑的說,今時今日如果在現場演奏時出去跳舞,音樂人會覺得聽眾很不尊重他們,尤是在獨奏時,會想聽眾怎麼不靜心欣賞。伯母說︰「因為欣賞,因為覺得有感覺,才會愉快地起舞。」兒子說︰「你不懂。」我坐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對話,心有納悶,我覺得他們兩個也沒錯,只是,他們所要的,想得到的那份感情,也可以說是在音樂裡尋覓的那份愛,是完全地屬不同質量的。只是,如朋友說,為何我們會不滿別人不是安坐聆聽,而是一同參與?為何主與客,要被分割得清清楚楚?為何,在音樂上,一定要保持一段冷靜的距離?或者說,究竟我們該如何把握,表演者與觀眾當中,那條利用音符編織的心線?這是個學術問題了罷,但似乎又可以垂手得之。


早前為朋友作了一首歌詞。當我坐在一旁,聽著對方唱出自己寫的對白,那個簡單卻難以舒展的情感,感覺似對方將我的感情吞在口裡,再輕輕的,細碎的吐出來。心就像被嘴嚼過後,留下對方的氣味,再滲入耳髓,令人癢。那段距離,也很微妙。

近來聽著陳奕信的新歌《心的距離》,感受很深。網評大多集中稱許陳的歌技了得,後段如何「不是人類可唱到、模仿到的」。誠然,形式上歌曲很出眾,但感動我的實是歌詞,也當然沒有這種技巧,便表達不了這樣纏綿的內涵。我們渴望愛,因為我們需要讓別人來修補內心那必然出現的空洞,然這首歌卻是說,正因為心已被對方填滿了,當失去了你的時候,又怎麼逃脫回來,心哪來空閒,容下其他?「沒有跨越的機會」,近乎沒有距離的心之世界,現實裡,卻是何等遙遠,這是多麼的飽滿,飽滿得心沒法再呼吸,窒息至死。

《心的距離》︰
http://www.youtube.com/watch?v=CnQltjiCUvQ&playnext_from=TL&videos=TQ1_zj0zy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