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6-04 10:14:18↘★雪璃☆舞靈★↗

出嫁從夫8

第八章 歸心似箭

      去年元月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今年元月時,月与燈依舊。

      未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朱淑貞﹒生查子

趁著常宁睡熟后,扣兒溜到儲秀宮去,循著嬰兒哭聲到了毓秀殿,就在殿前,三個嬪妃打扮的女人正互相爭執著,中間一個細皮白肉,近三十年紀、衣著气派、服飾講究的男人正在左右勸著架。

衹顧著大聲嚷嚷,沒人注意到扣兒,她急步進入殿里,一個哀嚎不已的小娃兒居然就放在圓桌上,扣兒上前一步,忙把娃娃抱入怀中呢喃撫慰著。

搖晃著小女娃娃,扣兒走到身著一襲紫緞長袍的佟玉兒身后。

“大姐,孩子餓了,你不先喂喂她嗎?”

佟玉兒倏然住嘴,霍地轉過身來。

“扣兒,是你!”

扣兒怜惜地看著小女娃逐漸止哭的小臉蛋兒。“大姐,先喂喂她吧!”

佟玉兒不屑地瞄了一眼小女娃,冷哼一聲。“早喂過了,她衹是愛人抱罷了。”

“那,大姐,別和她們吵了,抱抱孩子吧!”

“不吵?哪能不吵?”佟玉兒又恨又气地瞪著穿水藍色長袍和著大紅色長袍的女人。“她們要抱我的男人,我怎能不和她們理論?”

愣了愣,扣兒下意識地瞄了气派的男人一眼。

“大姐,皇上怎能搶呢?皇上是要……”

“誰說是皇上來著?”佟玉兒不耐煩地擺擺手。

“你來得正好,我一直都問不到你究竟調到哪一宮去了,我正想把你找來幫我看著這小鬼呢!”

“我……我……”

“你究竟在哪一宮啊?”

扣兒扭捏不安地道:“在……在承乾宮。”這樣好像也不算說謊嘛!

“承乾宮?”發出惊叫聲的是穿水藍色長袍的女人,“那不是睿王爺的寢宮嗎?”

“睿王爺?!”著大紅色長袍女人也上前一步。“你見過睿王爺嗎?他是不是真的非常挺俊?”

“呃……是。”這是實話。

“哇!真羡慕你能伺候睿王爺,聽說見了他的女人都會流口水呢!”穿水藍色長袍的女人一臉羡慕。“你是同候睿王爺的吧?說不定哪一天睿王爺還會收了你呢!”

“就憑她這副德行?”佟玉兒輕蔑地嗤了一聲。“還是乖乖的等滿二十,好出宮嫁人吧!”

气派男人突然幵了口。“那也不一定,聽說睿王爺的口味跟旁人不同,他喜歡的并不是漂亮的女人,据說,他的福晉就是像你妹子這种聽話乖巧的女孩兒。”

“等下輩子吧!”語畢,佟玉兒突然瞪大眼。

“喂!慶錫,不是吧?你已經有了我,之后又拉扯上她們兩個,這會兒不會是又盯上我妹妹了吧?”

他已經有了她了?扣兒聽得一陣迷惘。

不遠處的大樹下,半隱藏著一個太監扶著一個頎長的白色身影,衹不過沒人注意到,因為,衹有扣兒是正對著大樹,可她又太嬌小,被前面的人擋住了視線。

慶錫貝勒忙伸臂攬住剛喝下滿缸陳年老醋的佟玉兒。“別醋味兒那么重,你要照顧孩子的時候,總得有人陪陪我吧?”

穿水藍色長袍女人不依,“你說,我才是你真心喜愛的女人。”

著大紅色長袍女人抗議。“你說,要想辦法讓我出宮去陪你。”

“別吵、別吵,”慶錫兩手攬過三個女人,“你們統統是我心愛的人,放心,我會讓你們每個人都得到滿足。”他曖昧地眨一眨眼。“你們都了解我的能力,不是嗎?”

佟玉兒才剛張口,便聽得一聲惊叫。

“大姐!你……你和……和他……”扣兒結結巴巴的。“你不是……是皇上的……怎么可、可以……”

翻翻白眼,佟玉兒用“你是白痴”的眼神看著扣兒。

“是皇上的人又怎么樣?”佟玉兒冷笑。“兩次耶!他才來找過我兩次,然后就再也見不著人了,我才十八歲,難道你要我往后几十年都守活寡嗎?”
“烈女不事二夫,大姐。”扣兒義正辭嚴地辯駁。

三個女人同時嗤笑。“迂腐!”

佟玉兒搖搖頭。“你還不是女人,所以不懂得女人的需要。反正這是我的事,你別管。”雙目一凝,佟玉兒警告地盯著扣兒。“我可警告你,這事兒可不能說出去,否則我要你好看!”

扣兒張了張嘴,忿忿不平地把小女娃放到佟玉兒的怀里。“難道你都不替孩子想一想嗎?要是將來她知道你……”

“我討厭她!”伶玉兒厭惡地盯著手臂上的小女娃,“她應該是個皇子的。可她竟然不是,我要個女兒有何用?將來衹能看男人的臉色過日子,又不能為我掙點兒什么,我能養著她就算不錯了。”

扣兒大皺其眉。“大姐……”

“你沒養過孩子,不知道養一個孩子有多麻煩,我這兒又衹有兩個宮女伺候著。啊……”佟玉兒忽地想到。“對了!我早就想去把你要過來了,有你在,一人可抵五人用,那不就什么事兒都解決了。你說你在承乾宮是不是?”

扣兒欲言又止地點了點頭。

“那就行了。”佟玉兒轉向慶錫。“你想辦法幫我把她弄過來吧!”

慶錫有點為難。“可是,她是承乾宮里的……旁的宮都好說話,偏她是在承乾宮里伺候睿王爺的,這就有點麻煩了……”

佟玉兒斜膘著扣兒,“你真是伺候睿王爺的嗎?”

扣兒點點頭,心中暗忖,做妻子的本就是要伺候丈夫的,不是嗎?

“那我就更要她過來了,”佟玉兒嫉妒又不滿地說:“憑什么她能去伺候睿王爺,教她伺候我還差不多。”

“她衹能伺侯我。”一聲虛弱但清晰的聲音突然傳來。

扣兒一聽聲音就知道是誰,她惊呼一聲,忙閃過擋在前面的人仔細看過去,果然是常宁。

他的左手臂搭繞過太監的脖子,右手捂著左胸腹處,俊美的臉龐蒼白而疲憊,卻更有一种病態美,看來慵懶迷人。

三個女人都看呆了,慶錫則是一臉惊懼,扣兒三兩步沖過去扶著他右邊,嘴里嘀嘀咕咕地責備著。

“你瘋了!常宁,太醫說你還不能下床,你居然就這么跑了出來,要是傷口繃裂了該怎么辦?”

常宁俯視著她。“我一醒來沒見著你,左問右問也沒人知道你跑哪兒去了,我就猜你准是上這兒來了。”

心虛地垂下腦袋,扣兒囁嚅地說:“我看你睡得很熟,所以就……就……”

“很無聊?”他幫她找理由。

扣兒乖乖的點點頭。

“突然想到可以去散散步?”他再繼續幫她往下想。

扣兒還是乖乖的點點頭。

“散著散著就散到這兒來了?”他又再繼續推演她的舉動。

她仍然默默的點點頭。

“不是刻意的?”他的聲調稍稍變了。

扣兒赶忙搖搖頭。

“當然更不會是有計划的羅?”

她仍然用力的搖搖頭。

常宁在內心暗罵,這小妮子,居然用我教她的那一套“善意的謊言”來對付我!

猝然回過神來的慶錫机伶的一顫,上前一步恭下身。“慶錫見過王爺。”他的聲音抖顫,奸情被抓到了,豈能不害怕發抖?

常宁隨意掃他一眼。“罷了。”

“謝王爺。”慶錫站直回過身斥道:“睿王爺在此,你們還不過來見過。”

喝!他這架式還挺像在喝叱自己的老婆呢!

而那三個女人倏然一惊,忙扭擺著嬌軀上前見禮。“王爺吉祥。”

常宁厭煩地撇撇嘴。“免了,免了。”

扣兒注意到常宁越來越孱弱的精神,小心地說:“常宁,咱們回去歇著好嗎?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呢!”

常宁點點頭,朝佟玉兒冷冷的看著。

“玉嬪,看在扣兒的份上,我不會向皇上揭發你們的事,可你們自己要斟酌著點,我不說還是會有旁人說,你們要考慮一下后果。”

三女一男馬上全身簌簌抖動不已。

“還有,你最好不要教你的家人知道扣兒是嫁給我,否則,我會教你后悔莫及的。”

扣兒嫁給了他?

佟玉兒張大了嘴,瞪著緩緩离去的背影。

天哪!扣兒竟是睿王福晉?!

※ ※ ※

康熙二十年十月,清軍攻入云貴省城,吳三桂之孫吳世番自殺。歷時人年,波及十數省的三藩之亂,終于被削平了。

常宁這才放心的回到睿王府靜養。

十一月,常宁傷勢痊愈,扣兒馬上老調重彈。“常宁,今年我可以回娘家去瞧瞧了吧?”她滿怀期望的問。

正在打坐調息的常宁仍閉著眼平靜的告知。

“今年最好不要。”

扣兒蹲在他面前,“為什么?”她不懂。

“佟家這會兒正亂得很,他們不會歡迎你回去的。”他淡淡的說道。

“亂?!”扣兒索性盤膝坐到地上。“佟家人口那么多,一向都很亂的呀!那有什么奇怪的?”她早就見怪不怪了。

常宁睜眼瞧著她。“我說的此亂非彼亂。”

“呃?”她的小臉升起一個大大的問號。

“首先,你爹升了參領后,拐了屬下的老婆作妾,人家正在告他呢!”他先說重點。

扣兒聽得瞪大了雙眼。

“接著,你爹又私自升了你大哥作佐領,上頭也在盯著他。”他又說了一個可怕的事實。

扣兒惊得微張著一張嘴。

“你大娘欠了一屁股的賭債不還,天天有人到你娘家討債。”他繼續述說她家的狀況。

扣兒嚇得掉了下巴。

“你二姐嫁給巴額圖后,兩個人是半斤八兩,一個是粗魯殘酷,一個是霸道野蠻,誰也不讓誰,天天吵架斗嘴,巴額圖借著你二姐尚未生養,便要娶妾。”

扣兒點點頭。“該當的、該當的。”

常宁瞪了她一眼,扣兒連忙縮了縮脖子,不敢再亂說常宁不愛聽的話。

“你二姐不讓他娶,于是又打了起來。”他冷冷的繼續講道。

“二姐怎么可以……”她娘不是說過……可是,一看到常宁殺人般的眼光,扣兒赶緊吞回余下的評論。

“你二姐被狠狠的揍了一頓。”

這次她學乖了,扣兒不敢表示任何意見。

“你二姐一气之下,就趁巴額圖酒醉……咳咳……呃!閹了他。”他講得都不好意思了,好亂的一個家喔!

扣兒猛地下巴直直落到地上,雙眼几乎凸出掉落。

“這事兒恐怕不好結了!”

愣了半晌,扣兒才怯怯地拉了拉常宁的衣袖。

“常宁,你……不能想想辦法嗎?”

他斜瞟著扣兒。“辦法不是沒有,可是、你得答應我現在不能回去,免得佟家更亂,事情就會很難辦了。”

“哦……”扣兒無可奈何地答應了下來。

沒法子,她衹好明年再回去了。

※ ※ ※

康熙二十一年十一月,睿王爺夫婦在花園里尋找早幵的梅花。

“常宁,今年我可以回去了吧?”扣兒滿怀期望的望著常宁。

他沉默了一會兒。

“恐怕不太妥。”簡短有力的拒絕。

“又怎么了?”她好气喔!每次都不准。

“你三娘偷漢子被你爹逮著了,你娘家正亂著呢!”他涼涼的說。

“啊!”她又嚇得瞪大眼。

“還有,你大哥奸了人家閨女又不肯娶人家,人家閨女含冤自盡,一副棺材也抬到了你娘家大門前好些日子了。”他繼續說著恐怖的事實。

“啊……”太太太……可怕了。

“你三哥和人打架,被打斷了一衹腳,聽說好不了啦!”

“啊……”她已不知該說什么了。

“你二娘……”

看來,她今年又回不去了。

康熙二十二年十一月,常宁正逗著次子祥爾。

“常宁,今年……”扣兒趁他心情不錯,試著提出要求。

“你大妹被人搞大了肚子,又不肯說是誰,你娘家正亂著呢!”他又危言聳聽起來。

這回,扣兒沒出聲。

“你大弟被人拐騙去作強盜,已經被官府捉到了。”他繼續加油添醋。

扣兒垂頭喪气的無言以對。

“還有,你大娘又……”

康熙二十六年十一月,扣兒坐靠在床頭哺乳長女怡宁。

“今年不必問了,你一定不准我回去的。”扣兒已有自知之明。

“那當然,哪有人剛生產就回娘家的?何況,你娘家還是亂得很……”他又幵始講那些嚇死人的事情,難道她家真的那么亂?

康熙三十一年十一月,睿王爺夫婦在書房對峙著。

“我不管!今年我一定要回去,管你准不准!”扣兒決定放手一搏,才不理他說什么。

“是嗎?隨便你,那你就順便把你娘家的麻煩處理一下吧!免得我還要分神,最近我要處理西藏那邊的問題已經夠忙的了。”他現在變得更聰明,懂得以退為進。

一陣靜默之后,“常宁,我想……我還是不回去好了,”她委曲求全的舉白旗投降。

“我到底什么時候才能回去呢?”扣兒真的衹想知道回家的時間就好了。

“等你娘家不亂的時候。”常宁好整以暇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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