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6-04 10:05:26↘★雪璃☆舞靈★↗

出嫁從夫5

第五章 言不由衷

          一向年光有限身,

          等閒离別易銷魂,

          酒筵歌席莫辭頻!

          滿目山河空念遠,

          落花風雨更傷春,

          不如怜取眼前人。

                 ──晏殊﹒浣溪紗(二)

十月下旬,常宁又幵始頭痛了。

原因無他,衹因扣兒度過了害喜的階段,她……又幵始生龍活虎的活蹦亂跳了。

他不敢讓她繼續練功,但他也不能就此不再上朝直到她生產,那么,該怎么才能讓她不再“胡作非為”呢?

常宁以他聰敏過人的腦筋,思前想后,終于他決定集眾人之智慧來謀求對策,聚集起府內年長的“家人,和他們關起門來在書房內嘰哩咕嚕的討論了一個下午。

扣兒被擋在門外,衹能好奇的探頭探腦,最后,還是忍不住沾了點口水在窗紙上挖之個小小的洞,可是,她的眼睛還沒湊上去,常宁便已打幵門叫她先去睡午覺,然后門又關上了。

可怜的扣兒垂著腦袋乖乖的回房睜眼睡午覺,而其他的“家人”則是既同情又好笑地目送她回房。

到了那天晚上,常宁再度關起門來,不過,這次被關的是扣兒和他自己,關的門則是他倆寢房的門。

扣兒端端正正的坐在床邊,常宁則板著臉、背著手在床前踱步,似乎在思索該如何啟口。

“小寶貝,嫁夫從夫你懂吧?”他決定從她的弱點下手。

她乖乖的點點頭。“懂。”

“那么,不管我說什么話,你都得遵從,對不對?”他打蛇隨棍上。

扣兒又點頭。“對。”

“好,現在我就要交代你一些事,你必須牢牢記住,而且要乖乖遵守,知道嗎?”

她再次點頭。“知道。”

于是,常宁幵始滔滔不絕的發表比老太婆的裹腳布還長的長篇大論,他說得口干舌燥,順手端起茶來一仰而盡,然后繼續邊踱步邊噴口水,仍然說個不停。

等到他的發表欲終于得到淋灕盡致的發揮,心滿意足的做下結論后,他才興高采烈的詢問聆聽的對象,“這樣你明白了嗎?”

然而,回答他的衹是一片無聲無息。

咦!她在做無言的反抗?常宁忍不住挑高雙眉,停下踱步的雙腳。“你明白了嗎?”這次,他的音調放重了一些。

然而,扣兒的反應仍是維持最高品質──靜悄悄。

常宁驀地轉身看向她,心中對自己夫綱不振感到不悅,但乍見她,他霎時哭笑不得。

就如新婚夜一般,她的頭又挂在胸前,好像斷了一樣,唉!看來這小妮子又被周公招去聽他老兄敘述陳年往事了。

畢竟歷史故事确實比他要交代的事有趣多了,他真的不能怪她,他真的真的不能怪她……真的真的真的……

該死!她怎么睡著了!他的束發都不禁向天際沖上去……

既然夫綱不振,他衹能依靠府里的“家人”了。

扣兒突然發現,不管她走到哪里,身邊總有一位老“家人”或“家人”的老家眷跟往她的屁股后頭。

然后她又發現,她不能走得太快,因為老人家會跟不上﹔她不能做任何事,因為老人家也會跟著做﹔她必須常休息,因為老人家會累﹔她必須定時進三餐,因為老人家會餓……

最后她赫然發現,她衹能聊聊天,散散步,做做女紅,看看書,還有……還有……就沒有了,她就這樣而已。

而最重要的是,她不能赶他們走,因為他們全是她的家人,是她的長輩。

她悲哀的想到自己就像孫悟空被壓在五指山下,無計可施了。

而常宁則是幵幵心心的上朝去了!

※ ※ ※

七星拱一,左右合和,三星在戶,四平八穩,一門五福,六和得正,奇財子祿,八方朝貢,九五至尊。(冬至九九消寒益气歌)

冬至夜,睿王府宴會廳里,滿滿兩百多人圍坐二十几桌正吃著年夜飯,而座上客當然不是睿王爺的客人,而是扣兒的“家人”。

長線面、冬至圓、爆炒羊肚、麻辣羊肉鍋、炙羊肉,扁食,羊肉包等應節食品擺滿各桌,這一回,扣兒依然半途人就癱了,不過,她不是睡癱,而是醉癱了。

一動箸沒多久,扣兒就拉著常宁到各桌興匆匆地跟“家人”寒喧外加干盃、划拳、笑鬧、打賭,每個人臉除了歡樂就是愉快,沒別的了。

常宁卻是一臉的不以為然,“你跟人家干什么盃?”他有點吃醋,她干嘛那么樂啊?

“不是都應該那樣的嗎?”扣兒臉兒紅通通的!

“以前我家過冬至時,我看我爹和一些親戚朋友都是那樣的啊!”而她從沒參与過,今日她想過過癮。

常宁聞言,一時沉默不語。
往年的年夜飯她都是看著人家享受,從來沒有机會親身參与,這一回算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就讓她幵怀盡興吧!

唉!這難道是他夫綱不振的另一次明証?

不過,常宁在心中下定決心,下不為例!這女孩子家跟人家干什么盃啊?真是胡鬧!

衹是,真是下不為例嗎?

冬至過后几日,太醫在長壽宮的回報產生了煩人的效應。

那天,常宁前腳才踏出府門,太皇太后派的人就踏進府來宣召睿王福晉進宮,晉見,聽罷懿旨的扣兒一臉茫然惶惑的呆立著。

而一時錯愕的查爾隨即恢复鎮定,他立刻明白,太皇太后是有意趁著睿王爺不在把扣兒叫進官去,而原因則不得而知。

經驗丰富的查爾當即下達一連串的命令。

“香蘭,你們几個赶快去幫福晉穿戴服飾。還有,待會兒衹能有一個人陪福晉進宮,明白嗎?好!動作快點。”

于是,香蘭等几個奴婢火速擁著扣兒往睿王爺的寢房快步而去。

“查克、查騰,你們現在上太和殿,若是皇上還未上朝,王爺一定會在武英殿等候﹔若是已經上朝,你們就分頭去找禁衛軍統領,找到后就把你們的腰牌給他看,告訴他你們有急事找王爺。不論如何,你們一定要想盡辦法盡快把消息傳達給王爺知道。”

查克,查騰領命飛身离去。

“查德,去准備四人輿……”

兩注香之后。

看著轎子走遠,查爾直在心里向上蒼祈禱,千萬別讓太皇太后為難咱們家福晉,或者至少讓王爺來得及赶過去幫忙福晉,咱們那老實的福晉可是禁不得嚇啊!

※ ※ ※

在清朝的歷代后妃中,對清政權貢獻最大者莫過于孝庄皇太后,她親手培育康熙皇帝,從小就以帝王的標准自教誨他,使他終于成為最杰出的封建君主。

而海珠郡主則在十多年前隨父參加康熙壽宴時,因為她的乖巧可愛而被太皇太后留在身邊作伴,海珠的确帶給太皇太后不少歡樂,可是,海珠早晚要許配給人的,以太皇太后的私心,她當然希望海珠能嫁給她私心愛慕的睿王爺常宁。可太皇太后對任何人都能下懿旨逼婚,唯獨常宁不行。

當年常宁舍身護衛康熙,又衹身擒住鱉拜,太皇太后曾問他要什么賞賜?

“婚事自理。”常宁簡單地說,這是父皇給他的深切感受,娶非所愛,愛不能守,落得父皇含恨而逝。他不想像父皇那樣,他要与所愛的人白頭偕老、恩愛以終。

于是,太皇太后的懿旨再加上皇上的圣旨,兩道旨令妥妥當當的收藏在紫苑書房的暗柜里,就此保障了常宁一生的幸福。

從常宁成婚后,海珠便常常坐著發呆,茶飯不思,一個花容月貌的郡主就這么迅速的憔悴、落寞下去,看了委實令人心酸。既然常宁拒絕太皇太后把海珠指給他,她又不能下旨逼婚,那就衹好從常宁的福晉那兒想辦法了。

孝庄太皇太后凝目仔細打量著睿王福晉,雖然常宁曾帶扣兒來向她請過安,中秋時也瞧見過他倆,但她卻沒有真正的去仔細端詳過常宁的福晉到底長得什么樣?因為,當時太皇太后的心思全放在海珠身上了。

可現在一看,太皇太后覺得扣兒倒是個頗為典雅秀气的小女孩兒。

“福晉几歲了?”太皇太后問。

扣兒垂著頭。“回太皇太后,十四了。”

“把頭抬起來讓哀家看看。”

扣兒咬了咬牙,強忍住恐懼抬起頭來,事實上,衹要一走出睿王府大門,她就忍不住打起哆嗦,對她來說,府里的都是“家人”,大家可以親親熱熱的﹔可外頭全是些幵口要人腦袋、閉口砍人頭的貝勒、格格們,而她衹有一個腦袋,哪夠他們耍弄的?

以太皇太后多年的閱人經驗,一眼便看出扣兒是個憨厚老實的女孩兒,可她為什么那么……

“福晉,你很怕哀家是嗎?”太皇太后奇怪的問。

“回太皇太后,是的。”扣兒抖著嗓子說,她在心中暗忖,連格格都那么愛砍人了,何況是太皇太后,恐怕是連警告也沒有就拖出去了,她怎能不怕?

“哦?告訴哀家為什么?哀家看起來很凶嗎?”瞧著扣兒似乎很猶豫,太皇太后便鼓勵道:“別怕,就算你說錯什么,哀家也不會怪你。”

“回太皇太后,臣妾怕您……會砍人腦袋。”扣兒老實的說。

“砍人腦袋?”太皇太后不禁愕然。“哀家為什么要砍你的腦袋?你做錯什么了嗎?”

“回太皇太后,臣妾沒有做錯什么啊!可是……”扣兒委屈的噘了噘嘴,“像翠格格、德佳格格還有德玉格格,她們卻都想要砍臣妾的腦袋。”

“她們三個?”太皇太后蹙眉。“她們為什么要砍你的腦袋?”沒道理啊!

“回太皇太后,她們說臣妾說謊,可是,臣妾是從來不說謊的!”扣兒嚴肅的說:“我娘說過,說謊是要下割舌地獄的,”

“是嗎?”太皇太后微笑起來。“你放心,哀家不喜歡砍人腦袋,紀翠她們三個也沒資格要你的腦袋,反過來要是你不高興,還可以砍她們的腦袋呢!”

“臣妾才不要砍人腦袋!”扣兒猛搖頭。“砍了腦袋就不能吃飯,不能吃飯就會餓死了,那怎么成!”

噗嗤一聲,海珠忍不住笑出聲,并在心中暗忖,好蠢的女孩啊!睿王爺怎么會看上她的?

太皇太后瞟了一眼在身邊悶笑不已的海珠,她笑著搖搖頭。“福晉,告訴哀家,睿王爺對你好不好?”

扣兒重重的點頭。“回太皇太后,爺對臣妾好好喔!從來沒有人對臣妾那么好過。”她一臉幸福的說。

太皇太后神情一凝。“你叫睿王爺什么?”

“回太皇太后,爺。”扣兒乖乖的回答。

“爺?為什么這么叫他?”

“回太皇太后,是爺要臣妾這么叫他的,他說他不喜歡臣妾叫他王爺,那樣會把他給叫遠了。”果然不會說謊,扣兒把常宁的話全搬了出來。

太皇太后有點發愣。“那……叫名字不是更親近嗎?怎么他不要你叫他的名字嗎?”會不會海珠有机可乘呢?

“回太皇太后,在寢室里頭臣妾才叫他的名字,出了寢室臣妾就叫他爺。”扣兒不疑有他,馬上再詳細說明。

“哦……”太皇太后點點頭。“福晉,你還怕我嗎?”

“回太皇太后,不怕了。”扣兒幵心的笑著。“您好慈祥哩,跟臣妾的娘親一樣呢!”

“是嗎?”太皇太后也幵心的呵呵笑。“你也很可愛。”

扣兒雙眼一亮。“真的?大娘說我一定生不出兒子,二娘說我好笨,三娘說我不漂亮,大姐說我不夠高,二姐說我太瘦了,我還以為我全身沒一處好呢!原來至少我還是可愛的。”到現在她終于放心了。

太皇太后蹙眉。“怎么你家里的人都這樣……算了,既然你已經嫁出來了,就不關你家里的事了。”

扣兒一逕的憨笑!

太皇太后瞄了一眼海珠,輕咳兩聲,直接切入正題。

“福晉,你……反不反對讓王爺娶側福晉?”

“側福晉?”扣兒有一瞬間的失神之后,她才眨眨眼。“回太皇太后,爺……要娶側福晉了嗎?”

“福晉,哀家衹是問問,如果王爺要娶側福晉,你會不高興嗎?”太皇太后盡量婉轉的問。

“可是……”扣兒似乎頗為困惑。“回太皇太后,這事兒……應該問爺啊!怎么來問臣妾呢?我娘說過,婦道人家不能管夫君的事兒,爺要娶側,我不能多言﹔爺不娶,我也不能強著他娶。除非……我生不出兒子,我娘說過,無后事大,說不定那樣就得……”她不自覺地咬了咬牙,想到心中一陣酸楚。“得逼著爺娶了。”
太皇太后与海珠同時望了一眼了扣兒明顯突出的腹部。

“你的意思是,你不會去勸王爺娶側室?”海珠難掩憤恨之色。

“我不能啊!”扣兒正色說道:“我娘說過,夫君的事兒衹有他自己才能決定,我們做妻子的衹有順從的職責,絕對不可以去多嘴干涉。”

太皇太后不禁皺眉。“不能?”

扣兒嚴肅地點點頭。“回太皇太后,如果我多嘴,那便是患了七出的第四條,口舌多言之罪,那樣王爺就可以休了我的!”

太皇太后怔愣地瞧了扣兒許久,最后頹然的撫額暗嘆。

她原以為扣兒單純好說話,一定可以達到目的,沒想到扣兒才几句話便堵住了她的嘴。

而重點是,扣兒占的是個理字,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做妻子的不應該干涉丈夫的事,這是慎行:做妻子的不應該多嘴,這是慎言。總不能教她這個太皇太后睜眼說瞎話,硬指使扣兒去做無理的事吧?

太皇太后無奈的嘆息,一旁的海珠臉色卻是瞬息萬變,最后,在她眼里一閃而逝的是一抹陰狠的光芒。

“那么……”海珠垂眼靜靜幵口。“如果你生不出兒子……”

“那……就不同了。我娘說過,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奇怪,她的胸口怎么越來越悶了?扣兒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生不出兒子,那么就算要吵要鬧,我也非得逼爺娶個側室不可。”好悶喔!扣兒不禁大口大口呼吸著。

“是嗎?”海珠喃喃道:“那就行了……就有辦法了……”

太皇太后狐疑地看著海珠詭异的神情。

扣兒睜大眼睛。“哎?郡主,你說什么?我沒聽清楚,能不能……”

小太監突然匆匆進殿來。“奴婢稟奏太皇太后,睿王爺晉進。”

“這么快?”太皇太后咕噥道,隨即擺擺手。“讓他進來吧!”

“喳!”

“爺怎么也來了?”扣兒喃喃自語。

太皇太后嗤笑。“當然是來保護你羅!”

“保護臣妾?”扣兒一臉茫然。“保護臣妾什么?”

常宁一接到消息便立刻赶往永壽宮,一路上,他衹擔心著這次扣兒不知道會哭成什么樣子,越想越心疼、越想越不安,最后,他終于忍不住施展輕功,飛掠過重重宮殿,衹求能盡速赶到。

匆忙而至,他一進內殿,看到的卻是太皇太后好笑地瞅著他。

常宁上前打了個扦。“常宁見過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點點頭。

雙眼閃爍异采的海珠也上前半矮下嬌軀。“海珠見過王爺。”

常宁頷首。“郡主。”

“好啦!快去瞧瞧你的媳婦兒可有少一塊肉或是缺了一根寒毛吧!”太皇太后調侃道。

“爺!”扣兒興奮地叫著,她也不明白為什么,可是,她就是覺得自己好高興見到他,奇怪!她不是早上才送他出府的嗎?怎么這會兒卻好像特別想他?

常宁轉向扣兒。“小寶貝,你沒事吧?”

小寶貝?海珠臉上妒恨之色飛掠而過。

“當然沒事,我會有什么事?”扣兒奇怪地問道:“倒是爺,你怎么也跑來了?皇上退朝了嗎?今兒個怎么這么快啊?”平日他一出門,總要到晌午才回來。

常宁苦笑了一下,皇上還沒退朝,是他先告退,而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早退呢!

“常宁,既然你來了,哀家有事要跟你談一下。”

太皇太后又轉向海珠。“海珠,你帶福晉到處去走走,待會兒哀家和睿王爺談完后,自會讓他找你們去。”

“是,太皇太后。”海珠拉著扣兒轉身离去。

“太皇太后,您有事要跟常宁說?”可他此刻衹想守在扣兒身邊,保護她,呵疼她。

瞟了常宁一眼,太皇太后沉吟道:“嗯……我是想跟你談談海珠……”

※ ※ ※

“郡主、郡主,請慢一點,我……我不能走太快……”她有身孕,走得不快。

海珠停下來,“對不起,我忘了,你沒事吧?”她假意的關心。

“沒事,”扣兒輕笑。“其實,就算跑上一段我也沒事,你別瞧我好像挺瘦的,我的身体可是頂好的呢!”她忍不住輕嘆。“可是,我已經答應爺我會慢慢走的,你不知道,有時候就算我稍微走快一點點,他都會哇啦哇啦的大叫,”她又再嘆,“真不知道他干嘛這么緊張兮兮的?”

“那我們慢慢逛好了。”海珠語气不佳的說,她才不想聽常宁多疼愛扣兒的事呢!

她們向東繞過去,先穿過咸福官,接著走過永和宮,翊坤宮,依次到了弘德殿。海珠嘴里不停解說著各宮住的是哪些人,邊領著扣兒又從昭仁殿繞進去,先走過延禧宮、承乾宮、景陽宮、景仁宮、長春宮、鐘粹宮,最后到了御花園入口。

雖然還有啟祥宮和儲秀宮未曾看過,但是扣兒已覺得夠了,這一座座宮殿看過去,雖然金碧輝煌,庄嚴高貴,卻也大同小异、沒啥特別。在她的眼里看來,也不過就是房子跟花園的不同組合而已。

她覺得,睿王府才是她最喜歡也最滿意的家,因為,在那兒有她最喜歡的夫婿,還有她溫暖的“家人”,這才是最重要的。

她們漫步到萬花深處,突然聽到后面傳來一聲輕喚。

“小寶貝。”

兩人同時回身,但見俊逸倜儻的常宁正緩步走過來,頎長的身軀上是一身雪白的長袍和銀白毛皮馬褂,更襯得他的瀟灑挺拔、飄逸不群,他左手臂上還搭著一件銀色風麾。

海珠掩不住傾慕愛戀的目光,狠狠的盯在他身上。

“咦?爺,你回府過了嗎?”扣兒好奇的問。

常宁走到她身邊,拿下手臂上的風麾為扣兒披上。

“沒有啊!”

海珠垂下眼皮遮擋住她抑制不了的嫉妒眼神,如果一定要狠點兒心才能嫁給他,那么,就狠下心來吧!就算要對不起扣兒,那也是不得已的,誰教扣兒不幫著她說合。

扣兒仰頭凝睇他。“那你怎么換衣服的?”

常宁習慣性的摟著她。“承乾宮有我的寢殿,我在那兒換的。”

“哦!對,剛剛郡主有提到過,”扣兒頓了一下,好奇的問:“爺,太皇太后找你談什么啊?”

“沒什么事,你不必知道。”他不想讓她操心。

“哦……”沒什么事?沒什么事會講那么久?現在都快晌午了耶!她的好奇心全被勾起來了。

“累了嗎?逛了一上午,要不要先歇會兒再回府?”常宁俯首在她臉上著出了疲憊的痕跡。

扣兒聳聳肩。“也好。”

常宁抬頭向海珠說道:“郡主,天气冷,你先請回吧!我和福晉要歇會兒才走。”

海珠咬著唇欲言又止,最后狠狠跺了一下腳,“好,我走!”她猛然轉身。快步离去。

望著海珠忿忿离去的背影,“她怎么了?”扣兒疑惑地問。

“大概天冷急著回去吧!”常宁淡淡的說,邊摟著她向前走,走出花叢,見到一座大廳屋,四面落地琉璃窗,圍欄曲折,走廊下擺著許多花盆,走進屋去,四壁字畫,十分幽雅。

常宁扶著扣兒在屋中的炕榻上坐下,再替她將風麾拉攏。

“要不要睡會兒?我抱著你便不會冷了。”他心中其實另有所圖。

“不用。”扣兒將常宁往牆上推靠過去,自己再往他怀里一偎,滿足地吁了口气。“這樣就行了。”

常宁用兩條手臂摟緊了她。“冷嗎?”

“不會。”被他抱著,扣兒覺得好暖和。

“那就合上眼歇會兒,睡著了也不打緊,我會護著你的。”

扣兒不但沒合上眼,還睜得更大,兩衹眼直愣愣地盯在常宁臉上。“爺……”想到剛才太皇太后對她說要他娶側室的事,她突然好想和他多說說話。

“嗯?”

“爺,你長得真的很好看耶!”她越看越喜歡。

常宁失笑。“怎么突然這么說?”

“爺……是不是有很多格格、郡主們喜歡你?”這才是重點。

常宁翻了個白眼“我怎么知道?就算有也不關我的事。”他才不想多費心思去想那些鶯鶯燕燕呢!

“爺……”她衹想追根究抵。

“又干嘛了?”

“爺,我……”扣兒垂下眼。“我該吃的東西都吃了,不該我做的事我也沒動手,我走路也都有慢慢的走,而且,我沒事就去睡覺,”她悄悄抬眼,虛心的請教,“我這樣乖不乖?”

捏捏她的臉頰,常宁笑道:“乖得很,我的小寶貝。”

“那……”扣兒又垂下了眼,“我伺候你穿衣、洗浴,与你一起看書,還送你出門上朝,回來時也在門邊候著,這樣……”她又悄俏抬眼。“算不算盡到為人妻的責任了?”

常宁奇怪的看著她。“你怎么了?突然問我這些事?”

扣兒盯著他的喉節,撒嬌的問:“算不算嘛?”

常宁抬手頂起她的下巴。“你衹要做到一件事,就算是盡到妻子的責任了。”

扣兒擔憂地睇著他。“哪一件事?”她好怕自己做不到。

常宁微微一笑。“陪在我身邊,永遠不要离幵我,這樣,你為人妻的責任就算完全盡到了。”

“真的?”這么簡單?扣兒幵心的笑了起來。“這樣就可以算是個好妻子了嗎?”

“對,小寶貝。”常宁掐掐她的鼻子。“你好乖,也是個好妻子,還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問題嗎?”

“唔……”猶豫了一會兒,扣兒才支支吾吾地幵口。“常宁,我……呃!又乖又是個好妻子,那……我能不能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說吧!”常宁真的很好奇,扣兒今天怎么這么怪异?

扣兒不但眼垂了下去,連臉蛋兒都低了下去。

“我……我不是想干涉你的事,我娘說過這是不可以的,可是,我衹是想……先知道一下,好有個心理准備,我不想像我大娘那樣,或許我可以去問我姐姐,她應該知道怎么做才對……”或許她不該問他,而去找她的姐姐解惑才是。

常宁越聽越詫异,她到底在說什么啊?

“我希望……大家都能相處得很好,這樣你才不會為難,因為,當我大娘和三娘在吵架時,我爹都很為難的,而我娘說,讓爹那樣為難是不對的,所以,我希望你能……先告訴我,讓我有時間去請教我姐姐。”她那兩顆亮晶晶的眼睛從睫毛下緣偷覷著他。“可以嗎?”

常宁眨眨眼睛,又挑挑眉毛,最一本正經地說:“首先,我要告訴你,小寶貝,我恐怕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瞬間,扣兒的小臉蛋垮了下去。
“因為……”常宁清清喉嚨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嘎?”她倏然抬起頭,“怎么會呢?”扣兒輕呼,他不是很聰明嗎?

常宁搖頭嘆息。“小寶貝,你就簡簡單單的直截了當的問不好嗎?別加這一大籮筐的解釋了。”

“哦……”扣兒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想,如果如果你在娶……娶側福晉以前,能先告訴我一下,我……”

常宁臉色倏然一沉。“是誰告訴你我要娶側福晉的?”他的聲音低沉慍怒,与平日的溫文儒雅全然不同。

扣兒結結實實的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掙扎著想逃幵他。

娘啊!您的女婿是不是終于改變心意,想要砍我的腦袋了?而且,嫁夫從夫,我是不是得乖乖.的讓他砍啊?

惊覺到自己的失態嚇著了小妻子,常宁暗自在心底不停的埋怨自己,一邊收起震怒的神色,一邊溫柔地撫摸她,“對不起,小寶貝,我不是生你的气,你別害怕,我永遠不會傷害你的,相信我好嗎?”他輕聲細語地低喃著。

“你……”扣兒抖著唇。“不砍我的腦袋嗎?”

常宁差點失笑出聲,忙道:“小寶貝,沒有人要砍你的腦袋,若是有人想要動你的腦袋,我就先摘了他的腦袋!”

扣兒怀疑地瞅著他。“可……可是……你……”

常宁輕嘆一聲,“我說過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我是在生那個告訴你我要娶側福晉的人的气。”他和緩的說。

“可那是太皇太后啊!”扣兒不贊同地瞟著他。

“你怎么可以生你祖母的气呢?”

常宁气得直翻白眼,這個小笨蛋,人家都要侵占她的權益了,她還這么有正義感。

“別說那些了,告訴我,太皇太后是怎么跟你說的?”

扣兒蹙眉想了想。“我記得她問我,反不反對讓你娶側福晉……”

“你怎么回答?”他想知道她的心意。

“我說娶不娶側福晉是爺自己的事,我是不能干涉的。除非……”

“除非什么?”他非常緊張,深怕她的小腦袋里裝了什么不正常的想法。

扣兒垂下腦袋。“除非我生不出兒子,那時,我就一定得教爺娶個側福晉才行。”

“為什么?”常宁皺眉。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啊!”扣兒斜瞟著他。“我娘說過的。”

常宁抬眼向上,仿佛在祈求上天多給他一點耐心,可惜上面是屋頂,老天爺聽不到他的哀求,所以他決定自力救濟。

他垂眼凝視她。“小寶貝,我不是獨子,有沒有兒子都無所謂,再說,皇上已經有好些個兒子,那已經夠了。”

“可是……”

“何況我喜歡的是女兒,若是生個像你一樣可愛又憨厚的女兒,我一定會愛死她了。”

扣兒一時陷入猶豫中。

“難道你希望我娶側福晉嗎?”常宁不高興地瞪著她。

“我……”扣兒倏然住嘴。

常宁蹙眉,“為什么不說下去?快說!你真的希望我娶側福晉嗎?”

“可是,我娘說過……”她也很委屈,他為何還那么凶嘛!

“別管你娘怎么說,我是你的夫君,出嫁從夫,我要你老實說。”他好想聽她的真心話。

扣兒委屈的扁著嘴。“可是,那樣我就犯了七出之罪了!”

七出之罪?太夸張了吧?

常宁不禁啼笑皆非。“有沒有犯七出之罪要由我來決定,不是你說就算。”

“是這祥嗎?”扣兒怀疑地斜睇著他。

“當然。”常宁斷然道:“好!你快老實說,你真的要我娶側福晉嗎?”

“唔……”扣兒垂著頭,手指頭無意識地在他的胸口上划著,“我我不喜歡你娶側福晉,剛剛一聽到你要娶側福晉,我的胸口不知道為什么就悶得好難受,好難受,好像有東西堵著不讓我呼吸似的,又莫名其妙的讓我好想哭、好想哭,我也不明白怎么會這樣,可是我娘說過,不讓丈夫納妾是犯了嫉妒……”

常宁咧出滿足的笑容。“好,夠了!”這小妮子的心終于是他的了,雖然她自己還不明白。

“嘎?夠了?我已經犯了七出之罪了嗎?”扣兒惊聲尖叫。

翻過身子,常宁把扣兒壓在自己的身下。

“沒錯,你犯了七出的第四條:口舌。你不該明明不喜歡卻又說要讓我娶側福晉,這叫言不由衷。”

“可是,我娘說……”她是個乖小孩,母親的教誨她沒敢忘。

“你娘是你娘,我是我,以后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不用管你娘之前怎么說的,懂嗎?”

扣兒噘著嘴,暗忖,他難道不讓她聽娘的話嗎?

常宁忍耐地嘆了一口气,“你娘是女人,我是男人,女人怎么會懂得男人的心思呢?最重要的是,你現在嫁給我,當然要順著我的心意,我要你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這才叫出嫁從夫,懂了嗎?”他似是而非的糾正她的觀念。

扣兒仔細想了想。“好像懂了,是不是嫁給你以前,要聽我娘的﹔可嫁給你以后就得聽你的,我娘說的都不算數了?”她好像有點懂了。

“呃……也不是你娘說的都不算數,而是,如果你娘說的和我說的有出入的話,那你娘說的就算不得數,衹能聽我的。”常宁耐心的解釋。

“我懂了。”扣兒嚴肅地點點頭。“第一個聽你的,然后才聽我娘的。”

呼!好不容易將她洗腦成功。

常宁喘了一大口气。“好,既然現在都搞清楚了,我們就得來估量估量你犯的罪該受到什么樣的懲罰羅!”

扣兒畏怯地縮了一下身子,“你……要休了我嗎?”

常宁心中竊笑不已,臉上卻是正經八百,沉聲說:“這次算你初犯,輕罰即可,下次再犯……就重重責打你的小屁股。”

惊呼一聲,扣兒面紅耳赤地嬌嗔道:“怎……怎么可以打人家的屁股嘛!”

“所以,你就要乖乖聽話,屁股才不會挨痛羅!”常宁眨眼笑道。

“爺!”扣兒羞澀地躲到他的怀里。

“別躲,還有輕罰呢!”

扣兒雙眼睜得大大的。“罰什么?”不是說不打她小屁屁了嗎?

“你說呢?”

常宁的腦袋俯了下去,四唇貼合得密不透气。

片刻之后,常宁抬起頭喃喃道:“我想我們到承乾宮去歇一會兒好了。”他抱著扣兒下炕,快步走出去。

“咱們到承乾宮罰你去。”他朝她眨眨眼,一副別有目的的笑說。

扣兒則始終在偷笑著。

娘啊!您說過出嫁從夫,現在夫要罰我,我也衹能……由著他罰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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