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羽四．結─
（下篇）


南醉居─

終於可以下床四處走動了，整整數十日的休養，再不動全身就快要散開似的。

初春之時仍有涼意，平時未曾緊閉的窗雖能看見外頭景色，可這實際立身一站，卻是滿懷的驚喜，真是個地靈清秀的好地方，沒想到這房外的佈景格局如斯特別，尤其是左前方那一大片綠意盎然的青油草地，美的讓人忘了原來平時隨處可見的小草也可以這麼吸引人，好個舒適悠閒之地。


「葉兄此處穿池築山，遍野碧綠，真似仙人居所。」四處遊走欣賞，身體卻沒有任何不適，看來傷勢復原的情況良好，一點都不像是個曾受過重傷的人，該是葉兄的醫術高明及這清幽的環境所影響吧。


「哪裡，其實是這地勢天然所成，我不過添加些自己喜愛的東西罷了。」


「照此處環境看來，葉兄在此居住已然有段時日，是嗎？」深呼吸，滿身心曠神怡。


「已待數月餘有了，說實在的這地方我真喜歡，不過始終還是得離開，這樣吧，若是可以往後此處就交給你，反正與其由它荒蕪，倒不如託人照顧。」


「這個…恐怕連平生也照顧不了多少時日，上次聽葉兄說自己並非此地人是嗎？」


「嗯，我是從外地來的，不屬於這裡，只是此時正好有事來此，處理完後便會離開，回到家鄉去。」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能和葉兄認識算是很難得的機會了，還承蒙葉兄不棄願和平生論交。」


「瞧你，說輕自己了，見你談吐有禮，舉止優雅，態度從容，這樣的朋友誰人不想結識，我不過正巧遇上，咱們一拍即合聊的投契，也是你性子坦率跟我合的來。不談這些了，今日氣候涼爽，我來備些茶水，咱們來吟詩閑暇片刻如何？」


「葉兄好興緻，平生當然奉陪。」笑畢，捲起衣袖，依言和葉兄一起動手擺設，隨著熟悉的動作，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快意像是許久未曾有過的興緻，看著煮沸的清泉注入茶壺內，冒出的沸騰霧氣遇涼消散，一絲清楚一層模糊，就如同散出的飄渺茶香，似有…若無，也像是那個人對自己的感覺，捉摸…不定。


「你出神了，何事如此這般牽動你的思緒，還是我該問的是，何人？」


「咳…只是模糊的思緒擾人，讓葉兄費疑猜了。」輕咳一聲，藉此拉回自己的思緒，最近一直想起無君，難道是空閒的日子一久，連帶的腦袋裡思索的事情也變多了，想來想去都不曉得他到底對自己有著什麼樣的感覺？


「喔，無所謂，那就回歸正題吧，此刻的景象倒是令我想起二句最喜愛的詩句，『令節曉澄霽，四郊煙靄空』。」聞聲見葉兄仰頭吟誦，一副陶醉在虛無的詩境之中享受遨遊。


「葉兄所吟乃是唐德宗的詩，葉兄如此偏愛，可有原因？」熟悉的模樣，尤記得小百也是如此喜愛詩詞文學的人呢。


「只是喜歡罷了，歷史人物的評價也是由人們所判斷決定，評風好壞並不影響其創的作品，我只知自己喜愛的東西好便成，其餘的一概與我無關。」


「葉兄觀世雲淡風輕，真令平生佩服。」


「有些事，能放的就放，執著只會累著自己。」


「葉兄所言讓平生頓時開悟，受益良多。」


「咱們相處的時間雖然不算長，但彼此乃是憑心交論，有一言相勸。」


「平生知葉兄意思，有事請直說無妨。」


「情之一結，關乎你之性命，望你此事判斷能詳加考慮清楚再下決定。」


「聽葉兄直斷此言，定是知曉原由，才出口奉勸於我，應是推測到平生將來所會遇到的劫數，只是平生好奇，葉兄從何觀之推斷，進而得此結論？」


「冷靜思考加以判斷分析，你也有這個優點，不論事與己是否有關，處事冷靜、觀察仔細是好事，我只不過多你一些經驗罷了。」


「葉兄定是在平生身上查察到什麼，平生也明白，自己的確有些不足，好像越不想提起就越加容易會被發現。」


「那是因為你的雙眼太過於清澈，雖然那表示你很聰穎，可是飄浮不定的眼神最能顯露出真實性，眼睛是騙不了人的有些東西畢竟藏匿不住，情之無形，流轉人心，且聽我一句『事事莫要看的太過明白』，我並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能說的有限，你會知道我所指的是什麼，只是希望到時你能改變決定，才會有所轉機。」


「既然不能明說，葉兄的好意奉勸，平生記住了，只是說了這麼多往後的事，現在的我並不掛在心上，目前只是擔心日後和葉兄一別若是要再見面，怕是得靠緣份了。」


「由天決定吧，咱們愉快的過完這段時間便行。」


「說的是，知己難逢，快意需盡。」


※ ※ ※

時光飛逝，轉眼便又過數月，這段日子負平生幾乎日日和葉兄品茗論談天下事，負平生又愕然發覺葉兄非但才識過人，就連命理輪迴之數也堪稱精通，難怪他會對自己提出告誡，此人儼然俱有通天之能，奇數之絕令人咋舌，葉兄的神秘莫測，就算觀察至今仍是探不著邊，好在自己與他非是敵人關係，否則……結論根本就無需再想。


這樣清閑悠然的日子總是感覺結束的特別快，昨日葉兄便已告知他該離開的時刻已到，想想自己離開天嶽也近年有餘，該回去了嗎？還是再待段時日看看吧。


和葉兄道別後至今便一直待在書房內，葉兄臨走前曾將南醉居書閣裡的書全數留給自己，不少的數量動起手來還真是費去不少時間，拿起其中一本看似破舊的書，斗大的書名印在左上側─『八卦．四極．乾坤定』，輕笑一聲，葉兄所留的東西還真是有趣極了，摸著書本突然覺得一個人的時間像是多出了許多，埋首細讀認真研究，這裡頭的收獲倒是不少。


也不知自己在這書閣裡待了有多久，起身後將所有的吸收印在腦海裡，他真該感謝葉兄的無私，願將所學的精華送給自己，負平生感到一股全新的感覺，走出門外，找尋，而後再回燃火一把將之燒盡，也是葉兄所作交待，『若能從中吸收轉為自己所用，書才算是發揮了它的用處，然已無用之時切記毀之。』

轉身離去，背後只剩一片殘餘景象，結束其實並不難過，因為負平生知道那是另一個新的開始。


離開南醉居後負平生並不急著回到天嶽，便又開始了一個人的閒遊，日復一日，漸漸路上的景色轉成一片深紅，秋楓漫漫，直至枯竭葉落，寒風吹起，雪花飄零凝結成冰，而後舒適的暖陽片灑大地，遇暖溶解後的水滴四處滑落，涓涓溪流邊初冒的嫩綠開始構成一片春意盎然。


是時候了，思及此，負平生已打定主意該回到天嶽去，夠了，這二年裡除了認識葉兄是最大的收獲之外，其餘的人情冷暖也看足了，有了教訓警惕雖不再受虧，但人性的醜陋也直讓人心寒，如此也該差不多了，聖主的用意莫過於此，藉事觀察，判斷、分析，然後找出自己的定位，便能更加了解自己，對自我有所了解才能有最足夠的應對方式，世局變化難測，唯有此途才能盡然。

要能知人善用，首先一定要夠了解自己，聖主好個深謀遠慮的安排，這一趟出來真算是值得了。


不同的轉變已悄然成形，此趟目的達成，帶回的是無形中的成長，然，負平生或許還未曾想到，對於自己所要追求的到底是什麼，這一點恐怕還得花上一段時間，在情海的糾葛中無邊尋找。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