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夜─




人們都說鬼月鬼門開，諸事不宜在夜間進行。可我偏生不信這些民間流傳不實的說法。

異裝後，化身一副雪白俊逸灑脫，手執搖扇，好不優雅。我就是愛這身穿著，在別人眼裡，那樣的自己有著與眾不同的出色。

雖說夜涼如水，清幽幽，但這市集客棧也未免太過於熱鬧了些吧？今夜不是鬼門開嗎？應該冷清清的，怎還這麼多人聚集在外？

好奇。過去瞧瞧，看他們在這種深夜時刻都聊些什麼。

看店小二忙到沒空招呼我，只好逕自挑了個遍角落的位子坐著，聽聽他們聊些什麼，說的這麼起勁。

「來來來，今夜大夥都要徹底喝個痛快！難得一年一度驅鬼慶祝大典，這官家辦的酒宴可是不喝白不喝啊！」

「是呀是呀，一年到頭也只有這個時候算是咱們百姓最大。這村子裡的習俗也只有官老爺信得緊呢。」

「沒錯，可每年舉辦這驅鬼儀式總還是驅不了那林裡的鬼怪。當真還是得小心要緊喔。」

忽地一記沉重的拍桌聲，耳邊傳來另一方急躁的粗吼聲：「老子跟你們說的都是事實！要不是那時刮起一陣詭異的怪風驚動了我家阿雄，老子現在恐怕就不能坐在這裡同你們閒聊啦！」

另一人回應：「誰叫你賺錢不顧命，跑到那死林去採礦！能活著出林，你算是幸運的了。」

粗吼聲持續放大著喊：「拜託！全村就只剩那塊地有礦。老子以為沾著邊採就會沒事，誰曉得那鬼怪居然會出來遊盪？還好是阿雄警覺性夠，不然後果老子真是不敢想像。」

「是你蠢，忘了今天是鬼門開，笨的活該！」

「喂喂……」

疑？這群傢伙所說的”死林”是什麼地方？好奇…我真是太好奇了…

耐不住的湊著身子靠過去，拱手揖讓：「請問各位大叔口中所說的死林是在什麼樣的地方？」

我話才剛說完，頓時全桌一片鴉雀無聲，靜的連花生米被吞進喉嚨裡的聲音都一清二楚。所有聽見我詢問的人都停下動作對著我投以驚訝的眼神。

「小子喂～你是外地來的吧？這裡沒人不知死林的事，你還是少知道些對你比較好啦！」鬍子大叔說完後就往我肩頭上一拍，以示話題到此結束。

可我還沒得到我要的答案啊！不行，太好奇了，得問個清楚才行：「可是大叔，萬一晚輩不幸因不知而誤闖，那豈不是會死的不明不白？」十幾個人依舊訝異的盯著我看。

「這個嘛…其實要同你講也不是不行。只是啊，你可得千萬小心別靠近那個地方，不然想活著離開是不可能的事，了解嗎？」看大叔還是一臉不放心，好像我是隻迷途的羔羊一樣會亂闖陷阱似的。

「請大叔放心，晚輩只想圖個小心，不會讓自己身陷危險之中。」一貫的誠懇表情，任誰也說不出拒絕二字，這一招可是百試不爽啊。

「呃，好吧。吶～你呀在白天時在東福村入口處往右邊看去，有一大片翠綠竹林遍佈著。在竹林深處有塊很明顯的豔紅，那就是死林的位置了。因為只有那塊竹林是詭異的紅色，再加上進去過的人都沒再出來過，村民才認為那是個不祥之地，後來就直接稱作”死林”。」

紅色的竹林？嗯…當真奇特，這種有趣的地方不去一觀，還真是對不起自己好奇的性子。

「那大叔您的意思是，只要不接近那塊紅林就行囉？」

「當然，那可不是人能接近的地方呢！」

「原來如此。多謝大叔告知，晚輩一定會特別注意”盡量”不靠近那片竹林的。不好意思打擾了各位，晚輩先告辭了。」拱手揖讓，退開這暫時喧囂的客棧。

是晚上就去好呢，還是等到明個兒白天再去瞧瞧……

哎呀，我實在是太好奇了。一出來就遇上這麼有趣的事，不去會會，怕我今晚不得好眠啊。

＃ ＃ ＃

站在入村口處，瞇起眼看向右邊那片竹林。喔，還真有一塊紅影呢，這竹子萬萬是不可能長成紅色，定是那妖魅的邪氣所致。

「哎呀呀，這樣顯目真是不應該。」這不就擺明了昭告天下，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管它那麼多，不去瞧瞧我還真是難以安份。

夜風輕吹，竹葉搖曳。窸窸窣窣的聲音產生，來自於我的腳步所引起。

還是晚上氣氛好，眼看不見任何有生命的物體，左手提著一壼酒，輕快的步伐、虛淺的腳印，在在顯得我心情有多麼的愉快。

一路上走來寂靜無聲，這仲夏夜裡怎麼都聽不見蟬鳴？莫非已經走到那片紅林中了嗎？奇怪，可週遭的竹子還是綠色的呀！正覺得奇怪，才暫停下腳步，正在思索時…

忽地，我的雪白長髮讓風吹起，全身都可以感受到這風吹的詭異。我靜著不動，覺得應該要有事發生了。

慢慢的等著風停後。眼前所見，居然迎面飄落一抹虛幻紅影…淒厲厲的窒人氣息，沉重的令人無法喘口氣。緩慢的、輕盈的，正對著我飄來。

哎～莫非這就是那些村民口中的”鬼怪”嗎？嘖嘖…真是要命啊！

我依舊站著不動。靜靜的看著那紅影飄近到我面前，那張臉…已扭曲到分辨不出明顯的五官。

「唔…」眉頭緊鎖。這刺鼻難聞的辛辣臭味，隨著眼前逐漸放大的臉孔也愈加濃厚。

紅影忽明忽暗，幽幽的飄到我身後。我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先尖叫一聲，再快步跑離這裡？思緒流轉間，明顯感到後肩抹上一股冰冷寒意…

『我的體溫比對方還高耶…嘿嘿…』

接著，就像料中對方的舉動一般。抽起腰間柄扇往後一抵，正巧卡在紅影咧嘴獠牙中頂著。

「哎唷唷唷～差一點，真是好險，好險。」

動不了嘴的紅鬼，突地無預警的伸出指尖，刷！的一聲！割斷了我的脖子。

看著眼前斜倒著的畫面，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嗯，過於大意，麻煩。』

我知道我的頭被劃斷，但還沒全部被割掉，所以歪倒向一邊。無奈，只好把手中卡在紅鬼嘴裡的竹扇抽出，緩慢的掛回腰間，然後雙手捧起我的頭顱，將它擺正。

確定調整好以後，再轉身看向像是呆住了的紅影，投以一個微笑。輕聲說：「怎麼？太久沒說過話，不知道如何開口嗎？還是只懂得用那張嘴來吃人？」

紅影依舊不動的看著我。『我想他大概被我嚇到了吧？！不過這麼沒用的鬼留著也無用。這等程度，還不夠陪我喝酒，頂多只能算是下酒菜而已。』

「既然不會開口，那就讓我來給你見識一下什麼叫”開口”吧。」

首先我讓下顎骨左右舒緩一下，接著開張了我的嘴，慢慢擴大，雙頰邊的皮肉漸漸裂開，一直張開到跟整個頭一樣的高度後。突然伸出我的雙手抓住紅鬼，猛的向前一口咬住紅鬼反應不及的腦袋，卡吱一聲！吃掉！

「嗯，味道還不錯，就是臭了點。」

嚐了開胃菜，但還沒找到一處適合喝酒、賞月的地方。我只好一邊繼續提著酒，另一手則拖那殘破的紅色身軀，慢慢的、好好的，享受我的點心。

滿足了好奇心，填了胃口，再加上醇酒。一年一度難得的日子，真是快活的不得了。不過…照慣例…還得飽足了口腹才行。嘿嘿～～

＃ ＃ ＃

隔日清晨，天尚未全亮。衙門前的守衛卻被驚慌失措的村民給嚇醒，一陣混亂之後。守衛急衝入內，慌張的通報官老爺，「啟稟大人。村民來報，今日清晨共發現有十四具屍體各別陳列在住處、街口、井邊及客棧旁！」

「啊！這是怎麼回事？他們的死因為何？」官老爺聽到目瞪口呆，臨急不忘問清楚事因。

回大人：「他們的死法慘不忍睹，有的面目全非，有的四肢斷裂，總之無一屍體完整…」

「這…這到底是…」

衛兵：「報告大人，另外有一人死狀較為離奇。那人滿臉鬍鬚陳屍在客棧旁，可是他身旁卻躺著一隻狗。那狗…那狗被分裂成八塊…聽其他人說那隻叫阿雄的狗，前天才跟他主人去過死林那裡。」

「可惡！這鬼怪居然如此猖狂！難得我大費周章的設辦驅鬼儀式，居然還如此殘害我村村民。來人啊！準備兩隊人馬，把那片竹林給我燒了！」

「是！」衛兵領命離去。

＃ ＃ ＃

一群訓練有素的官兵，原本興沖沖的拿著火把準備將那片竹林給燒毀，可是他們一到定點全部都呆住了…

每人眼前所見均是一片雪白。近看，才發覺那是種白花，乾淨聖潔的純白色花朵。

一如那天夜裡出現的白髮少年。只可惜，曾看過他的人全都無一悻免的死．亡！


百鬼夜行，你問我是誰？呵~呵呵~~呵呵呵~~~~~~

陰柔的笑聲似有若無的迴響在眾人的耳中，一如死亡的安眠曲。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