賦格曲(一)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發出疑問的人有堪稱美男子的外表,但當下令他目瞪口呆的情境,讓那張雖俊美但因缺乏個性而被人批評為「二流畫家眼中理想的美貌」的臉,儼然有往三流畫家所繪的俊男那方面傾斜。
這實在不能怪亞歷亞伯特,尋常人睡醒發現原本獨睡的床上出現忽然另一個人,都會驚嚇到。若那個人是個女人,可以自我說服昨晚糊塗,因為過度壓抑後爆發出來的情緒,造成向來是謹守禮儀的優等生抓了個侍女滾上床。這在泰坦尼亞一族中,算是稀鬆平常的事情,亞歷亞伯特如此不過是走過前人走過的路,也沒啥好驚訝或是成為奇聞。
但那人是親戚,而且是表兄弟,還有一個身分是位居泰坦尼亞頂峰一人之下的四公爵之一。
略顯凌亂的紅髮下,不速之客霸佔另一半被子,好夢正酣。褚士朗的外表略遜亞歷亞伯特一籌,但因為能表達個人內涵氣質的眼神和動作,讓他看起來比他的表兄弟要顯眼英朗。而當下沒有奇妙深沉的目光,這青年看起來就沒有平日的英俊,甚至就像個在自家床上睡覺的尋常平凡男子。
為什麼褚士朗會在他的床上?
越想頭越疼,八九成是喝酒過多的下場,即使痛楚干擾著思緒,亞歷亞伯特仍固執地要從腦中挖出記憶拼圖加以重整。
在凱貝羅斯星域中意外戰敗的亞歷亞伯特,打起精神參加昨日泰坦尼亞五家族之長的會議,除了接受戰敗者應得的苦澀和被挖苦之外,意外發覺自己當不了悲劇性的敗將,事實上是成了三流鬧劇的丑角。
明白敗仗之罪責無旁貸,不甘心仍令亞歷亞伯特嚥不下酸苦的氣,不滿和自責在心頭喉嚨哽著幾乎令他窒息。若有人能安撫幾句,讓鬱氣得到疏通,這個敗軍之帥就能得到解脫,轉回到平日冷靜自省的優等生。偏是泰坦尼亞一族沒有軟弱到需以親情和人情支持,四公爵之一的自尊心和防備心不容許他示弱。趁著藩王給予的反省休假,亞歷亞伯特在管家的錯愕中,讓屋裡人全放了休假,於不用在乎他人眼光的情形下,足足灌下了超乎平時酒量兩倍有餘的烈酒,打算好好昏睡一場,如此發洩完情緒,明晨醒過來又是全新的日子,便有精神面對後續的反省和補過。
記憶在第四瓶酒盡空後開始模糊,門鈴聲刺耳讓他不耐,拖著腳步壓抑著怒氣走向門。
門鈴該是褚士朗按的。
依褚士朗的個性不可能貿貿然闖進來,所以是亞歷亞伯特開的門。
接下來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最後才會變成兩個人衣衫不整地在床上?
彷彿摔碎的玻璃,拼不回完整的記憶圖案,又隱隱約約知道發生了什麼。
捂著嘴,臉色慘白,醒過來的床上人只想問:事情怎麼變成這樣?
「幸好這裡只有我們。」
不知何時,另一個睡著的人已經醒來,趴在床上,手撐著頭,用事不關己的聲調說話。樣子很慵懶,聲音卻很清楚平穩,不帶任何睡醒初時的低啞或模糊,亞歷亞伯特不禁認為思考事情的來龍去脈時,褚士朗早就醒來、盯著他很久了。
「若流言傳出去,約莫會是驚天的傳聞吧。」
從醒來看到亞歷亞伯特嚇到僵住的模樣,推測著那頭毛燥金髮下思緒的褚士朗忍著笑,雖然幾聲氣音不慎溢出口,但過度沉於自己思緒的床畔人壓根沒注意到。紅髮青年此時的心眼有點壞,帶著報復的心態,因為昨晚的亞歷亞伯特對他一點也不客氣。俗語說:以德報德,以直報怨。他就不客氣地指出當下處境的真實。
「哲力胥約莫會想到身中血液的污穢吧。」
「褚士朗……你……」
「亞歷亞伯特沒有想過自己跟亞瑟斯伯爵一樣嗎?」
早就驚嚇完畢的褚士朗在昨晚事情發生過後,以理性把自己剖析了一遍,並找到自嘲之道。他可以想像這位表兄弟陷入怎樣的驚嚇和自責中,例如當下這個秀麗青年臉上寫滿褚士朗想怎樣報復都隨便、亞歷亞伯特會從容就死負責到底的表情,活脫脫就是等候宣判的自首犯。
那話純粹嚇唬亞歷亞伯特好得到一些心靈補償,他不打算繼續欺負這老實青年。
褚士朗一擺手,「罷了,你不用太在意。」
「什麼?」瞪著翻身做起、在地板上找到自己衣服的表兄弟,亞歷亞伯特的緊張不像是加害者而比較像是被害者。「褚士朗……」。
「人之所以是異性戀,是社會價值的規範,生物是不在乎這些事情。」
「這不是我想說的……」將屋裡的人淨空,為得就是不讓怒氣波及到無辜之人。如今誤打誤撞的傷害到褚士朗,難道可以置之不理?這不是黑白分明的亞歷亞伯特能接受的。「我應該……」
「我們的體格力量不相上下,如果我真的拒絕,喝醉酒的你是沒有辦法放倒我的。你堅持想負責,是輕視我或我的地位?還是說,我得逼你退出公爵的家長地位,你才會覺得我在設計你?」
亞歷亞伯特不能接受這種說法。他絕對不輕視褚士朗公爵,但也不認為褚士朗會設下仙人跳的陷阱。他不清楚對方的話究竟會導向那個終點,最簡單的方法便是開口問:「所以,你想要我怎麼做?」
「就說了,你不用太在意。」端詳縐巴巴且掉了好幾個釦子的外出服,褚士朗嘆口氣,放棄地隨手將之折妥擱在床頭櫃上,看向屋子的主人,「若你有歉意,就先借我一套衣服,並在這無人的屋子裡,弄頓能吃的早餐。無論如何,空腹時是無法做出正確結論的。」
擦拭得光可鑑人的廚房器具,各安其位。金髮青年站在廚房,在瓷器與金屬折起的冷光下,有些困擾地尋找器皿餐具,頻頻停下動作思考如何使用電器。因為客人身分能得以沖完澡、晚一步進廚房的褚士朗,很意外沒有聽見鍋碗瓢盆摔落的聲響,周旋在流理台附近的背影有些倉皇,但沒失手搞砸。因為意外而不得不親自挽袖下廚的公爵,雖沒能於餐桌擺上與平日一般豐富、色香味俱全的早膳,但仍依著自己和對方可能的喜好,在廚房一邊的木桌放上簡單的早點。
「不管如何,茶的香味總是不會因人而異的。」亞歷亞伯特喜歡喝茶,會喝茶的人對泡茶總有心得,褚士朗樂得享受被另一個公爵服務的特權。「想不到亞歷亞伯特也有下廚的天份。」
「簡單的餐點準備,稱不上天份。」況且僕役離開前,事先準備了加熱後就能食用的餐點,亞歷亞伯特僅是將食物擱在餐具裡再端上桌,只有茶是自己沖的,雖及得上平日所喝的水準,但找到器具和茶葉仍花了一些時間。
「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誰?」
「你的僕人。」
「今天晚上八點。」
「你認為自己會睡這般久?」
「想冷靜幾天。」只是冷靜前需要發洩情緒,接著出了這項意外。
亞歷亞伯特等著對方的揶揄。
褚士朗垂下眼,不接話地將簡單的早餐吃完。
兩人就近在廚房的工作桌上用餐,簡單隨意的衣著和樸素平凡的膳食,在上午透窗映進的溫暖初夏陽光裡,寧靜的空間裡只聞刀叉與磁盤的清脆碰撞聲,一如尋常人家的早晨。
隨著盤裡的食物逐漸消失,亞歷亞伯特的情緒慢慢穩定下來。
比起胥力哲和伊德里斯,亞歷亞伯特和褚士朗認識得很早,他們的母親是親姊妹,在她們有形無形的競爭意識下,他們倆總是會知道對方的近況,在爬上高位的生命旅途中也屢屢交手相遇。
記憶中的褚士朗自少年起就令人摸不透思緒,有時候會沉在自己的思緒中,對外界完全不聞不問,亞歷亞伯早年覺得褚士朗太過安靜,在同樣繼承公爵家名後,淡然的褚士朗意外地成為他能商談的對象。兩人的價值觀相近,雖稱不上是友黨,也可算是關係較好,話較能說得開,有事情也會登門提醒造訪。
從凱貝羅斯星域會戰後,他的情緒一直不穩定且浮躁,像是糾纏不清的線團,既使一個人靜靜的用餐,他也無法平靜,盡是想著戰後的處理、敗戰對泰坦尼亞一族的影響、自身的污名、家族的失望。那陰鬱負面的想法如同漩渦般轉得他頭昏眼花後,一吋吋將他吞食。而不肯服輸的青年決定下重藥把自己拖出泥沼。
抬眼瞧著對面靜靜用餐的褚士朗,明明是很鮮豔的色彩,紅赭色的短髮在陽光下有著柔和寧靜的光澤。他忽然覺得從紛亂的線團裡找到可以著手開始的線頭,固然眼前的事態因自己的錯誤而開始,但有件事能在可見的時段內得到結果,而不像其他事情那樣有如懸而未決、無盡煎熬的緩刑,讓他雜亂的思緒羽毛終於有一半順服下來。
當下情緒仍有些起伏,心裡仍春寒料峭,還發生出乎預料的事情,但亞歷亞伯特不如這一個月食不知味,除了能嚐出味道,甚至覺得自己沖的茶似乎太濃了些。
那股底層有些不穩、表面平靜的時間之流,在餐點全數入腹、茶換了第三壺的時候,有了漣漪。
啜著茶的褚士朗覺得,若不給亞歷亞伯特開口的機會,昨天晚上太過壓抑反彈上來造成的失控可能重演一遍,差別只是表達的形式不同。昨晚在沉入夢鄉前,所做的暫時結論是:彼此別在意會是最好的處理。不過是壓過來疊過去、聽了一堆胡話,難不成一場糊塗會有孩子影響繼承問題?若有伊德里斯的銳氣和野心,褚士朗該跟亞歷亞伯特討個巨大的人情,要不就是以此為把柄將來好作為威脅。
「你希望我說什麼嗎?」
「你真的能不在意?」金髮青年是在等候宣判,而非求情或是討饒。
手指無聲地在桌上敲彈著。過去表兄弟是沒個性的書呆子,實際相處才知道亞歷亞伯特並非沒有個性,只是過度自律。在亞歷亞伯特的觀念裡,犯了錯得到報應是理所當然。但褚士朗不想這麼快就做出宣判,在尚未釐清那時所衍發出來的所有思緒前,他不想莽撞而行。「好吧。亞歷亞伯特,這個虧欠我會在適當的時候向你討取。在我沒提起前,這事情就不存在。」
對褚士朗來說,昨晚該是個不愉快且不想回憶的話題,他能理解對方不想談。亞歷亞伯特點了點頭,同意這項宣判。「……我知道了。那麼我想請教,你寅夜拜訪,是因為什麼事情?」
因為一路心不在焉聽你訴苦又敷衍了事地回應,有些過意不去;私下登門造訪,打算告知不久之後會有機會雪恥,卻成了送上門的一帖鎮靜劑。在內心尖牙利齒的褚士朗將喝一半的茶放回茶托上,提起另一件事情。「凱貝羅斯星域會戰正逢維爾達那皇帝的生日。伊德里斯於晉見時當場處決帝國宰相沙洛蒙。」
亞歷亞伯特的評語像是嘆息。「殺雞儆猴嗎?」在事發當天便接獲這消息,但戰敗後的精神傷口與忙碌的戰後事務讓他一時將資訊押後消化。較為意外是,伊德里斯隨即出任維爾達那禁衛軍團司令官。「藩王殿下將肅清的後續工作交給伊德里斯,想來宮廷裡必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伊德里斯的氣勢將如日中天。」
聽到亞歷亞伯特的評斷,褚士朗的情緒有些複雜。
伊德里斯是五大家族家長中最年少,因此積極地想證明自己的實力,得到機會必然不會放過。褚士朗推測著藩王亞朮曼的考量。於外,在亞歷亞伯特戰敗後,須對外展現泰坦尼亞的力量仍不容侵犯;對內,四公爵的勢力不能失衡,過去為出兵首席的亞歷亞伯特暫時退下,趁機讓力量較為不足的伊德里斯有機會趕上同僚的功勳。
以泰坦尼亞為世界中心的決斷,宇宙為泰坦尼亞而存在,因為要讓四公爵實力均衡,所以許多人要妻離死散家破人亡。事態發展所引發的感觸,令褚士朗感到一股像是穿上不合身衣服的違和感,不自覺地想調整自己能觸及的週遭情勢。
「不論那件事情。你會有機會雪恥的,戰敗所引起的事端不斷發酵,有的是機會。」
「你忘了哲力胥也是一名勇將。」滿滿的茶杯裡,紅褐色的水面映出亞歷亞伯特苦笑的倒影。為挽回泰坦尼亞的聲勢,下一場戰爭許勝不許敗。將功折罪是族中的習慣,但哲力胥肯定不會放過取代亞歷亞伯特的機會。
「哲力胥會爭取上陣的機會,但不一定全部由哲力胥指揮。」
「為什麼?」
「……我並非指揮大軍的人選,伊德里斯忙於肅清,你還是有機會上場的。這段期間就當放假好好休息吧。」將這段原本昨晚就該說完的開解話語慎重地交出,完成任務的褚士朗端起白瓷茶杯,打算將色澤純淨的茶水一飲而盡,而對方的一句話差點讓他嗆到。
「你真的只是為了說這件事而造訪?」
「……聽起來很不可信嗎?那就當成我是有意來設計你好了?」
「真的嗎?」
「如果一昧尋求解答,恐怕這個答案最能安你的心。」
「……我希望不是這個答案。」
向來被人說內心深沉、看不透思緒的褚士朗,這會兒體會到看不清對方意圖的疑惑感是什麼。要將對方的話解釋成期望能繼續和平相處的好意,還需要進一步確認,但亞歷亞伯特沒有繼續說下去,褚士朗沒有必要開口要求解釋。「總之,你清醒冷靜了就好。我該告辭了。」
跟著站起身,依循著禮儀送客,走至走廊的一半,亞歷亞伯特發出了疑問:「你要怎麼回去?」
「怎麼來就怎麼回去。」來時有司機送他來。
「但……」
停下腳步,「亞歷亞伯特,你顧慮什麼?」
不知道是褚士朗真的沒意識到。按原定計畫,這趟拜訪在晚間開始晚間結束,不會引人注目,現在是白天,褚士朗出了亞歷亞伯特的家,在旁人眼中,固然想不到實際發生的事情,有心人仍會認為褚士朗與亞歷亞伯特是友黨。
聽到表兄弟的疑慮,褚士朗偏了偏頭,「看起來像是那樣嗎?」在旁人眼中,他和亞歷亞伯特的關係,確實是比與其他公爵的關係要親近點,例如他就不會為了說句慎重的話而登門造訪伊德里斯或哲力胥,頂多寫封信。「即便如此,也不能不告辭啊。」
若別人要這麼認為,褚士朗也管不了。更何況,褚士朗雖然比亞歷亞伯特早一步冷靜下來,但不代表不需要回到自己的空間全盤思考來龍去脈。即使兩人的交情一向很好,忽然逼到太過靠近的地方,就像是平時目光犀利的鏡頭霎時沒有對準焦距,眼前一片模糊,叫人不知所措。
憑藉著周遭人,他不斷地聽說亞歷亞伯特的一切,塑造出對這表兄的印象。自律和矜持是一家之長重要的成分,表達的方式不同,但總歸的身為公爵須有自己的自尊自傲。他所知所認識的亞歷亞伯特是傳統的軍人,礙板不知變通,甚至可說是沒有個性。雖然在用兵上是四公爵之冠,卻常讓人有「僅此而已」的印象。
但被人說沒個性的亞歷亞伯特是有個性的,深深壓抑在平靜底下的是尋常泰坦尼亞人所擁有,不肯屈服服輸的驕傲。只是那把嚴格要求的利劍是對著自己而非他人,所以外人見不到那激烈的個性。
而褚士朗碰巧見著了。
神智錯亂之際的對話,他不會也不想告知第三者,本身卻對話與內容產生好奇與困擾。
他們同年,母親是姊妹,這對姊妹相互敵視,做兒子的沒有敵視對方,反因經常聽說對方的事情而建立起親切感。登上公爵家長之位,更常見面,發覺彼此合得來,話也談得上,交情自然比與其他公爵深。
實際的交情程度比當事者和旁觀者所意識到的更深。
褚士朗曉得自己的靜默與反向思考,常讓旁人高估、指為城府深沉。事實上,在藩王面前,沉默是小心翼翼斟酌出口的話語;僅四公爵在場的當兒,令伊德里斯為之氣結的靜默,卻是他正沉在自己的腦海宇宙裡慢慢地反芻現況,有時靈魂出竅似地,看著人群中一身正式衣著演戲似的自己,像個劇評家般在腦中嘀咕。好聽點是置身事外、冷眼旁觀,講難聽點就是在恍神發呆胡思亂想。
亞歷亞伯特很早就察覺他的習慣,從來不戳破。視訊交談時,褚士朗陷入恍神時,亞歷亞伯特會等他回神,偶爾過了半個小時,褚士朗忽然發覺話題已經從某個貿易協定是否應該同意,轉移到歷史的推動該由政治或是貿易為主軸的自言自語,而立體視訊裡的亞歷亞伯特看起來只是多喝了兩壺茶、把一本報告看完了,對於表兄弟將他晾著、思緒可能已經飛到幾十萬光年外的狀況毫無怨言,不,在接續的話題中提都沒有提,似乎根本沒發生那段空白。
坐在車裡的褚士朗,瞧著車窗玻璃映出的倒影,苦笑出聲。爬梳記憶,不小心翻出沒見過的舊聞,因而嘖嘖稱奇。
亞歷亞伯特心裡想著什麼,褚士朗不得而知。為此傷腦筋毫無意義,他能思考的是自己為何在發現表兄弟想要獨處時踏進屋裡、在亞歷亞伯特抓住自己時沒有認真反抗。他不想用「憐惜」這兩個字,不管是主動或被動,泰坦尼亞人鄙視這個字;就算有這情緒,也不足以讓他放下身段、胡天胡地。
所以是怎麼回事?
車子抵達自家府第門口時,答案仍隱藏在初夏強烈陽光裡,而花了眼的人依舊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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