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2-30 17:44:38slanki
新年的番外(上)
WELL........就是為新年寫的. 砂糖文嗎? (看起來並不砂糖啊)
就是.......灑灑狗血. 大家娛樂一下就好吧.
請不要抱太高的期待. (合十拜)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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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前，屋子裡有起碼兩個人，如今他踏入家門，屋裡黑漆漆的，空無一人。
他不以為意，現在是下午四點，北半球高緯的冬日，天黑得快，這時大概到街上買購物去了，桌上還有幾個用過的杯子，說明人們出去前還喝了些茶。吞佛扛著行李上二樓安放，比起樓下有人生活的氣味與痕跡，二樓冰涼安穩的空氣說明這一個月沒人上來過，來借住的客人沒有侵犯屋主的私人空間，不曾踏上二樓樓梯頂。
沖過澡，換了衣服，下樓為自己沖了杯茶。吞佛觀察過分有人氣﹑又顯然不是他的風格的一樓廚房，固然是乾乾淨淨整整齊齊，但在流理台上一罐一罐立正站好的小小玻璃瓶裡是借住者慣用的調味料，冰箱裡一大罐是借住者帶來的綠藻啤酒，刷得乾乾淨淨的大中華鍋是借住者慣用的烹調用具，不是屋主習慣的，煮不同菜用不同鍋子，也不是那相對於吞佛切什麼食物用什麼刀，借住者只有一把寬廣刀面的東方菜刀。
可以看出屋主和借住者不同的出身及生活習慣，但將兩種不同背景的人連在一起的，是叫吞佛放心不下的人。年中時那人終於從昏迷中清醒，雖出乎意料地神智清明﹑頑刁口吻照樣半分不讓不退，但畢竟是睡了兩年多，身體狀況差到幾點。身為組織內大將的吞佛因為不是今年當班的人員，才簽了出院同意書，像抱新娘似地抱著朱厭穿過家門，在他們總算視為家的屋裡一起生活，照顧昔日活蹦亂跳總怕跑不見﹑今日只能乖乖留在床上椅上做復健的黑髮青年。
誰知突而其來的大任務，讓當班的同僚忙，組織更臨時調他去協助，需出一個多月的公差。
已經可以坐著輪椅移動的朱厭叫他不要擔心﹑盡管出去，吞佛仍舊掛了電話，讓朱厭的兄弟連帶他的同居人一起過來。
「分明就是懷疑我。」撇撇嘴。
「你不會照顧自己，這點我一點都不懷疑。」在唇上輕啄了一下，捧著臉，瞧著臉色恢復生氣卻仍舊過白﹑湖綠眼中是任性是薄嗔的朱厭，「我放心讓劍雪照顧你。」
「你放心，那我呢？」
聽出丁點對他出任務的擔心，星點的暖意化成溫泉湧上心，「我一個月後就回來。」
任務花了他一個月多，還超過原本約定耶誕夜會返家的期限。他打了電話回來。
「新年是團聚的好日子，能趕及自是最好。」接電話的劍雪帶著笑意的聲音有著寬慰，一併透漏了後邊那據說是懶得接電話﹑但大概是抱怨吞佛沒趕上耶誕節的人的心思。
後天便是新年了，會上街採買是理所當然。
過去被稱做工作狂，如今過去一年被稱作有家眷﹑懂得擔心的吞佛，事實上也驚於自己的改變。這棟白色的建築從過去飯店般的暫時休息處變成有人氣有感情﹑回來時盼望有人點盞燈坐在窗點打瞌睡等候的家，原本被稱作死神﹑奪命的手懂得輕輕柔柔地撫摸﹑呵護疼惜另一個人，那個總是挑戰他的忍耐底限﹑認為他人給予的溫柔好處不值一哂的人也終於願意回應﹑順從地讓對方握住手。
「我們回來了。」開門聲﹑說話聲理所當然是借住者的聲音。
屋主從報紙裡抬起頭。門邊是劍雪抱著大包小包的紙袋塑膠袋，裝著滿滿的食物﹑盒子，在小玄關脫鞋，早一步進來將戰利品擱在客廳的桌子；後邊封禪將輪椅推進屋，也正在脫靴子，打算將擱在另一邊的室內輪椅拉過來。
紅髮人迅速地掠過他，抱起輪椅上的人。有點重量了，但仍未恢復到過去的情況，雖然身上穿著保暖的大衣，但被凍冰的臉頰表示在外頭好陣子了。吞佛曉得這絕非劍雪的過錯，朱厭便是愛坐在外頭享受冰冷﹑自然流動的空氣，看著街頭動物在雪地上往來，這是行動不便的人常有的嗜好。「逛得開心了？」
「出完任務啦？」被攬入懷時，不冷不熱地問道，他想知道守時的人怎麼會讓任務超過預估的時間。
「聲音帶著埋怨，你想我？」
「你的聲音裡有得意，你在乎我？」
這是哪門子的問話啊？久別重逢，不是抱在一起吻個昏天暗地，居然一個站著抱著另一個﹑冷冷地交換心機對話？在門邊收好輪椅的封禪想嘀咕個幾句，便給劍雪拉走。
「他們有他們的相處模式。」劍雪可以看了當作沒看到，封禪可沒有這本事，見了聽了不唸個幾句就渾身不舒服。扯著他進廚房，藉著煮晚餐和整理行李的名義拖住封禪，讓外頭兩人相處。
當時一聽說吞佛耶誕夜不能回來，朱厭聳聳肩笑了笑，卻是抓著禮物盒便打算扔去焚化爐，好不容易攔下來，現在朱厭又豈會那般簡單干休。心裡有疙瘩總是會尖酸刻薄的鬥嘴，先一陣交鋒才會心甘情願地向對方問好。
各人家的事情各人管，封禪早就天天抱怨快淡出鳥來了，劍雪答應待吞佛回來，第二天就告辭跟封禪回在南方的家。有過之前的事兒，朱厭也該曉得分寸，應當不至於和吞佛再鬧翻。
畢竟，禮物都拿了出來，那心也不可能再若無其事。
將晚餐端上桌前，劍雪如是想著。
抱了老半天還沒將他放回輪椅上，被抓著動彈不得的朱厭輕扯吞佛的紅髮，「可以放開我了吧？」
「誰幫你剪頭髮？」離開時，朱厭的頭髮長到膝蓋的地方。頭髮的狀況反應身體狀況，剛醒的時候，那頭青絲是乾枯沒有光澤，回來每天被餵飽飽地﹑做復健，人一天一天健康，那頭青絲也從一灘死水化為流水墨淵。他向來喜歡整理朱厭的長髮，輕輕地揉按著胡思亂想的溫熱腦袋，藉機將人摟進懷中，那時會有種朱厭不走也不跑﹑完完全全屬於他的感覺。
「我自己剪的。」吞佛出門後第二天他就要劍雪把剪子拿來，抓起頭髮本要從脖子旁下手，劍雪忙抓住拿剪刀的手阻止，最後從腰上的地方剪，劍雪幫忙修了髮尾。「頭髮太長不方便。」
「哪裡不方便？」
「……」他本對自己及腰的長髮沒有意見，但發現長到一個極端，看起來很像被富貴人家豢養的男寵，他便不高興了。「老是會壓到。」
他不相信這理由，但剪了就剪了，也接不回去，追問徒勞無益。「你不高興我晚回來？」
「我是你養的ㄟ，我哪敢不高興。有劍雪陪也不無聊啊！」
顯然就是不高興了。「抱歉。」
「不用抱歉，你這張臉說抱歉看起來就更心機。」
靠著頭，臉貼著臉，「那你新年想去哪裡過？」之前流浪性的人是街頭一睡，以天地為屋，以草為褥，想去哪就去哪，看遍繁花四季，現在行動不方便，就怕他氣悶。「你喜歡梅花，去賞梅泡溫泉。」
「你才剛放假。」
「行李可以拎了就走，溫泉對你的腳也好。」
「是嗎？這話聽劍雪說我信，聽你說是可疑。」
朱厭也不是就不能走了，但要回覆到活蹦亂跳可以跟吞佛搶東西的程度還是需要時間。吞佛又是懷著點心思，每天按摩是例事，但出門不是抱著走便是輪椅，不給機會練習走路，擺明就是怕朱厭一但能走了人就消失，刻意拖延恢復的時間。
「那賞梅花總不錯的。」
「不去。」悶悶地說了聲，「我不想出門。」
「那就在家裡過新年吧！」不知是晚回來了不高興還在鬧脾氣，或是被困住的不開心。暫時無解的吞佛沒再說話，兩人在沙發上窩著，各懷心思。
隨手玩著吞佛的髮尾，朱燕承認自己是有點不爽。
耶誕節不回來不是什麼大事，吞佛和朱厭都不是會在意節日這種事情，尤其是他們都從事任務型的工作，一忙起來，過節是不可能。可朱厭就是煩躁，一但他決心要做什麼事情，被耽擱被阻礙便會氣得跳腳，急驚風的性子是一定要把阻礙丟過牆﹑把路給開出來。偏偏吞佛晚回來﹑打亂原本的計畫。若是平常，朱厭鐵定踹了吞佛一腳，縮到屋子另邊或去工作室裡躲著，除了三餐之外不理會，等自己心情平復了再出來說話；現在腳不方便，吞佛又剛回來，久別重逢，蠻橫地抱著怎麼都不肯放手，想躲劍雪那邊圖個安靜也不成，況且劍雪第二天就跟封禪回去了。他也只好板張臉，乾脆就讓吞佛知道他不高興。
那時將焚化爐的門打開，東西才要拋進去，劍雪便開口了。
「吞佛會難過的。」
這句話比「你會難過的」更能阻止朱厭把東西銷毀。如果吞佛知道禮物是什麼東西﹑又知道朱厭扔了，不會說什麼也不會有表情，但他清楚吞佛會難過，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們任性地錯過對方一般。
所以朱厭把東西留下來。
但那東西是否管用，朱厭卻是懷疑。如果這東西能讓他們間的麻煩停止，怎麼一開始他們都沒想到這招？但若真的無用，這法子為什麼許多人都使用過？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地窩在暖暖的懷裡睡著，忘記他本該跟著吞佛在客廳等跨年倒數，直到喉嚨的乾躁讓他醒過時。房間裡一片黑暗，但尚且看得清物體的輪廓。時間大概是凌晨一兩點，悠長的呼吸朝著他的頸窩噴吐，摟著自己腰的人正是深眠。從醫院回到這個屋子，吞佛做最大改變就是把朱厭睡的位置換到樓上吞佛的房間，明明白白地說，晚上要睡只有吞佛的床，然後這個人就抱著他睡，活像是小孩子抱著洋娃娃才要睡覺。
床頭櫃上有裝了水的玻璃杯。
朱厭伸長手，指尖正好頂到冷冷的杯壁。照理而言，只要往前爬就可以抓到杯子。吞佛的手只是鬆鬆的摟著，並非死抓著，他是有足夠的空間可以往前爬。但麻煩的下半身不能動，他得像隻上岸的海狗或是海豹，拖著笨重後肢一般往前扭動。
若能讓玻璃杯轉移，轉過來一些，就可以抓到杯子。
拉長身軀﹑手臂﹑手掌，中指指尖摸勾著杯壁，一點一滴地將玻璃杯轉動﹑轉近自己。僵直著身體很累很痠，乾渴讓他失去耐心，加大力氣想一次讓杯子轉多一點﹑移動多些的距離。
杯子大幅度地旋轉，傾斜的角度失去重心，咚的聲倒下，隨水滾落，跌下地板，粉身碎骨。
只感覺腰上的力量一緊，朱厭整個人往後撞上吞佛的胸膛。
「你幹嘛？」
「……水。」
伸手扭開檯燈，室內旋起一圈溫黃，吞佛倒了水，在朱厭喝水的當兒掃掉地板上的玻璃殘骸。
「怎麼不叫我。」
「你在睡覺。」將杯子放到床頭櫃，「我不想吵你。」
「你可以叫我。」他相信他不在這裡時，朱厭半夜要喝水一定會叫劍雪。
「我可以自己來。」
「然後打破杯子。」要不是動作快﹑把人撈住，朱厭大概會摔在玻璃碎屑上扎得點點血痕。
「我不想喝個水都要依賴你。」
「我不介意。」他巴不得朱厭沒有他就不能活。
可是我介意，簡直是注定要被你吃定困死似的。一想到這件事，心裡又不舒坦。扔了句「不好。」又趴回床上不說話。
將黑色的水流撥移，撩開頸上的髮絲，輕輕地咬了下。朱厭已經鬧了兩天的脾氣，悶聲不吭的。「心裡不舒坦，不說話不氣悶嗎？」
「我是充氣娃娃，你會嫌沒有氣﹑抱起來沒實在感嗎？」朱厭總會覺得自己像個洋娃娃，男人若有等身大的洋娃娃，多半都是充氣娃娃，平常都會整理得漂漂亮亮乾乾淨淨。
「充氣娃娃不會說話的，也不會頂嘴。」一手拉開睡袍的帶子，以嘴咬著將後領拉鬆開，「更不會有反應。」
「那我是不是不要動，方便你辦事？」
「……我幫你揉背吧？」撐起身，拿了按摩用的香油，將床頭的小燈調到最小。
「三更半夜揉啥背，無聊。」
「你一直背朝著我，又不想動，不就是想要揉背？」總歸的是有閒情有逸志，半夜不睡覺來調情也沒啥不好。按摩本是尋常護理，現在不過是重做一回。「不要嗎？」
「隨便你。」抱著枕頭趴著，按到最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朱厭心知肚明，但他也不想去反抗拒絕。
瞥過放在床頭櫃上﹑屬於吞佛的那堆金色首飾，想到藏在樓下風衣外套裡的小東西。
那東西到底是詛咒的開始亦或是結果的表徵？他有些迷糊了。
就是.......灑灑狗血. 大家娛樂一下就好吧.
請不要抱太高的期待. (合十拜)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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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前，屋子裡有起碼兩個人，如今他踏入家門，屋裡黑漆漆的，空無一人。
他不以為意，現在是下午四點，北半球高緯的冬日，天黑得快，這時大概到街上買購物去了，桌上還有幾個用過的杯子，說明人們出去前還喝了些茶。吞佛扛著行李上二樓安放，比起樓下有人生活的氣味與痕跡，二樓冰涼安穩的空氣說明這一個月沒人上來過，來借住的客人沒有侵犯屋主的私人空間，不曾踏上二樓樓梯頂。
沖過澡，換了衣服，下樓為自己沖了杯茶。吞佛觀察過分有人氣﹑又顯然不是他的風格的一樓廚房，固然是乾乾淨淨整整齊齊，但在流理台上一罐一罐立正站好的小小玻璃瓶裡是借住者慣用的調味料，冰箱裡一大罐是借住者帶來的綠藻啤酒，刷得乾乾淨淨的大中華鍋是借住者慣用的烹調用具，不是屋主習慣的，煮不同菜用不同鍋子，也不是那相對於吞佛切什麼食物用什麼刀，借住者只有一把寬廣刀面的東方菜刀。
可以看出屋主和借住者不同的出身及生活習慣，但將兩種不同背景的人連在一起的，是叫吞佛放心不下的人。年中時那人終於從昏迷中清醒，雖出乎意料地神智清明﹑頑刁口吻照樣半分不讓不退，但畢竟是睡了兩年多，身體狀況差到幾點。身為組織內大將的吞佛因為不是今年當班的人員，才簽了出院同意書，像抱新娘似地抱著朱厭穿過家門，在他們總算視為家的屋裡一起生活，照顧昔日活蹦亂跳總怕跑不見﹑今日只能乖乖留在床上椅上做復健的黑髮青年。
誰知突而其來的大任務，讓當班的同僚忙，組織更臨時調他去協助，需出一個多月的公差。
已經可以坐著輪椅移動的朱厭叫他不要擔心﹑盡管出去，吞佛仍舊掛了電話，讓朱厭的兄弟連帶他的同居人一起過來。
「分明就是懷疑我。」撇撇嘴。
「你不會照顧自己，這點我一點都不懷疑。」在唇上輕啄了一下，捧著臉，瞧著臉色恢復生氣卻仍舊過白﹑湖綠眼中是任性是薄嗔的朱厭，「我放心讓劍雪照顧你。」
「你放心，那我呢？」
聽出丁點對他出任務的擔心，星點的暖意化成溫泉湧上心，「我一個月後就回來。」
任務花了他一個月多，還超過原本約定耶誕夜會返家的期限。他打了電話回來。
「新年是團聚的好日子，能趕及自是最好。」接電話的劍雪帶著笑意的聲音有著寬慰，一併透漏了後邊那據說是懶得接電話﹑但大概是抱怨吞佛沒趕上耶誕節的人的心思。
後天便是新年了，會上街採買是理所當然。
過去被稱做工作狂，如今過去一年被稱作有家眷﹑懂得擔心的吞佛，事實上也驚於自己的改變。這棟白色的建築從過去飯店般的暫時休息處變成有人氣有感情﹑回來時盼望有人點盞燈坐在窗點打瞌睡等候的家，原本被稱作死神﹑奪命的手懂得輕輕柔柔地撫摸﹑呵護疼惜另一個人，那個總是挑戰他的忍耐底限﹑認為他人給予的溫柔好處不值一哂的人也終於願意回應﹑順從地讓對方握住手。
「我們回來了。」開門聲﹑說話聲理所當然是借住者的聲音。
屋主從報紙裡抬起頭。門邊是劍雪抱著大包小包的紙袋塑膠袋，裝著滿滿的食物﹑盒子，在小玄關脫鞋，早一步進來將戰利品擱在客廳的桌子；後邊封禪將輪椅推進屋，也正在脫靴子，打算將擱在另一邊的室內輪椅拉過來。
紅髮人迅速地掠過他，抱起輪椅上的人。有點重量了，但仍未恢復到過去的情況，雖然身上穿著保暖的大衣，但被凍冰的臉頰表示在外頭好陣子了。吞佛曉得這絕非劍雪的過錯，朱厭便是愛坐在外頭享受冰冷﹑自然流動的空氣，看著街頭動物在雪地上往來，這是行動不便的人常有的嗜好。「逛得開心了？」
「出完任務啦？」被攬入懷時，不冷不熱地問道，他想知道守時的人怎麼會讓任務超過預估的時間。
「聲音帶著埋怨，你想我？」
「你的聲音裡有得意，你在乎我？」
這是哪門子的問話啊？久別重逢，不是抱在一起吻個昏天暗地，居然一個站著抱著另一個﹑冷冷地交換心機對話？在門邊收好輪椅的封禪想嘀咕個幾句，便給劍雪拉走。
「他們有他們的相處模式。」劍雪可以看了當作沒看到，封禪可沒有這本事，見了聽了不唸個幾句就渾身不舒服。扯著他進廚房，藉著煮晚餐和整理行李的名義拖住封禪，讓外頭兩人相處。
當時一聽說吞佛耶誕夜不能回來，朱厭聳聳肩笑了笑，卻是抓著禮物盒便打算扔去焚化爐，好不容易攔下來，現在朱厭又豈會那般簡單干休。心裡有疙瘩總是會尖酸刻薄的鬥嘴，先一陣交鋒才會心甘情願地向對方問好。
各人家的事情各人管，封禪早就天天抱怨快淡出鳥來了，劍雪答應待吞佛回來，第二天就告辭跟封禪回在南方的家。有過之前的事兒，朱厭也該曉得分寸，應當不至於和吞佛再鬧翻。
畢竟，禮物都拿了出來，那心也不可能再若無其事。
將晚餐端上桌前，劍雪如是想著。
抱了老半天還沒將他放回輪椅上，被抓著動彈不得的朱厭輕扯吞佛的紅髮，「可以放開我了吧？」
「誰幫你剪頭髮？」離開時，朱厭的頭髮長到膝蓋的地方。頭髮的狀況反應身體狀況，剛醒的時候，那頭青絲是乾枯沒有光澤，回來每天被餵飽飽地﹑做復健，人一天一天健康，那頭青絲也從一灘死水化為流水墨淵。他向來喜歡整理朱厭的長髮，輕輕地揉按著胡思亂想的溫熱腦袋，藉機將人摟進懷中，那時會有種朱厭不走也不跑﹑完完全全屬於他的感覺。
「我自己剪的。」吞佛出門後第二天他就要劍雪把剪子拿來，抓起頭髮本要從脖子旁下手，劍雪忙抓住拿剪刀的手阻止，最後從腰上的地方剪，劍雪幫忙修了髮尾。「頭髮太長不方便。」
「哪裡不方便？」
「……」他本對自己及腰的長髮沒有意見，但發現長到一個極端，看起來很像被富貴人家豢養的男寵，他便不高興了。「老是會壓到。」
他不相信這理由，但剪了就剪了，也接不回去，追問徒勞無益。「你不高興我晚回來？」
「我是你養的ㄟ，我哪敢不高興。有劍雪陪也不無聊啊！」
顯然就是不高興了。「抱歉。」
「不用抱歉，你這張臉說抱歉看起來就更心機。」
靠著頭，臉貼著臉，「那你新年想去哪裡過？」之前流浪性的人是街頭一睡，以天地為屋，以草為褥，想去哪就去哪，看遍繁花四季，現在行動不方便，就怕他氣悶。「你喜歡梅花，去賞梅泡溫泉。」
「你才剛放假。」
「行李可以拎了就走，溫泉對你的腳也好。」
「是嗎？這話聽劍雪說我信，聽你說是可疑。」
朱厭也不是就不能走了，但要回覆到活蹦亂跳可以跟吞佛搶東西的程度還是需要時間。吞佛又是懷著點心思，每天按摩是例事，但出門不是抱著走便是輪椅，不給機會練習走路，擺明就是怕朱厭一但能走了人就消失，刻意拖延恢復的時間。
「那賞梅花總不錯的。」
「不去。」悶悶地說了聲，「我不想出門。」
「那就在家裡過新年吧！」不知是晚回來了不高興還在鬧脾氣，或是被困住的不開心。暫時無解的吞佛沒再說話，兩人在沙發上窩著，各懷心思。
隨手玩著吞佛的髮尾，朱燕承認自己是有點不爽。
耶誕節不回來不是什麼大事，吞佛和朱厭都不是會在意節日這種事情，尤其是他們都從事任務型的工作，一忙起來，過節是不可能。可朱厭就是煩躁，一但他決心要做什麼事情，被耽擱被阻礙便會氣得跳腳，急驚風的性子是一定要把阻礙丟過牆﹑把路給開出來。偏偏吞佛晚回來﹑打亂原本的計畫。若是平常，朱厭鐵定踹了吞佛一腳，縮到屋子另邊或去工作室裡躲著，除了三餐之外不理會，等自己心情平復了再出來說話；現在腳不方便，吞佛又剛回來，久別重逢，蠻橫地抱著怎麼都不肯放手，想躲劍雪那邊圖個安靜也不成，況且劍雪第二天就跟封禪回去了。他也只好板張臉，乾脆就讓吞佛知道他不高興。
那時將焚化爐的門打開，東西才要拋進去，劍雪便開口了。
「吞佛會難過的。」
這句話比「你會難過的」更能阻止朱厭把東西銷毀。如果吞佛知道禮物是什麼東西﹑又知道朱厭扔了，不會說什麼也不會有表情，但他清楚吞佛會難過，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們任性地錯過對方一般。
所以朱厭把東西留下來。
但那東西是否管用，朱厭卻是懷疑。如果這東西能讓他們間的麻煩停止，怎麼一開始他們都沒想到這招？但若真的無用，這法子為什麼許多人都使用過？
想著想著，不知不覺地窩在暖暖的懷裡睡著，忘記他本該跟著吞佛在客廳等跨年倒數，直到喉嚨的乾躁讓他醒過時。房間裡一片黑暗，但尚且看得清物體的輪廓。時間大概是凌晨一兩點，悠長的呼吸朝著他的頸窩噴吐，摟著自己腰的人正是深眠。從醫院回到這個屋子，吞佛做最大改變就是把朱厭睡的位置換到樓上吞佛的房間，明明白白地說，晚上要睡只有吞佛的床，然後這個人就抱著他睡，活像是小孩子抱著洋娃娃才要睡覺。
床頭櫃上有裝了水的玻璃杯。
朱厭伸長手，指尖正好頂到冷冷的杯壁。照理而言，只要往前爬就可以抓到杯子。吞佛的手只是鬆鬆的摟著，並非死抓著，他是有足夠的空間可以往前爬。但麻煩的下半身不能動，他得像隻上岸的海狗或是海豹，拖著笨重後肢一般往前扭動。
若能讓玻璃杯轉移，轉過來一些，就可以抓到杯子。
拉長身軀﹑手臂﹑手掌，中指指尖摸勾著杯壁，一點一滴地將玻璃杯轉動﹑轉近自己。僵直著身體很累很痠，乾渴讓他失去耐心，加大力氣想一次讓杯子轉多一點﹑移動多些的距離。
杯子大幅度地旋轉，傾斜的角度失去重心，咚的聲倒下，隨水滾落，跌下地板，粉身碎骨。
只感覺腰上的力量一緊，朱厭整個人往後撞上吞佛的胸膛。
「你幹嘛？」
「……水。」
伸手扭開檯燈，室內旋起一圈溫黃，吞佛倒了水，在朱厭喝水的當兒掃掉地板上的玻璃殘骸。
「怎麼不叫我。」
「你在睡覺。」將杯子放到床頭櫃，「我不想吵你。」
「你可以叫我。」他相信他不在這裡時，朱厭半夜要喝水一定會叫劍雪。
「我可以自己來。」
「然後打破杯子。」要不是動作快﹑把人撈住，朱厭大概會摔在玻璃碎屑上扎得點點血痕。
「我不想喝個水都要依賴你。」
「我不介意。」他巴不得朱厭沒有他就不能活。
可是我介意，簡直是注定要被你吃定困死似的。一想到這件事，心裡又不舒坦。扔了句「不好。」又趴回床上不說話。
將黑色的水流撥移，撩開頸上的髮絲，輕輕地咬了下。朱厭已經鬧了兩天的脾氣，悶聲不吭的。「心裡不舒坦，不說話不氣悶嗎？」
「我是充氣娃娃，你會嫌沒有氣﹑抱起來沒實在感嗎？」朱厭總會覺得自己像個洋娃娃，男人若有等身大的洋娃娃，多半都是充氣娃娃，平常都會整理得漂漂亮亮乾乾淨淨。
「充氣娃娃不會說話的，也不會頂嘴。」一手拉開睡袍的帶子，以嘴咬著將後領拉鬆開，「更不會有反應。」
「那我是不是不要動，方便你辦事？」
「……我幫你揉背吧？」撐起身，拿了按摩用的香油，將床頭的小燈調到最小。
「三更半夜揉啥背，無聊。」
「你一直背朝著我，又不想動，不就是想要揉背？」總歸的是有閒情有逸志，半夜不睡覺來調情也沒啥不好。按摩本是尋常護理，現在不過是重做一回。「不要嗎？」
「隨便你。」抱著枕頭趴著，按到最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朱厭心知肚明，但他也不想去反抗拒絕。
瞥過放在床頭櫃上﹑屬於吞佛的那堆金色首飾，想到藏在樓下風衣外套裡的小東西。
那東西到底是詛咒的開始亦或是結果的表徵？他有些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