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10-12 14:54:32slanki

一蓮托生(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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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姐,久等了。」白衣的青年三呎外,與蝴蝶君衝出來一般,他也是憑空出現般站在公孫月身後五呎處,少年般的高音柔柔地說著,「抱歉,我來晚了。」

「不會。」

「我們早點出發。」白衣青年走一步進前,金紅色的身影瞬間出現攔在白衣青年眼前。

「死蘭花!誰准你把阿月仔帶走的?」

「不准這樣跟蘭漪說話。」收扇,在掌心拍了拍。公孫月的警告語氣很認真。「我本來就說今天等到人就走。」

「可是…可是……」扯著心上人的裙襬,丹鳳眼盈盈欲泣,蝴蝶君滿臉哭訴樣,「我都做好甜點,妳要吃蘭花香的甜點,我做好了,妳要吃荷花千層涼糕,我也冰好了,梅茶備好,甜酒備好,妳怕熱我連寒泉亭都蓋好了,妳不可以這樣啦!就進來吃茶嘛!」

「我只說來這邊喝杯茶等蘭漪會合,可沒要你大費周章。」

「平常妳有說要吃,我都有做筆記,好男人的條件是要記得女朋友的要求。」

「陰川蝴蝶君。」指頭往他額頭一戳一推,「媳婦臉,我都懷疑你性別了,誰是你女朋友。」

「又說我媳婦臉……都好啦!阿月仔妳沒喝茶,不可以走啦!浪費食物是不好。」

「請他們吃吧!大方點,做生意以和為貴,這不用我說吧!」扇子塞進蝴蝶君領口。「這個不方便帶,我有空來拿。後會有期。」

「阿月仔……」

「陰川蝴蝶君。」停下腳步。兩人身高相同,體重可不一樣,尤其蝴蝶君整個人掛在她背上。「你再不放手我就不來拿扇子!」

馬上放手,退兩步,蹲下來,在沙地上劃圈圈。「阿月仔壞心眼。好走,好好走……」看影子就知道那朵花正拉著他心愛伊人的肩膀。可惡!「死蘭花,不要勾搭我的阿月仔,阿月仔有損傷你就完了!」

故意拉著義姐的肩膀,蘭漪章袤君回頭,皮笑肉不笑,如唱詩班細軟高音的嗓音拋下炸死人的警告,「四姊夫,再叫我死蘭花小白臉,我保證這回就是四姐未來五年來蝴蝶谷的最後一次。」他可不是說假的,旁邊的四姐聞言,嘴角可是勾著壞心淘氣的笑容,同意他的惡作劇呢!

蘭漪章袤君!好你個狗仗人勢狗眼看人低!汪汪汪!礙於公孫月在場,一股脾氣發不得的陰川蝴蝶君只有蹲在地上,演著〝我是被拋棄的小狗〞的戲碼。

「啊,女人跑走了,跟男人跑了。」摔進屋裡差點青臉多個青紫瘀血的一劍封禪阻止劍雪安慰蝴蝶谷之主,踢了幾顆石投給井底的落水狗。「陰川蝴蝶君,變成綠色了,好稀奇啊!」

腦筋斷線。孰可忍,孰不可忍!蝴蝶刀蝴蝶斬瞬間出鞘,「一劍封禪,死來吧!」

「怕你不成!」殺誡跟著爆出金光。

蝴蝶谷頓時成為北嵎兩強決鬥場,水掀狂濤,飛沙走石。




坐在水涼亭裡,夏日的暑氣全消。蝴蝶君將涼泉引上亭頂,然後在八角亭的亭簷如瀑布一樣落下,有的是整片半透明的水幕,有的如細珠簾般可讓風吹過,夏日的熱風在冷泉的過濾下,撲上皮膚已是涼爽。在涼透的亭內喝著香熱的茶葉不覺得澳熱,已經吃飽的劍雪坐到涼亭邊伸手玩著水幕,水流遇上手,自動滑出優雅的弧度往旁邊落下。

「阿月仔的餘溫ㄟ。」磨蹭著烏骨摺扇,蝴蝶君也不管那個溫度是不是自己摩擦生熱,只是一股勁的自我陶醉,完全忘記剛剛打鬥時,扇子從懷中掉出去,不顧一切去撈抓避免扇子落入河中,面臨一劍封禪的殺招的危機。架住殺誡的是衝進戰圈的劍雪,溫厚的掌氣攔住殺誡的凌厲,柔緩的勁道震開一劍封禪。那個千鈞一髮的蝴蝶谷主人還蹲在河邊,說著好險好險﹑濕了扇子他可怎麼跟心上人交代啊!

大口啃涼糕,主客不來,意外訪客就負起不浪費食物的責任,一劍封禪毫不客氣地把桌上食物一掃而空。對於剛剛的驚險,蝴蝶君全然忘光,他當然也沒啥愧疚感。

「蝴蝶君會做甜點,真厲害。一劍封禪只會做烤的東西。」

「胡亂講,我有煮過湯。」

「你是把烤好的放到熱水裡,鹹味是醬油。」

「哇哈哈哈哈哈!」蝴蝶君很不給情面地捧腹大笑,「你的稀飯大概是把飯烤一烤丟進水裡拌一拌吧!」

「劍雪會做飯啦!」

「你就是人稱劍邪的劍雪喔!」蝴蝶君沒動手吃糕點,做大餐看著心上人享用是他的願望,他本身不特別愛吃。既然公孫月不留下來吃,滿桌的甜點自家蝴蝶群享用後,就是花圃的堆肥。北嵎兩強來幫忙吃掉打包,省得他清理。做主人的上上下下將客人之ㄧ打量一番。「一劍封禪說你長得比我漂亮,一見之下嘛……還是差我一點點。」

「怎麼說?」

「你,眼睛太圓,臉蛋太圓,嘴唇太紅,眼神太水汪,沒有我的瀟灑只有可愛啦!」

「皮之下是肉是骨,一般容貌。」

「……這種思路是非常不積極的!說是北嵎三強之ㄧ,倒是有資格。」他蝴蝶君可不是沒感覺啊,阿月仔的扇子重要,生命也重要,有命才能愛阿月仔啊!蝶影雙行的後招可以阻止逼退一劍封禪的劍勢,但他也得稍微難看地閃一下才能避開殺誡的餘勁。劍雪雖沒看出後招,但憑介入戰局的速度,架招還招勁道拿捏精準,加上一劍封禪那招的強勁力道,劍雪的武藝也可擠身高手之列。「不過你的腦筋比那個白癡好。」

「什麼白癡?你從哪裡來的評斷!」

「劍雪,白癡有跟你講他怎麼跟我認識嗎?」

搖搖頭,觀察蝴蝶君的嘴角彎度,肯定是個有趣的故事。

蝴蝶君和一劍封禪的相識是很愚蠢的。一劍封禪是被救援才認識劍雪,和蝴蝶君則是因為吞佛童子。那天蝴蝶君接了個殺手工作,原本習慣穿紅衣的美青年,一番奮戰之後搞得渾身是獵物的血,提著蝴蝶刀蝴蝶斬拖著疲憊的身軀要回陰川蝴蝶谷……

「居然被有色盲的笨牛認作是吞佛童子,不分青紅皂白衝上來開戰。神經病!十三蝴蝶殺陣出來才發現認錯人。我是蝴蝶美青年,什麼吞佛童子,我外表看起來是個童男嗎!」

「滿身都是血,還提著刀,看起來不像殺人狂嗎?」

「你自己去打一次我看你會不會滿身是血。」

「不打不相識,據說感情會很好喔!」

「誰要跟他感情好啊!」異口同聲地回答。

「要也是要跟阿月仔感情好。」什麼時候才可以吃兩人燭光晚餐啊?為此他特別去找回早早被丟到箱底的禮儀基本手冊,希望異國的醉人風情可以讓阿月仔點頭,當他女朋友或是……總之,有阿月仔的生活才叫生活啊!

「有異性沒人性,跟這種人交朋友沒保障啦!看到女朋友走了,根本就不會注意到你快要被石頭砸死。」再吞下一塊水果凍。「異性追不到還一天到晚收到仰慕者的情書,也不知道要追的到底有沒有留意喔!」

「我覺得她很喜歡蝴蝶君啊,她覺得沒吃茶很過意不去,留下扇子說一定會來拿。」

「所以我家的阿月仔就是彆扭得可愛嘛!」一聽別人認同心上人的確對自己有意思,號稱北嵎第一殺手的美男子得意洋洋地鼻尖朝天,「阿月仔的表達,有心人才懂啊,尤其是我陰川蝴蝶君!」

最後一塊荷花糕滑下喉嚨,紅棕髮色的青年指著正在發花痴的涼亭主人。「劍雪,這傢伙不能寵,不能說好話,給他三分顏色他就會開染房自以為是大畫家。」

「沒談戀愛的人是不會懂得啦,不是搬成語字典來就有用。」揮揮手以表不屑。「一劍封禪,裝啥老大哥,沒談過戀愛不叫男人啦!」

「那也要追到有吃到啊!」

「重點不是吃到是追到。」

「追到最後還不是吃掉。」

「追到跟吃掉是有差的。」

「追到和吃到都要有到,才叫男人。你,我看還沒吧!」

「一劍封禪!」一腳踩上椅子,「別忘你是在誰的涼亭下,腳踏誰的地,嘴裡吃誰的餅。」

「總不會是你的喜餅。」

一言戳中心窩。怒了,這下真的怒了!「要相殺,免費啦!」

「怕你啊!」抄起傢伙。

蝴蝶谷殺聲再起。





「蝴蝶君真的很有趣呢!」

吃完點心繼續打架,打完架在涼涼的亭子裡呼呼大睡,睡飽再起來把剩下的糕點吃掉,蝴蝶君只肯出借廚房不肯再煮任何餐點出來招待。劍雪煮了簡單的早飯給大家吃,吃完飯蝴蝶君就趕他們走。

「不要打擾我想念阿月仔的時間,真礙眼!」當下他最見不得有兩個人出現在眼前,一切雙雙對對的都討厭啦!並稱雙邪的兩人留在蝴蝶谷白吃白睡,怎麼算都不合,開戰又太累,柿子挑軟的吃,劍雪最好說話,讓他拖走人邪就好了。

「他真的好健康喔!活蹦亂跳又積極。」聽一劍封禪說他是個收錢取命的殺手,雖不贊同殺害生命的謀生方法,但蝴蝶君人不壞,對於莫名奇妙殺上來的對手,現在可以隔著桌子打架吃飯。

「他是健康過了頭,萬年死不了啦!」若說劍雪都是平靜的湖泊,蝴蝶君就是唱著歌﹑河底鋪著黃金,閃閃發亮的大河,愉快地流過每個地方,永遠精力無窮,僅有的煩惱就是如何留住河上的一輪明月。「他﹑你﹑我被說是北嵎刀劍楚翹,說起來北嵎三強個個都是怪人。殺手陰川蝴蝶君遇上公孫月就不正經,我的外表被人說怪,你就是身上那把劍怪。」停下腳步,上上下下地打量同伴。

「怎麼了?」

「你剛剛真的徒手接下殺誡?」

「對啊!」他看準那劍強的是凌厲劍風,殺誡本身是佛器,並不銳利,針對殺誡的特性,如果用魔氣抵擋,餘勁會波及週遭的事物。用同樣的佛氣去擋,很容易便能擋抵對消。

「是我不夠強嗎?你連劍都沒出鞘。」

皺起眉頭,「你在想什麼?」

「這邊沒有人,也沒有什麼建築物。」

「沙漠裡哪有人……」發現一劍封禪停下腳步,走前個幾步的劍雪也跟著留步。回頭,強烈的勁風迎面撲來,本能地運氣架檔,隨即劈來的是殺誡。一劍封禪全力殺過來,暴風劍流捲起金色塵砂,擦過臉頰,刺痛感點點,未到流血的程度。

「就不信你不拔劍!」

「我不想跟你打。」左閃右躲,在金色的鎌鼬中躲避著。「住手!」

偏的是一劍封禪今天鐵了心。平常不過招,昨天劍雪擋下一招,引動他的好奇心。這裡只有沙,沒有任何可以代替劍的樹枝長竿石頭。要嘛就是徒手,要嘛就是拿那把黑色魔劍來擋,他想知道劍雪使用魔劍會有多強。

殺誡的氣勁織出金鐘罩,團團包住劍雪的退路,橫掃殺入的劍風一招比一招狠辣。劍雪少與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對手過招,以真氣護身也是有極限的,不出招註定是受傷,不用劍無法逼退對手。

難道要拔劍?

可是,師父交代……

見到對方下意識摸向劍柄,一劍封禪不容他再猶豫。

「殺誡半邪影!」

巨大的金光巨龍怒吼,凶狠狂暴地往獵物直撲而上。

直覺逼命,反手抓柄,魔劍出鞘。

嗡的聲,像是什麼東西爆開,衝破殺誡的劍氣,陰森的魔氣如同潰堤的洪水爆噴四溢,黑火淹沒週遭一切,彷彿日蝕,白日的沙漠瞬間成了寒漠般的幽黑,恐怖不祥的氣息充盈天地,魑魅魍魎在四周呼嘯,哀哭著﹑嘻笑著﹑悲鳴著,慶賀重見天日。天地彷彿陷入宇宙洪荒,一切變色變質。

森冷的魔氣讓劍雪呼吸一涼,精神一振,匆忙將朱厭回鞘。

瞬間四周又安靜下來,只剩散不去的墨色煙霧。

他第一次拔出魔劍,誰料是如此可怕的場景。而,被魔氣吞食的殺誡和……

「一劍封禪!你在哪?」

回應的不是話語,是踩在沙粒上的細微腳步聲,煙霧中走來是火紅的身影,死白衣著,赤紅髮色,髮上垂墜的雪白流蘇和布條如同招魂幡,隨風飛舞,銳利的容貌在不同色的皮膚﹑眉宇﹑眼瞳中所散發的是噬血的魔性。

「你的天才真是令人乍舌,不僅能用佛氣打造聖劍,還能逼迫我產生第二人格。」

抱著黑色長劍,他傻愣愣地看著迎面走來﹑同樣端詳他的魔者,無法作出反應。

「不出來見我?」半蹙眉,吞佛童子很不滿意地哼了聲,捏住劍雪的下顎,「你跟朱厭一點都不像。」

扣在下巴的手驚醒他,打掉不禮貌的手。「我不是朱厭。」

遭到拒絕的魔者沒有不悅,輕笑打量眼前的人。在圓教村,他沒有好好將朱厭的新身份瞧過。眼前的青年身材比朱厭厚實。朱厭是瓜子臉,如墨黑髮,身上不是黑底血紋的衣裳,就是雪色粉梅的色澤,哪像這傢伙穿著黑色加沼澤綠的衣服,頭髮還染色,相同的只有湖綠眸子和白皙膚色。「換掉你的花容月貌真可惜,不過的確是躲我的好法子,路上遇到我根本不會注意。」

「我不是朱厭,我……」

沒打算理會,回手將殺誡拋進劍雪手中,「這叫人真不舒服,還你。」順勢將劍雪手上的朱厭劍拿過,隨手揮劃,黑色長劍逐漸伸長,化作劍雪在圓教村中所見的長矛,滿意地惦量兵器的情況。「若不是朱厭會出現,就是你曉得它要以血餵養。」

回了哪個都是承認自己是朱厭。劍雪曉得魔劍要以血餵養是意外得知,朱厭劍嗜血時若不以人血滴在劍身上,一股一股的低鳴像是哭鬧不斷的嬰啼,不願傷人的劍雪只有拿自己的血餵養。

沉默讓吞佛童子又皺了次眉,劍雪充滿疑惑和不安的表情讓他很不習慣,那是朱厭端麗的臉從未有的。知道眼前就是心心切切找尋的人,但主人格的朱厭若是死硬不出來,吞佛也莫可奈何,耐心才是對付的不二法門。「走吧!」

「去哪?」

「離開這裡。」

劍雪背起殺誡,隨著吞佛的腳步往前走,心裏千頭萬緒找不到端倪。究竟封印是哪裡出了問題?是朱厭劍出鞘的同時一劍封禪在場,所以吞佛童子再現,還是……

吞佛的腳步很快,滿腦子轉著封印之事的劍雪有些跟不上,但距離拉遠,吞佛又會放慢腳步,稍微投過來一個目光。兩人一步一步踩在被陽光照得金黃的沙土上,一前一後,留下交纏的足跡,又被風沙撫去。

走了一整天,到達一個小綠洲。

「為什麼到這裡?」

「不喜歡?」

「沒有。」

掌風一揮,泉水邊開展一片乾淨的空地,他坐下來。

見同行者沒有離開的意思,在微風下掀起漣漪的那池泉水可親可人,曉得吞佛一直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劍雪依舊忍不住對水的渴望,在泉邊洗了臉和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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