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12-20 15:26:08slanki
繯鶯(2)
自由意外地降臨。受傲刀青麟之託,素還真到寒絲洞用四顆九耀芙蓉石,換得傲刀繯鶯的得以離開。她對這個意外沒有任何高興,也不想去思考一個陌生人會來換她會有怎樣的結果,反正不會安什麼好心眼。素還真將她交給白城輿,要他送公主回她的兄弟身邊。
再見白城輿,傲刀繯鶯沒有任何的表示,面紗掩去了半張臉,只存一對暗沉的眼眸。
遭受苗蜜和傲刀玄龍之死打擊的白城輿更為陰鬱沉默,開頭還是那句:「公主無恙否?請恕屬下來遲。」
當初也是這樣的一句話,冰冰冷冷﹑行事化的問候,她怎麼會為這樣無聊的一句話就以為白城輿對她有意,做著從此能夠過著幸福快樂日子的夢?
因為白城輿的態度太彬彬有禮,太聽令公主﹑太服從命令﹑太委婉謙讓,模糊其詞卻是不回應她的坦白。她已經很明確地說了她喜歡白城輿,但是白城輿一直在耍花招逃著不正面回應。
因為她是公主,不能得罪公主﹑不能違逆城主,否則對前途有害嗎?
可悲復可恨的人。
「我有點渴了。」
「是,我馬上為您找些水。」清出個乾淨地方讓公主坐下,劈開一段竹子,白城輿轉身找尋水源,順道探尋附近情況。素還真要他送公主回她的兄弟身邊,傲刀玄龍已死,傲刀蒼雷掌控傲刀城,傲刀青麟避居蕭瑟山谷。比起歹毒奪權的傲刀蒼雷,送她到蕭瑟山谷給仁厚的傲刀青麟照顧應當較為合適吧!
傲刀繯鶯接過白城輿遞上﹑盛滿泉水的竹筒,喝了幾口,「你也喝點吧!走這麼久,你一定也渴了。」
「屬下剛用過水了。」
「拿去吧!剛剛你從水源跑回來,應當又渴了。」
推辭不過,白城輿將竹筒內剩下的水喝光, 將竹筒收好已備下回之用,抬頭開步欲走,渾身一股痠麻,竟然摔在地上。難道水泉內被蟲族下毒?那公主……繯鶯公主走到身邊,毫無異樣,沒有驚訝,沒有疑惑,美麗的眼瞳中波瀾不興,顯然白城輿倒下是她意料中的事情。難道是公主下的藥?為什麼?
「不能怪我,一切都是你逼我的!」傲刀繯鶯撩起面紗,露出整張臉,秀麗的臉上滿是恨意,和左半的傷痕一樣駭人,「在你心目中,我是個負擔,什麼都不會的公主,永遠比不上苗蜜!?」
「公主……」
「不要叫我公主!」如果沒有這個身分,只是個平民女孩,那麼白城輿一定會明白的拒絕她。如果沒有這個身分,白城輿就不會跟在她身邊保護她,她就不會幻想白城輿是愛她,僅僅是身分的鴻溝讓他不敢進前。「我在你心裡就只是公主,不會是繯鶯!」
「不是的……」白城輿無意傷害傲刀繯鶯,美麗的公主當然讓人憐惜,但是最多不過是仰慕,不會發展更多。他效忠傲刀城,上層的命令是絕對,保護公主自然是他的職責之一。繯鶯公主是他的恩人,處處維護袒護,白城輿除了感激,也只能努力報恩,但是這跟愛情是不同,報恩不能用愛情回報,這對公主﹑對自己都是種欺騙。「人只有一顆心,不能分給兩個人。」
「……告訴我你愛我,我就給你解藥。」知道這是脅迫,如此得來的愛情又是什麼真心話?「要不然,我就把你留給黑珠犽,你很清楚她會怎麼對付你!」
面對公主的憤怒,白城輿只有一貫的誠實。喜歡苗蜜,感激公主,效忠城主,三者在心理不同的位置,感情因為亂世而夭折,因為戰爭放下公主,因為戰敗而失去主上,除了殺傲刀蒼雷,他也不知他的未來該怎麼辦。「白城輿感激公主厚愛,如果公主要屬下死,那麼屬下一死報之。」
「你…你當真以為我不敢!這麻藥要兩個時辰才會解,你就留在這裡等死吧!我再也不要跟你有任何關係了。」
氣憤地掉頭奔回叢林。可悲復可恨的白城輿,為什麼到了這時候他依舊誠實?一點心軟討饒都沒有!這樣的話,黑珠犽叫她毒昏白城輿,她就這樣做,讓黑珠犽把他帶走吧!活該!誰叫他一點都不求饒!
在林中徘徊許久,直至深夜,終究按耐不住擔心回到原地,白城輿已經消失了,是逃走了還是黑珠犽將人帶走了?寒絲洞空無一人,好幾天都沒有人回來。
黑珠犽把她丟在這裡自生自滅嗎?因為傲刀繯鶯毒昏了白城輿,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
她應該想辦法離開叢林,至少,先離開這個地方,到有人族的地方。
寒絲洞裡除了藥品﹑蛛網,她還看見令人不寒而慄的東西──人骨,堆積在某個房間,像是吃剩的骨頭般堆著,和細細的蜘蛛絲糾纏著。是實驗後的廢棄還是黑珠犽所吃的?她不知道蟲族是怎麼生活,但黑珠犽回來如果看見她發現這些東西,如果黑珠犽覺得她沒有其他的利用價值,恐怕就會殺了她吧!
匆匆拿了些可能需要的東西離開,但走不到半哩就看見黑珠犽坐在地上,想躲起來已經來不及了,因為黑珠犽先看到她,叫了她的名字。乖乖地走上前,走近才發現黑珠犽身上的血跡,因為黑珠犽總是一身的黑,襯著臉蛋相當白,要不是她緊緊按著身上的刀傷,傷口又不斷湧出鮮血流淌在地上,實在很難察覺黑珠犽有受傷。
「沒事吧?」傲刀繯鶯手足無措,「妳受傷了,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黑珠犽暗暗露出笑容。想不到這個失去一切的小妮子會這樣擔心她,呵呵!留下她果然不錯,至少這個傻ㄚ頭還關心她。沒了黑蛛犽,這個ㄚ頭恐怕不知道該怎麼辦吧!「我沒事,把我扶回寒絲洞就好了。」
「好,妳撐著點。」傲刀繯鶯蹲下身。
黑珠犽料想這個小ㄚ頭可能扶不動她,勉強坐起身,拉住傲刀繯鶯的肩膀想將自己撐起,誰料一股劇痛由胸口傳上。「妳……」不敢置信地看著胸口的匕首,錐心之痛讓她抓緊傲刀繯鶯的肩膀。
傲刀繯鶯拔起匕首,滴滴血花濺上半毀的容貌上,鮮血灑落黑衣,一雙褐眼透著寒意,「不要怪我……」
「可惡……妳這賤人……」伸手想掐上兇手的脖子。
不料傲刀繯鶯見黑珠犽伸手,心裡一慌,怕黑珠犽死不成,手中匕首再度往她的胸口捅了好幾下。追不過生命的流逝,不及碰到對手的皮膚,黑珠犽的手落在塵土中,滿滿的血水成為地上的濁色。
抹掉臉上的血水,傲刀繯鶯收起匕首,手還在發抖。她生平第一次親手殺人,但更甚於殺人的罪惡感是一種報復的快感,這個女人之前那樣惡待她,毀了她的臉,現在付出生命做代價……應該這樣的,誰對不起她,誰就要付出代價。
檢查黑珠犽身上的口袋,除了一些味道腥臭的毒藥,還有一個裝在小皮袋中的圓晶球。將皮袋繫在腰上,挑了一瓶聞起來最噁心的藥水往黑珠犽的屍身倒下,詭異的液體接觸到屍肉發出吱吱的聲響和白煙,屍體迅速消融成一灘液體,緩緩滲入泥土地中。
「嘻嘻。」
「誰?!」細細的笑聲可能被風聲吹走,但是剛殺了黑珠犽的傲刀繯鶯是處於草木皆兵的敏感狀態,小小的聲音沒有從耳邊忽略,尤其那個聲音因為她的疑問,尖細的聲音笑得更是明顯了,絕對不是她的錯覺。
「小妮子,我是誰,這不重要。」
「鬼鬼祟祟的,給我出來!」
「出來?妳何不進來呢!」
一股勁力撂住身軀,將她拖進一旁的蚰蜒蠱洞,措手不及的傲刀繯鶯被對方輕而易舉地繳械,失去腰上的皮袋和藥囊。陰暗昏幽的光線中,詭異矮小的老人一雙熒熒綠眼慘陰陰地盯著她。傲刀繯鶯嚇得往後退,直到背脊靠上溼冷的石壁。
「我是蜈太蚣,我欣賞妳殺黑珠犽的氣魄,想收妳為徒。」
「你有什麼能耐?你比黑珠犽厲害嗎?」
「呵呵呵呵!我是黑珠犽的師父,妳說呢?」蜈太蚣的聲音細細碎碎,有點像是小孩子的聲音,卻又帶著詭異,「我不但可以告訴妳這藥囊裡的是什麼﹑如何破解,還能讓妳臉上的潰爛復原,還妳美貌。」
「你能治好我的臉?」經過這麼多的事情,她再也不相信有好心幫忙這種事情,「你為什麼要收我為徒?」
「呵呵呵呵!」枯瘦的指頭刮過傲刀繯鶯正常的半邊臉,蜈太蚣舔舔灰髒指甲上的血滴,「因為妳明白把握機會,而且妳的體質更為適合。」
「什麼體質?」這個噁心的傢伙想做什麼?
發現傲刀繯鶯下意識抓緊衣襟,蜈太蚣嘻嘻地笑起來。一生最大的願望已經達成,那顆萬毒珠可是他朝思暮想的寶物啊!「我的願望就是能培養一個百毒不侵﹑滿身是毒的毒人,妳可知黑珠犽是我培養成那樣,但這沒毅力的孩子半途而廢。」
「你是說原本黑珠犽應該比現在更厲害?」
「黑珠犽那樣不算成功,天外南海有一個傢伙,居然用毒楓果和九大煞的藥,弄出一個百毒不侵的小傢伙,我不想輸他。拜我為師,我可以讓妳比黑珠犽更強,成為百毒不侵的毒人。」
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有力量,誰敢不理妳?白城輿豈敢不將妳放在心裡呢?更重要的是,因為沒有力量,她才會在這裡受人控制,像是階下囚般被人利用。很多事情都要付出代價的,沒有力量的她一無是處﹑沒人理會﹑被拋棄在陰暗角落,任其自生自滅。只要有力量,就不會有人欺負小看,就可以報復對不起她的人。
「好,我當你的徒弟。」
醒了又睡,睡了又醒,蜈太蚣先治好傲刀繯鶯臉上的潰爛,傷口復原後,每天照三餐要她吃下奇奇怪怪的飲食和藥物﹑洗藥浴。原本傲刀繯鶯還不肯脫衣服進澡桶,蜈太蚣一火,毒昏了傲刀繯鶯,趁著她昏厥之時將她塞進大水桶中,等她被藥物的惡臭薰醒時已經赤裸裸地在澡桶中。滾燙的水夾著藥物的奇異扎刺感從毛細孔鑽入,令人昏眩又反胃,渾身像是被灌進極酸極辣的液體,痛苦在體內流竄,臉色因著藥物不斷轉變著顏色。
嘴唇已被咬得紅豔淌血﹑握緊拳頭皺著眉頭,傲刀繯鶯的思緒不斷地飄飛。
為何白城輿不來找她?不來救她?他被委託送公主回去,現在傲刀繯鶯落在蜈太蚣手上,他要怎麼向傲刀家交代?應該要來找她啊!等了這般久沒有出現,難道是早就被黑珠犽殺了?
不可能!他是傲刀城中的高手,傲刀玄龍都稱讚白城輿的刀藝,怎麼可能死了。一定是白城輿不重視她,不來找她。出了這裡,她傲刀繯鶯就要去找白城輿報復,要讓白城輿低頭!她要報復他不解風情﹑報復他的好心好意﹑報復他的彬彬有禮﹑報復他的閃爍其詞,要不是白城輿,她怎麼會淪落到為階下囚為實驗品?在這裡所忍受的撕心刻骨痛苦,這一切痛苦都應該加諸在白城輿身上。
她要報復白城與讓她這般痛苦。
「我出去一趟,你留在這裡。」蜈太蚣交代她留在石室中,便和一個看起來像紫色蝴蝶的女人離開了。傲刀繯鶯推推石門,依舊打不開。蜈太蚣最近常常出去,大概怕她逃走,每次出去都會將門封上。
叫做紫蝶天衣的女子常常來向蜈太蚣報告外界的情況,縮在角落﹑抱著自己膝蓋的傲刀繯鶯偷聽許多外頭的事情:有關被蜈太蚣拿走的那顆珠子是叫做萬毒珠的寶物。三哥成為城主,二哥和厲邪天相爭最後被殺,厲邪天將目標放在傲刀青麟身上,跟蜈太蚣合作,想用傲刀蒼雷的屍身設計;但傲刀青麟的軍師臥江子是個不可小覷的人物,趁亂將萬毒珠掉了包,以真正的萬毒珠下落作為合作交換條件。
沒有人問傲刀繯鶯在哪裡。
白城輿會想到她嗎?曾經與傲刀青麟兵戈相向,如果沒死,是不是傲刀青麟會被剝奪他的武訓資格?他不知是否成為階下囚﹑被困在哪裡哀嘆。亂世就是這樣,自顧不暇了還會顧到誰?兄弟相爭裡毫無手足之情,又怎會想到她?更何況白城輿……
一切都變了樣,不是公主不是武訓,不是情人不是主從,天外南海整個都變得陌生,恐怖﹑無情﹑冷血﹑黑暗﹑絕望,只有有力量的人才能生存下去。
縮坐在藥櫃旁,傲刀繯鶯呆滯地望著陰暗室內的蟲籠,裡面發著瀅綠光芒的小蟲飛舞著,一次又一次試圖逃出,卻無能為力地撞上絲欄﹑翻落籠底。
說不定白城輿已經死了,她根本沒辦法報仇;如果白城輿沒死,她報復完之後,接下來又要怎麼辦?……回到人族﹑回到傲刀城,要何去何從……她是不是跟隻蟲子一樣,只能在籠子飛著,盼望能出去﹑能自由,等到出了籠子,因為只會飛,所以最後還是被其它蟲子吞食……
「蜈太蚣!蜈太蚣!」憤怒的吼聲和撞翻藥櫃的震天巨響在外頭響起。盡管容貌已然復元,傲刀繯鶯仍然蒙上面紗,到前頭探察,卻見一個渾身是血﹑形狀醜惡﹑滿頭觸鬚的傢伙在石室裡大吼大叫,乒乒乓乓掃落大小器具。
「他不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什麼?!」暴怒的厲邪天沒有對這個女子出手,頹然跌坐在地上,不僅僅是他傷重已經快無力氣,還因為女子身上奇異的腥味。她可能是蜈太蚣的毒人。「呵呵!蜈太蚣,你好,你好……」聯合以蜈太蚣為首的蟲族毒派勢力,厲邪天打算以前後夾擊包圍的方式殲滅傲刀青麟,誰知道蜈太蚣的人馬沒有出現,計畫沒有成功,反遭到臥江子擊敗。兵敗重傷的厲邪天逃到這裡求援卻不見人影。可惡的蜈太蚣!居然出賣他!只留下一個毒人是想害死他嗎?厲邪天從懷裡掏出了一隻鑰匙,「拿去吧!ㄚ頭。」
「這是什麼?」閃得遠遠的,這人看起來快死了,但可不比黑珠犽死前的虛弱。傲刀繯鶯不想靠近蟲尊,只怕不小心在他死前怨恨的暴力中丟了性命。
「這是蟲源鑰匙,可以打開傲刀皇陵的密笈,讓蟲族更形強大。」厲邪天不知道眼前是傲刀繯鶯,他以為蜈太蚣身邊的人都是以利為先的蟲族人,「妳想變強,就去找吧……」
蟲源?那是什麼?「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我。」
「哈哈哈哈!蜈太蚣就不會騙妳嗎?妳成了頂級毒人,他吃下妳就百毒不侵,妳不想辦法殺掉他,他就會殺妳,唯一的贏過他的辦法就是蟲源,讓妳自己成為比四族更完美的人。」厲邪天又嘔了口鮮血,「……自私自利,蟲族就是這樣。我只要你殺掉他,替我報仇!」
原來蜈太蚣是為了這點才培養她為毒人,她是養出來的藥材。傲刀繯鶯接過鑰匙,「為了我自己,我會殺掉他的。」
「好……」一口血噴出喉,厲邪天最後的力量也消失殆盡,「……蜈太蚣……我不會讓你稱心如意的,哈哈哈哈哈……」
握著鑰匙,傲刀繯鶯看著地上逐漸萎縮﹑成為一隻奇異黑蟲的厲邪天,多日來被蜈太蚣以毒蟲之液藥浴,她對蟲子已經不害怕且有所認識。抓起了地上這隻沒有在典籍中見過的蟲子,蟲子卻像冰般在掌中融化﹑透進她的體內。瞬間傲刀繯鶯身上邪光大盛,照亮整個蚰蜒蠱洞,傲刀繯鶯並未感到痛苦,只是腦中似乎有著一頁頁的書頁翻過,眼前幻景煞變,像是倒敘厲邪天死前所見的一切。
白城輿的影像忽然在眼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