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行前的超級任務

許多人都曾經遇過這類狀況——當你將出國的行程曝光後，眾親朋好友紛紛請託你帶回當地特產，或是在當地售價比國內便宜的東西。

於是︰去美國，彷彿成了維他命或保養品批發商；訪韓國，少不了打包幾盒高麗參；到印尼，扛幾尊木雕神佛回來；遊澳洲，十幾罐綿羊油跑不了；赴香港，雲南白藥或保濟丸挺受歡迎的……

這些形形色色的請託，老實說，真教人傷腦筋。經常搞得整趟行程人心惶惶的，深怕沒時間去買，或是買不到。為了不負眾望，甚至得特地挪出時間，就算千里迢迢不順路，就算犧牲自己的玩樂，也得買到，好回國交差。

Sam告訴我，他每次去美國出差，總得騰出一個週末假日，專程開車到Cosco，去買他阿爸阿姆阿姨阿姑阿妹、及鄰居阿嬸阿婆阿伯、和同事阿花阿貓阿狗……等族繁不及備載的親朋好友同事託他買的善存、深海魚油、肝藥、維他命E、維骨力……種種在台灣價格高貴的保健藥品。每每，他扛得手都快脫臼了，海關還以為他靠跑單幫為生，到後來，他不得不定下「三等親及辦公室同樓層內，才提供服務」的規矩，方能喘息呢！

這次，東京之旅前夕，我的朋友阿拉丁交給我一項任務︰「幫我帶回一張A片，要DVD的。」

「有特別指定要那個女優主演的嗎？或是，特別偏好哪種劇情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說沒看過A片，也太矯情。但，極少看，的確是實情。而且，在我的認知中，日本AV女優，好像通通都是從一個模子鑄成一般，容貌身材諸多雷同，阿拉丁若真要指明誰演的，或是特別喜歡鞭打、滴蠟、灑尿等SM情節的A片，看不懂日文的我，還真怕買錯呢。

「不必，只要是A片就好。」

好在，阿拉丁涉獵甚廣，並不獨沽一味。我想，應該可以很輕鬆地辦到。

看到這裡，內行人一定要拍桌大叫︰「日本A片幹麻去日本買，貴死人了，光華商場多的是，DVD三片一百，隨便你挑，要誰的有誰的！」

但，朋友之間，所謂「義氣」這回事，是無法打著算盤錙銖必較的。好比說，如果從日本帶回一片2000丹（折合台幣600元）的色情光碟，送給阿拉丁，此舉堪稱「義薄雲天」。如果貪便宜，回台才去光華商場買三片一百充數，那恐怕將落個「小氣到家」的惡名了！

身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台北男人，阿拉丁鐵定知道，光華商場賣的色情光碟比日本便宜許多。我想，他之所以要求我餽贈一張日本A片，原因不外乎兩點︰第一，在他眼中，我是一個「哥兒們」，不是個女人。第二，他想測試我是不是一個重然諾的哥兒們。一個跟男朋友出國旅行，心裡還會不會惦記朋友的「哥兒們」。

我怎麼可以被阿拉丁看扁呢？

於是，在東京的那七天，每天天一亮，我就在所到之處沿途，四處尋找色情專賣店，直到天黑才回飯店休息。奇怪，日本不是號稱「男人天堂」嗎？我大街小巷繞來繞去，到過新宿、原宿、六本木、銀座等不夜城，就是不得天堂之門而入，難道是東京這幾年也開始「淨化」，戮力將色情趕出都內嗎？眼看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A片遲遲無法到手，我，暗自焦急不已。

本想，罷了，磨破腳上的New Balance無覓處，買不到就是買不到，只好硬著頭皮回去，任憑阿拉丁要殺要剮，隨便他啦。

結果，第七天，我搭著東京都營大江戶線來到上野，這地方算是東京比較老舊的社區。甫一出了地鐵車站，步行至御徒町……哈哈，噢耶，天助我也，佇立在眼前的這家小店，不正是色情玩物專賣店嗎？你看，它店面貼滿了大咪咪女人的海報哪，萬歲！

趕緊一頭栽入店內，好整以暇地瀏覽滿牆的色情DVD。



‧超艱辛的雞同鴨講

正當我專心比較DVD劇照上的AV女優，誰的乳房比較大、誰的臉蛋比較靚、誰的表情比較蕩時，一個穿著綠色工作圍裙的男人匆匆跑過來，對我就是一陣批哩啪啦︰

「#$%^&*+@=!~……」店員表情非常嚴肅而急切。

「思……思咪嗎賽，尼轟人那……那伊嗲斯。」我答以破碎的日文。（同步口譯：抱歉，我不是日本人。）

「喔。」店員陷入為難的長考，好半天，他又張嘴哇啦哇啦︰「^&%=+@!^***#~~……」

又來了，我都已經告訴他我不是日本人了，怎還對我講日文呢？真是傷腦筋，捏~~

索性試試英文，看他是否能懂︰「Sir, I can’t speak Japanese.」

店員手指耙了耙頭髮，雙眼盯著我的眼睛，痛苦而緩慢、怪腔怪調、一字一字、完全不合文法地，勉強自己說英文︰「You、can、not、here. You、must、out、now！」

雖然頗難分辨，但，腦筋稍微轉一下，我還是懂了。

「Why？」我不服氣地抗議。我可是個安安靜靜、大大方方、手握著現金來買A片的好客耶，居然要把我轟出去，難道這就是以禮貌聞名的日本人的待客之道嗎？

「Because、it、is、only、for、夢！」店員挺起胸膛，眼底閃爍著勝利的光輝。能夠想出這個拒絕我的理由，他似乎洋洋得意。

我皺著眉頭反問：「What is “夢”？」

這個簡單的問句，一下子就戳破他的驕傲，店員垂頭喪氣，繼續苦思如何和我打交道。

突然間，靈光一閃，他抬起頭來，雙手攤向我︰「呃……like……You、are、烏夢！」然後，雙手擁抱自己︰「and， I am 夢！」

哦——哇嘎哩嗎西搭！（同步口譯：我了了。）

他是告訴我，只有男人可以進入這家色情專賣店，女人止步啊！

好荒謬喔。為什麼可以允許女人出賣自己的胴體、允許男人花錢欣賞女人的風騷，卻獨獨不許女人看女人脫光呢？這算什麼意識型態啊？現代日本還容許這種封建的性別歧視嗎？分明是男人的假道學嘛！紅豆巴嘎！（同步口譯：真是混蛋。）……

儘管我可以信手拈來一百個理由，跟他理論此舉毫無道理，然而，一想到店員可怕的英文（看，居然可以把男人說成“夢”呢）……唉，算了，我這個「烏夢」還是少在這邊雞同鴨講、自討沒趣了。

於是，我悻悻然離開，入寶山而空手回。

走了一百公尺遠後，我靈機一動，就算跌倒也要抓把沙、就算買不到A片也可以拍張照片，回台灣好像阿拉丁交差啊！

於是，我原路折返，躲在店外縮頭縮腦地張望。做壞事的感覺，好刺激啊！此時，要是有人從我背後猛然一拍，叱喝︰「喂，這樣偷偷摸摸的，想偷東西嗎？」我一定會嚇得把相機掉到地上，驚聲尖叫起來呢。

等到我確定店員離開門口櫃檯後，我趕緊卡嚓卡嚓地照了幾張寫真，得逞後，滿懷報復成功的快感，一溜煙逃跑。

阿拉丁，我的好友，有圖為證，我盡力了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