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9-22 09:48:01陳雋弘
【旁聽國文課七】祕密
電影《藍色大門》描述了一對青春男女，孟克柔與張士豪的成長故事。張士豪是O型天蠍座，游泳隊、吉他社的大男生，典型的陽光男孩，永遠帶著稚氣又靦靦的笑容。孟克柔是個同性戀者，處於高中這個尷尬的年紀，因為困擾於自己的性向問題，也就擁有著比張士豪更為複雜的心情。他們發展了一段純純的愛，真的很單純，因為孟克柔不可能接受張士豪的追求。張士豪不懂的是，這個女孩這麼可愛，為什麼卻又永遠兇巴巴的。
某天晚上，孟克柔與張士豪來到了學校的體育館，百無聊賴之際，孟克柔突然對張士豪說：「跟我說一個你的秘密」。張士豪摸不著頭腦，只好勉強擠出了幾個答案，像是加入游泳隊很辛苦、對未來感到茫然這類普遍的心事。孟克柔說這些都不算，堅持要一個真正的秘密。張士豪無可奈何之下，脫口而出：「好啦我承認啦，其實我尿尿都是分岔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小到大就是沒有一直線過」，孟克柔笑了出來，又轉為嚴肅地說：「好，那我也跟你說一個我從來沒跟別人說過的秘密」，然後她跑上體育館二樓，第一次坦承自己喜歡女生的事實。
秘密，一種可大可小，只有自己會珍而重之的心情。平時我們不怎麼會感到它的存在，然而每當遇到關鍵時刻，它總會左右我們的選擇、並在最後決定了我們是個什麼樣的人。秘密是那個永遠只能夠允許自己進入的世界，旁人不理解、不明白也不關心，為什麼一件雞毛蒜皮芝麻綠豆餅乾屑的事情，對你來說會這麼重要、這麼天大地大甚至無可闖越。也因此，能夠與我們交換秘密的那人一定不能等閒視之，我們將自己最重要的東西給了出去，同時也得到了另一個人的，從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兩人的關係不一樣了。你終於能夠理解我為什麼是我，不是那種從交談、相處、打鬧而來的理解，是那種打從心底深處發出的，沈默的應答。
夏宇說：只有秘密可以交換秘密，只有謎可以到達另一個謎。孟克柔與張士豪交換了秘密，因此他們才能跨越外在的愛情難題，變成了內在更親密的兩個人。自我又何嘗不是一個謎，那麼多的陳述、舉例、分析、指引都無法帶領我們進入內心的迷宮，唯一之法只能是拐彎抹角的靠近。最困難的也許就在於，那個秘密、那個謎是無法被直接抵達的，孟克柔與張士豪不會一認識就開始交換秘密，必需經過無數次的來回追逐、進進退退，最後才能不著痕跡地觸及那個神秘的核心。
也因此，我們時常發現電影、小說中的人物在交換著什麼東西，那也都是重要的。這東西可以很抽象，比如孟克柔的擔心；也可以很具體，比如張士豪的青春期生理煩惱。喬治‧歐威爾的《一九八四》描述了一個泯滅人性的獨裁世界，個人受到嚴密的思想控制，生活行屍走肉。某日主角溫斯頓在參加例行的「兩分鐘仇恨」後，小說這樣寫道：「轉瞬間，奧布林的眼睛盯住了他，他們兩人目光交投時，溫斯頓就知道——是的，他確實知道——奧布林正和他自己一樣想著相同的事。兩人的眼色交換了一項明確的聲息，似乎彼此都把心事說穿。奧布林似乎想開口對他說：我和你站在一起，我確切知道你在想些什麼。我知道你全部的輕蔑，你的仇恨和你的厭惡……」。這是整篇小說我最喜歡的地方，在一個睡覺說著夢話都有電視螢屏一天二十四小時偵察你的內心至無一處可以逃避的世界，兩個從未交談過的陌生人，竟然經由一個眼神，就知曉了對方全數的心事。這是多麼巨大的安慰——與荒涼！小說最後，所有人都背叛了所愛，甚至背叛了自己，而當初那個眼神交換，原只是自我無力又可悲的索求，甚至辨不清是真是假了。
如果我們退的夠遠，便可以發現文學是一種最廣闊的秘密交換。李宗榮曾經寫過一首詩〈幻愛〉，最後一小節寫道：「愛你已經是屬於我的秘密了／像晴天的草坪上空／一只斷翅的風箏／落在山的背後／沒有人知道」。這首詩最奇怪的地方在於，他用了五行來訴說，但最後等於什麼都沒有說。我們依然不知道「愛你」的種種細節，關於它的對象、過程、內容都一概無從得知。然而這麼說也不盡正確，我們依然感到明白了些什麼，是那種無關乎細節、而是從整體得到的東西。那便是秘密，一種只有自己珍而重之的心情，透過拐彎抹角、迂迴婉轉的方式，來回追逐、進進退退，終而進入了那個世界。你可能根本不認識李宗榮，那也不重要，但你會在那一刻，突然感到深深地理解了他的心情，他把秘密寫進了詩裡，然後你得到了這個秘密，覺得與眾不同、今非昔比。
最後來說說另一部電影。《現在‧很想見你》是日本的純愛片，說的是一對可愛的父子，在雨季與死去的妻子媽媽相處六個星期，而重新獲得勇氣與希望的故事。小孩名叫佑司，他見到死去的媽媽「復活」了，又是歡喜又是擔心。某天他到了幼稚園，忍不住要和最關心他的女老師分享，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老師問他：「有什麼事情要告訴老師嗎？」佑司委曲的說：「這是我的秘密」，老師楞了一下，然後微笑著說：「老師好羨慕佑司歐，因為擁有秘密的人是最幸福的歐。」佑司笑了，而我們的眼睛裡都輕泛著淚光……。
擁有秘密是幸福的，特別是在我們都告別了青春期，而只剩下貶值的秘密——八卦，可以談論、可以關心的時候。幸好我們還擁有文學、一首一首的詩，可以讓我們想起自己是誰，即使幸福沒有了光亮，尚有一絲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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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質其實並不太差
會找個時間看
大部分情節其實已經忘記了阿
不嫌棄低畫質的話，youtube上看得到盛夏光年
http://www.youtube.com/watch?v=io_4P1w9E4A
(真好奇為什麼最近好多電影都能在YT看到，這樣散布算違反著作權嗎?)
感覺得出來盛夏光年的拍攝有很多充滿隱喻及詩意的畫面，但我不覺得那是這部片最好的部分，最好的應該在那自然卻飽含深意的動作與對白，那都是通往主角內心的曖曖線索。而這電影最好的是那些沒交代清楚的地方，那些留白都像是最後正行對守恆說的：「還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但那些秘密是能被猜得到的。
我喜歡你說的那句 沉默的應答
語言的終點只是走向更大的寂寞
沉默裡的千迴百轉 卻只有兩人彼此能心領神會
前些日子我也剛好想到一件事
高中時有位國文老師出作文題目為
告訴你一個秘密
我當時只有想要得高分
但現在讓我再寫一次 秘密就是不能說的事 拒寫沒有邏輯的題目......
秘密一出口就成八卦的年紀
誰會像小時 因為彼此交換了秘密 而能了特殊友情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