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青蛙合唱團
夕陽很美
傍晚,步行往諮商中心的路上,霞紅的光透過樹枝,在地面畫下明暗
這一生看過了許多夕陽,有些夕陽或許不是最美的,但卻擁有最深刻的記憶
「要不要出去走走呢?邊走邊談?」那天,不知是從何而來的突發奇想,就這麼對每天固定會談的個案問了這個問題
二十分鐘後,醫院的大草皮上,兩道被拉得長長的影子移動著,驚訝地發現,原來,走出會談室外的會談,反倒更能加深會談的溫度
從那次開始,心理師開始去煩每位主治醫師,希望主治醫師能答應,讓一些個案可以被帶出醫院主體建築外,在那片偌大的草地上漫步、談話
不知不覺中,陽光開始在草地上畫下越來越多影子。從個別會談,莫名的演變成在草地上的團體
「醫院的大鐵門的外面是什麼呢?」
「ㄟ………我也想知道ㄟ………那!就走吧!!」
彷彿發現新世界般興奮,心理師冒著被殺頭的危險,與幾位夥伴一同探險
才知道,原來醫院旁的小路走去不遠,竟就可以看見海,可以看見海面上的貨輪,可以看見夕陽映在海面上的絢麗
新世界一旦被發現,人們朝向新世界前去的夢想便再也無法被壓抑了
當時的護理長,社服室主任,竟莫名的跟著心理師「起肖」。初夏午後六點半,在三個人結束工作後的一個多小時,在醫院大廳集合了更多夥伴,一同朝向偉大的航道向新世界前進
黃昏的鄉村小徑上,有微風,有夕陽,有海景,有夥伴們坐在邊石路坎上高唱的一首首歌聲,更有著夥伴們的笑鬧
「心理師,我們來組合唱團啦!」
「黃昏青蛙合唱團」,忘了是誰提出這個超級點題的團名,這個團名也為那段時光的歡樂,下了一個如此切題的註解
新世界的新事物每日俱增,那一大片蔓散於田園上的新綠,如同護理長所預言的,漸漸冒出了一顆顆小小圓圓的小西瓜,隨著夏日漸漸到來,小西瓜漸漸熟成
「那些西瓜只能看不能吃,這樣心裡會癢癢的說………」一位夥伴竟替心理師說出了心中的想望
「那,我們就來吃西瓜吧!」當年不知哪來的白目力量,對著夥伴們說著這句話的同時,心理師竟開始規劃起如何「攻佔」西瓜田的計畫
又一次黃昏的田埂旁,西瓜田的伯伯以極其優惠的價格將最後一批西瓜「刈」給心理師,心理師開始了募款計畫
「XX西瓜祭」—心理師以此為名,向願意共同參與的工作人員勸募「功德款」,二、三十多的工作人員響應,各個病房「功德芳名錄」貼出,感謝的聲音與心情在病房漫流
「XX西瓜祭」正式到來的那天上午,一位主治醫師把心理師叫到了辦公室
「只吃西瓜,沒有其他餘興節目這樣感覺有點『乾』吧!」主治醫師說道
西瓜祭那天傍晚,有微風,有夕陽,有海景,有「黃昏青蛙合唱團」的歌聲,有沁涼的西瓜(大心的伯伯,特別先摘了一小批西瓜,泡在田埂旁的灌溉水渠裡)有夥伴們更喧鬧的嘻笑,還有有主治醫師特別贊助的三千元的「餘興節目」—煙火
「心理師,我已經住院二、三十年了,我沒有想到這輩子還可以看到夕陽下到海平面的畫面。」
如此平淡的幸福,竟需要二、三十年的等待
那個傍晚,幾位工作人員想營造的不是感動的氛圍,更不是夥伴們的感謝。幾位夥伴在活動結束後聊著聊著,無法對這樣的活動下任何註解
更多年後,又回到那個靠海的小鄉鎮,沿著小路走去,坐在西瓜田邊,看著夕陽,哼著歌,對於當年的心情,也才有了較接近的語言可以形容
那些年的西瓜祭,要的真的不是去營造那虛幻的感動
其實,更接近的說法是,要的不過只是讓夥伴們「記得自己身而為人的感動」罷了
要的就只是,可以像個人一樣可以好好的看看夕陽,好好的看看海景,好好的唱唱歌,好好的感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