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自青澀歲月的信函
【給未曾謀面的表舅公:
冒昧打擾您。外甥孫因職務之便,擬暫居古厝。……】
從管理員手中接過寄自故鄉的小箱子,
竟是近鄉情怯的心緒。
顫抖的取出刀剪裁開,
內有字跡蒼勁的手寫書函一封及舊物若干。
【鄉親告訴我這是您負笈他鄉之前苦讀的書房,
猶記當時考取最高學府是村里大事,
門前兩側磚牆貼滿慶賀紅紙,
賀客盈門,鞭炮聲連日不斷。】
紙箱內有一紙玫瑰素描,
一張手製的賀卡,一疊舊相片,
以及一本帶鎖的日記。
鑰匙以透明膠帶附於封面,
想是貼心的甥孫找出貼上的。
【自小聽聞母親及家族提及您的豐功偉業,
彷彿遙不可及,
近日因情變申請調職返鄉,
在您的書房內,閱讀您眉批過的詩集,
以及情事留下的蛛絲馬跡,
突然感到一種血脈相連的親近。】
那玫瑰,是他晨起在院子裡攀折,
趕在校車來前送到她窗口的鮮紅。
當晚,便收到夾在門縫上的這張素描。
那卡片,是他省下好幾天的午餐,
才買下當時洋行進口的高價巧克力,
(高中男生餓肚子是一種悲壯的煎熬哪!)
而她以內外包裝紙剪裁製成,
慶祝他高居榜首的賀卡。
那照片,是唯一一次出遊,
一捲36張底片拍出,
首度試用,對性能毫無概念,
卻又未能預知畫面,
以至於畫質參差不清的照片。
【您在課業繁忙中,對情感的認真與節制,
困於環境及前程,諸多壓力與考量中的取捨,
給了我許多啟示與領悟。
我正端坐您曾經晨昏苦讀的桌前,
願能有與您相同的毅力度過這段考驗。】
清晨鮮嫩的玫瑰化為黃昏的紙片,
一盒沉甸甸的巧克力換來薄薄的賀卡,
如同照片中模糊的畫面,
她在記憶中始終只是一個影子,
由於未曾感覺擁有,
以至於如何失去的也遺忘殆盡了。
【其餘的物品都為您擦拭擺放整齊如昔,
短期內未聞您有返鄉計畫,
私心揣度這些物品對您或許具有獨特意義,
擅自為您寄上,
或許您可藉此喚回年少時光。】
故鄉晨間清冷的薄霧中說不出的氣息,
玫瑰因他猛力採摘低落的露珠,
沾濕黃卡其制服袖口的涼意………
在眾目睽睽的洋行裡,
尷尬的數著一疊硬幣。
在通勤的歸程中,期待回應的心情…….
同遊的山泉潺潺的水聲,空谷的鳥鳴,
她的髮梢隱隱的香氣….
睽違已久的
年少的光陰,都從這個神祕的紙箱內,
不斷的蔓延擴散,
直到覆蓋所有的功名與財富地位,
淹沒思緒與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