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2-02 12:07:02尚未設定

新書《覺是今生》之外二三事

對我來說,寫作最過癮的部分,其實在擱筆之前,就已結束。

然而,對許多寫作的人而言,擁有一本印刷成冊的實體書,卻是夢想。

撫摸紙張纖維;燈下翻閱;感覺書的重量;或遠遠躲在書店柱子後方,等待陌生人將書本帶走。即便孱弱,也要在心裡默默幫那本書打氣,一定要加油,彷彿自己跟銷售量沒有關係,該勇敢奮鬥的,是那本售價不到一客pizza的小生命。

如果把最早一本跟牙醫李友中寫的小說也算進去,我的出版記錄中,賣得最好的,是五年級系列懷舊散文,賣得最慘的,則是長篇小說,即便如此,我對小說的感情還是最濃,不管是閱讀,或書寫,都一樣。

其實,我對台灣的小說閱讀市場一直都很樂觀,可惜,勵志書、明星書還是大宗,視覺系與復仇系尤其火熱,靜靜默默寫作的人,倘若不搞緋聞、不炒話題、不掀舊帳,出版品就默默上架默默下架,默默得讓人想要回憶都很難,就算文學獎光環加持,也不太靈光。

然而,寫作的人還是很多,想要出書的人也不少,他們問我,怎樣才能贏得出版社青睞?怎樣才能『賣』?

這問題,很難回答,索性玩笑說,跟許純美談戀愛,或跟柯賜海搞緋聞,如此一來,出版社或讀者,可能比較有興趣。

當然是玩笑話,而且,還是很沒骨氣的玩笑話。

然而,還是有相當執著的出版社,用義氣相挺一些執著寫長篇小說的人,譬如,小知堂。

小知堂的老闆,孫宏夫,我跟他見過兩次面,一次是《野葡萄文學誌》的創刊記者會,另一次是《野葡萄文學誌》的改版記者會,他的外型穿著絕對是「金城武路線」,說話聲調委婉優雅,很難想像,他跟愛哈拉的張國立是交情深厚的老同學,這個張國立是寫歷史小說、美食、旅遊、又喜歡嚷嚷怕老婆的台灣作家,不是在大陸老是演皇帝的張國立。

在創刊記者會上面,詹宏志與張國立都消遣孫宏夫是個有熱情、有理想,並且浪漫的傻子,在文學這麼蕭條的市場上,還跳進來辦文學雜誌。那消遣之中,其實飽滿著惺惺相惜,但中年男子之間的義氣,往往靠消遣的字眼才夠味道,不是嗎?

我在小知堂出版小說,已經是第三本了。我記得當初在圓神出版《五年級同學會》之前,作者之一的漂浪曾經說,倘若書賣得不好,愧對總編輯李敏勇老師,大家也只能相約「切腹自殺」囉!

這段話,我一直記得,還好五年級系列賣得不錯,沒讓出版社虧到錢,也免掉六個作者集體「切腹自殺」的窘狀,於是,賣不好就要跟總編輯道歉的陰影,一直跟著我,每次見到孫宏夫,都很想「切腹自殺」。

《慾望街右轉》還在網路個人新聞台連載時,小知堂就來探詢我出書的意願,在那之前,我的長篇小說稿不斷在出版社之間碰壁,他們給我的回答,要不是「抱歉,我們目前只出版國外翻譯小說」,就是「不符合本出版社的出版方向」,或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杳無音訊。當時心知肚明,出版社又不是慈善機構,作者有沒有名氣,很有關係。

《慾望街右轉》上架之後,我居然接到文壇前輩蘇偉貞女士的電話,她原本以為,寫這本書的人,真的是一個十九歲的小男生。

我繼續在小知堂出版第二本長篇小說《尋找淺見先生》,同時,我跟編輯函芳說,在台灣寫小說真是洩氣,她反而安慰我,小說作品必須長期經營,不適合短線操作,即便如此,我在改版記者會上,看見孫宏夫的時候,還是想起「切腹自殺」四個字。

2003年,我決定寫一篇有「可能」賺錢的小說,原先想寫一段職場謀殺案,寫著寫著,居然寫成新舊淡水的回憶,還添加了愛情、友誼、懸疑的元素。寫作時間壓迫得很緊,拜壓迫感所賜,反倒一氣呵成,思緒清晰極了。趕在皇冠百萬小說獎截止報名最末一日,才匆匆搭「黑貓宅急便」送走。幾個月之後,我接到皇冠的電話,和藹親切的總編輯說,這篇作品入圍複選12篇,但沒能闖進最後五名。

拿著話筒的我,看見新台幣一百萬的鈔票,插著翅膀集結向窗外俯衝,我那「可能」賺錢的夢想,泡湯了。

2004年,我參加皇冠小說獎的頒獎典禮,領回一塊厚重獎牌;六月份,皇冠雜誌一次刊載完小說內容,封面是上海畫家張正剛的油畫作品「影子」,一個坐在椅子上發呆的女子,和一隻躍過書桌的貓。

編輯在封面上留下一段文字,我很喜歡:

「生活中,什麼是永世無法遺忘的?
是青春的酣暢,生命的陷落,還是燃燒的戀情?
在她以為那段刻意遺忘的年少愛戀已經遠去時,
四則過往的神秘訊息,早已穿越漫漫時空來到她眼前,
彷彿從前世,來到了今生……」

關於推薦序,本來找的是評審之一的子敏,後來換成另一位評審倪匡,他用了「真耶?幻耶?」為題,寫了一段他的觀感:

「作者用了很特別的寫作方式,將一切環繞人物的事、物、街道、景色……等等,用極其詳細的筆法來描述。照說這樣做法必然會使小說趨向沈悶,然而事實卻是就在這種超細膩的描述之中、在瑣瑣碎碎、絮絮叨叨的敘述下,小說情節逐步展開,一波比一波更吸引人看下去……

小說帶引讀者進入一種十分詭異的境界,虛、實、真、幻交集,將讀者捲入多重懸疑中……」

老實說,為了這個長篇小說的標題,著實煩惱許久,眼看報名截止日期逼近,我只好搭捷運跑回淡水,在淡江校園來回踱步像幽靈,黃昏夕照中,抬頭瞧見「覺生圖書館」,「覺是今生」的標題,躍上心頭,喜歡極了。

倪匡說得沒錯,我實在不喜歡寫「純粹」的愛情小說,我在故事中佈下許多瑣碎的線索,讓一個執意忘記愛情的職場女秘書,把青春的淡水一點一滴找回來。而倪匡在序文中亦毫不留情地表達他對撲朔迷離的結局感覺不盡興,於是,在小知堂出版的單行本中,我把結局補上,還把決定權交給小知堂編輯,讓他們決定,到底維持原來沒有結局的結局,還是採用後來衍伸的加長版。

單行本的封面插畫作者,是我在網路上找來的RAE,還是個學生,很有禮貌,感覺很纖細的小朋友,畫得很好,把我想要的感覺都抓對了,我一直希望擁有一本白底封面、線條簡單卻力量飽滿的作品,這次,辦到了!

《慾望街右轉》寫一個暑假到書店打工的十九歲男生,藉由突然出現的幾本二手書,打探書店老闆的過往戀情,也讓自己遲鈍的個性,有了溫暖的蛻變。

《尋找淺見先生》寫一個媒體名嘴如何跟罹患癌症的醫師交換命運,從東京到台北,一段身份追逐的故事。

《覺是今生》則是寫一段自然消失的戀情,寫過往的淡水,寫褪色的青春,也寫台北捷運、香港地鐵。

我喜歡讓小說的節奏持續在「過去、現在、未來」之間奔跑,也喜歡把線索埋在文字之間,這三部長篇作品都為著發掘答案而來,答案不是突兀出現的大逆轉,而是緩緩沈澱入心窩的坦然釋懷,不管是十九歲男生藉由閱讀窺見四十歲書店老闆的心境,還是台灣女孩與日本男子互相跟蹤埋伏的過程,甚至,《覺是今生》裡面出現的三張紙條與一則手機簡訊,「尋、找、了、悟」,把情緒嵌進輕度推理的格局中,是我最enjoy的書寫方式。

我將《慾望街右轉》的場景放在台北山邊的大湖山莊街;《尋找淺見先生》則模擬數年前短暫居住的東京池袋江古田;《覺是今生》把背景拉到北淡線鐵道仍舊存在的素樸小鎮,以及捷運開通之後的淡水,和兩年前曾經停留的香港北角鰂魚涌(Quarry Bay)。

曾經是淡江學子,曾經沈醉觀音山色、淡水夕照的人,曾經為自然消失的戀情與無疾而終的青春感嘆不已的人,來看這本小說吧!

新書要上架了,對於誠意相挺的小知堂出版社,孫宏夫先生、總編輯謝函芳、小編芳津與封面繪者RAE,當真感激不盡;對於皇冠雜誌主編莊瓊花的纖細溫暖,也感恩在心。雖然,我總想起「切腹自殺」四個字,但是,無論如何,我都要幫自己、也幫這本書好好打氣,雖然沒有緋聞、沒有話題、沒有爆料,也要加油啊!


《覺是今生》小知堂出版 2月10日上市
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283336

RAE的作品集
http://www.heyshow.com.tw/users/raemoon/

《覺是今生》網路連載新聞台
http://mypaper.pchome.com.tw/news/sis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