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課堂上看的電影愛奴一樣，許多中國女同性戀的題材似乎都是在妓院發生的，而且和「厭惡男人」這件事息息相關。似乎妓女們對來造訪的恩客付出感情，利用完後卻被丟棄一邊，對男人的不信任感就讓她們形成了一種互相依賴、扶持、照顧的關係。不論是之前我們這組看的另一部電影自梳，或是這次的影集孤戀花，都是遵循一樣的模式。

　　孤戀花的前幾集，重心都放在雲芳和五寶的情誼上。雲芳是上海歌廳的紅牌小姐，迷倒了不知道多少男人，但她卻總是調情，卻謹守分寸，不給予任何男人承諾。多少男人用心討好的雲芳，卻始終中意著五寶一個人。五寶是街上撿回來的孩子，因為欠債被歌廳老闆的手下追打，要帶她回歌廳大賺一筆，雲芳仗著自己是紅牌歌女，就把五寶收到自己門下，親自照顧她，讓她成為只唱歌不陪酒的歌女。這兩人的情誼，和自梳的意歡還有玉環相同，其實是由救贖／報恩／照顧開始的。就如同我在藍色大門的報告中提到的，女人之間的情感和男人之間不同，在異性戀男人之間存有某種程度的競爭心態，不可能像女人這樣互相依賴互相扶持；但在女人之間，同處弱勢地位的我們，其實經常是互鄉照顧互鄉支持著對方。白先勇在訪問中提到，孤戀花中的女性情感，不只是同性之間的愛情，還有親情、姊妹之情和友情，我想就是因為女人和女人之中沒有男性之間的緊張關係始然。

而這種女性情誼的連結，其實是古今中外皆同的。美國名劇作家David Mamet的近期作品Boston Marriage就也是以相同的背景寫成。在維多利亞時期的英國，有一些不願意走入婚姻或是無法走入婚姻的女人，往往兩人成雙成對的同居，互相給予對方生活上或是財政上的支援。有些只是朋友住在一起互相照料，有些就真正是同性戀的關係。但當時社會大眾對於此種情況卻相當「容忍」，要是把這種同居狀態改成男人與男人，那就會受到許多道德嚴厲的譴責與批判。這一方面可以說是女性處於弱勢，互相支持時所得到的寬容；但也可以說是女性之間本來就有某種親密，而這種親密是難以界定出友情／愛情／親情／姊妹情的。一個照顧者，一個被照顧者，或是雙方都是照顧者和被照顧者，共同在這個現實社會中生存，這就是古今中外許多女人的故事。

雲芳五寶的憐惜之情相當明顯，把她帶回自己家中，和她住在一起，保護她在歌廳的工作，只要一有男客想要接近五寶，雲芳就會出面干涉。至於五寶對雲芳，一開始是報答她的救命之恩，在來又是到了一個人生地不熟的環境，事事都要依賴雲芳的指導和保護。但影片中可以看到雲芳對於「能不能留住五寶」是存有相當多恐懼的，她不讓五寶接近任何男客，一方面是擔心五寶被欺負，另一方面卻可以說是為了自己的私心，害怕五寶被獻殷勤的男客所打動，而離開了雲芳。因此她時時刻刻的警惕五寶，「男人是很壞的，沒有男人是真心的，每一個都是需要你的時候把你捧上天，不需要你的時候把你踩在腳下」，甚至嚴防五寶和三郎的交情。

在這種權力關係──雲芳對五寶的管教，其實是相當類似「母女」的關係，一人依賴另一人，而被依賴的人就有能力去控制依賴者的生活。從五寶對雲芳的稱呼──「阿姐」──就可以看出端倪。但就某方面而言，五寶並沒有那麼的百依百順，她對於雲芳的話，其實不是那麼相信著的。因此她脫離了雲芳的世界，去參加了歌唱比賽，遇到了三郎，之後又自己秘密聯絡三郎，打算照他的意見去找唱片公司。當五寶有秘密瞞著雲芳時，兩個人就不再這麼親密了。因為五寶想要對自己的人生有所追尋，雲芳卻怕她受人欺負或是離自己而去，因此兩人逐漸產生間隙，五寶甚至用自殺作為威脅。

就是在這個時候，雲芳對五寶的感情越來越明顯。她甚至和五寶一起去看房子，告訴五寶說「這樣一直和阿姐住在一起不是很好嗎？我們可以組成自己的家庭。」雲芳的確是把五寶當做自己的愛人、親人來憐惜的。可是在唱歌的五寶，和音樂家三郎的連結卻暫時勝過了她和阿姐的連結。畢竟三郎可以實現五寶的夢想，但雲芳卻只會阻撓她的未來。

雖然從前幾集的劇情就可以看出孤戀花的同志意函，但正如同自梳一片一樣，片中的女性同志情誼其實和「恐男／厭男主義」有相當緊密的關係。這些女人之所以被連結在一起，很主要一個原因就是她們被男人拋棄，被男人欺負，因此只好互相聚在一起自力自強。她們不敢再相信男人，不敢再對男人有依戀，因此一股腦的把依戀轉到女人身上。女人們似乎還是沒有能力主動的去選擇同性之間的戀情，而是被動的，因為不得已而和其他女人發展關係。就這方面而言，對女同性戀來說，似乎是一種悲哀，而不是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