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4-28 20:47:07H2O

穀雨(4)木棉的顏色(摘錄)

四月,柏油路上隨處可見掉落的木棉花。木棉樹,傷疤般的樹皮、空枝上僅開花而無葉,那壯烈不群的姿態,為它贏得了「英雄樹」的美名;彷彿也暗示了基層勞動者的酸楚:便利的都市運輸系統、簇新的高樓、條條柏油大路上,總有朵朵受傷的生命。

木棉花開灼紅如血,這本書裡只見黑色白色。

這是一首獻給木棉英雄們的影像安魂曲,透過低調凝鍊的攝影、真實懇切的紀錄,也正提醒我們一份同理之心、反省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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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社會在緩慢進步的路程上,還保留著太多頑強存在的制度性「公益匱乏」
,以及它所繼續產生的苦難與創傷;在這種由於「公益匱乏」過度過久的社會而讓受害者無力,讓一般「事不關己者」麻木的情境裡,經泰依然有力氣、有感覺的透過相機,注視這些悲劇,或許無言的映照了他作為一個藝術家,或者作為一個人的某種不變的內在質地。 ------攝影評論者 郭力昕

我們必須彼此「提醒」的事,實在很多:工人權益、工作環境、每一個人的生存與尊嚴……以及,某種同理心:在生命最根本的地方,我們都是工人,帶著我們脆弱的形體與真誠的願望,以各式勞力去換取美夢的實現與惡夢的無限推遲……
------詩人 羅智成。


★◇◆☆★◇◆☆★◇◆☆ 人生不可能就這樣了吧
蔡萬成1969年生
印刷工人25歲時遭印刷機捲入,右手臂截肢

………在科技這麼發達的時代,機器這麼先進,但工傷事件卻這麼多!從前常聽說印刷工人受傷的案例,但沒想到也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剛受傷時我很沮喪,覺得多年的心血都白費了,學印刷已多年,要轉業不容易,又想到以後找工作及生活的困苦,到現在心中仍有障礙。雖找個許多工作,至今卻沒公司肯用我,到現在經過一番調適,不像以前那麼消極了。日子總是要過下去,工作可以慢慢找。所謂天無絕人之路,人生不可能就這樣了吧。


★◇◆☆★◇◆☆★◇◆☆ 母親的罣礙
張蓮珍(1954~1999)
保險業襄理,車禍死亡

我一直把母親過世的事當作秘密,深藏在自己心中,不是刻意想隱瞞,只是害怕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就像四年多前,剛聽到媽媽車禍身亡的消息時,我並沒有流淚,因為我不相信母親已經離開我們了……

母親走後,我偶然參與了工傷協會舉辦的春祭法會,接觸到許多和我們同樣遭遇的職災亡者家屬,大家互相安慰,交換經驗,那種彼此間的關懷和慰問令我感到十分溫暖,透過吐露心情,我才慢慢敢追憶母親生前的種種。包括母親的辛勞和對我和弟弟成長的期許。

五年來,我覺得自己變得更堅強、更懂事了,遇到挫折時,每當我想起母親,不由得便會生出一股勇氣來。因為我知道:只有我們好好活著,並且順利成長,才能免去母親的罣礙,雖然我們看不到媽媽,但我心裡相信,媽媽一定時時都在我們身邊。


★◇◆☆★◇◆☆★◇◆☆ 牆上的月曆還停留在出事那天
黃宏竹(1958-1994)
退輔會人事室職員,墜樓死亡
一進門,便看見牆上掛著一幅佈滿灰塵的月曆。時間停留在83年3月,那是黃宏竹出事的日子。看著黃錦和那張佈滿皺紋的老臉,突然有一種感覺:原來黃家的時間,早在黃宏竹過世的那一刻起也跟著停擺了……

黃宏竹,在家排行老三,在父親黃錦和眼中是個老實孝順的孩子,熱愛自然,工作認真,對人也十分客氣,除了在<退輔會>人事室負責重要公文收發來往工作外,也幫同事做些環境清潔的工作。

83年3月25日,黃媽媽突然接到醫院來的電話說:「宏竹出事了!從倉庫四樓摔下來!」當黃錦和趕到醫院時,宏竹已沒有生命跡象了。

宏竹過世時,黃家整個陷入了瘋狂混亂之中。黃媽媽看到宏竹的照片就忍不住落淚,家人只好把牆上的照片給收起來;而黃伯伯除了得面對自己憤怒、哀傷的情緒外,還得扛起家中大小瑣事,由於心理壓力大,心臟病復發,導致精神分裂,一度瀕臨崩潰邊緣。現在黃伯伯退休了,為了支撐家計,還必須到附近的幼稚園兼做停車管理員的工作。

八、九年過去了,宏竹的身影與氣息仍停留在黃家每個人的記憶中。思念並沒有因時間的增長而消失,反倒如牆上的月曆,永遠停留在那令人傷痛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