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7-20 15:29:42右拳

急診室










連續一個禮拜的服務課,做早上跟下午,一天六小時在急診室裡面待命。幫忙送病例,推病床去照X光、電腦斷層、胃鏡、核磁共振,拿藥,送血、送尿、送檢體,或者幫病患掛號、推推輪椅等等。

記得第一次做公服,才剛開始五分鐘,就有大事找上門。由於我們身上穿著北醫志工花俏可愛的粉紅色背心,一位中年的婦女,篷捲的頭髮,兩道淚水,拿著他的手機跟電池,跑過來問我們:哪裡有插座?他說他的哥哥剛剛往生了,手機沒電,不能聯絡家人。我跟另一個同學原本還在聊天,趕緊收斂笑容,可是我們雖在北醫,卻對北醫的硬體不夠瞭解,誰平時會去注意醫院哪裡有插頭呢?後來找了警衛為她充電,幫了一點點忙。

有個年輕人高燒不退、沒有食慾、疲倦但意識清醒,電腦斷層跟X光都找不出原因。男性,二十歲,在急診室裡面觀察了兩天兩夜了。我推他去做胃鏡的時候,因為血紅素質太低,內視鏡科的人不敢做,怕有危險,要求急診醫學部等病人的血紅素質回復正常範圍在進行胃鏡檢測。

印象深刻的事情並不多,大部分的時間,我只是在急診室空忙。外傷的先推去照X光看骨頭,內傷的先推去電腦斷層看切面。我厭倦做這種不知道為了什麼而努力的事。一個病患被送進來了,我不知道他的病狀、病徵,只知道要送他去照片子,照完了片子,我什麼也沒看到,又接著是下一個病患。

我討厭急診室的氣氛。在這裡,生命看不到喜悅,沒有光彩。感覺到的,只是陳腐而靠近死亡的氣味,對於未知的恐懼與慌亂。百般病態、意志昏沈、形象蒼老,對我,這些是精神上的折磨。嘔吐的酸味、感染的威脅、輻射的存在,對我,這些是生理上的逼迫。人來人往的急診室裡,卻沒有一個病人想在這裡多待一分一秒。每個人都想離開,就像是離開廣袤的沙漠。因為留下來,只意味著死亡。可怕、可厭的死亡。整個台北,生命偉力最醜陋的一面在這裡:節肢、腫瘤、傷疤、插管、便溺。我真應該知道,急診室的護士醫生如何在這裡連值12小時的班?

我累了,要去睡了。這幾天為了公服早起,晚上都沒睡好。之前聽說在花蓮門諾急診主治一班12小時兩萬塊,一個月排16班,超過16班,每班以三萬計。乍聽之下,我覺得真好賺,真羨慕,一個月只要瘋狂工作近二十天左右,其他都可以休息,可以自己運用。但,事實並不真的如我想像。

白晃晃的急診室裡,我看不見生命的光。


2005.7.20 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