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0-23 23:00:00九十九我魔
〈成為靜止〉
沈眠
１，死海
像是學徒，跟著導演離開人間煙火的眼睛
移動到黑暗的盒子，在如髮濃密咖啡香的拂拭下
在死海的搖晃裡化作點滴，是行禮如儀的粒子被時光綿延
開發無止境的自我，如擁抱一首陌生的歌
身體變成敵人，永不更改與悔悟的疼痛持續到來
女演員遞減台詞、動作，靈魂微縮到灰燼
極輕極慢地去聽見浪濤抵達肌膚底下每一處細節的回音
回到僅僅是自己的時刻
回到並不遠離的生活
只有你，險惡的孤獨緊緊攀緣如漂浮的地圖
將場景剔除燈光、音樂
進入靜默本身，進入睡眠
２，阿飄
像是一頭獨角獸，莽撞地闖進無人知曉的情境
不得不慌忙地披上人形，穿梭在清冷寂寥的街道
望著某些華麗的仰角，從101大樓高空跨年的幾十秒間熱烈
墜地而死，那些乏人喜愛的煙霧，轉眼寂寞仙逝
孤魂野鬼一樣，在都會的核心毫無方向地輻射過多的抒情
但牠聞到處女的味道，渴求廝磨一千零一種未來
渴求解除數量龐大的荒涼，而夢境正在掉落
緩慢是停止詞語的語言
是擱淺彩色的顏色
只有你，與寂靜一起建造多面清醒的鏡子
在虛構的月亮、水紋之中
摸索時間的盛開
３，沙漠
像是雨的孩子在吟唱，在空中交錯成繁花
它們就是魔幻，它們就是浩瀚
而充滿回憶表情的風景伴隨老歌強壯起來
更多透明的幽靈，從男演員的臉譜漏出深邃的訊號
經過導演的旁白和錄音機，碰觸沙漠
必須以水的化身，躺進魚缸
才有可能將遺忘的聲音重新融化，在舌齒上發音
而表演者們退出表演
生活在戲劇裡再現
只有你，與世界獨處，不可避免而誠實地
在記憶的移動以前，在黑暗的速度以後
──成為靜止
Ps：蔡明亮2011於國家戲劇院實驗劇場公演《只有你》三齣獨角戲有感。劇目分別是《陸弈靜的點滴我的死海》、《楊貴媚的蜘蛛精我的阿飄》、《李康生的魚我的沙漠》。
發表於《創世紀 詩雜誌》21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