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小說製造天堂的能力──專訪《超能水滸:武松傳》沈默
林夢媧/文 李霈群/攝影
(以下為部分專訪內文摘要,全文詳見《文訊》第455期。)
▉以隱喻形成的戰鬥方法論
沈默說:「荒木飛呂彥讓我最佩服的地方,在於能力是隱喻。以第六部《石之海》為例,空條徐倫是冤案,被判刑進入監獄,替身是可以拆解成線的石之自由,充滿限制的牢獄就是一顆大石頭,而她的自由就呈現在肉體能夠變為線,可以延伸開去,偵測、防禦或攻擊,甚至能夠將身體摺成莫比烏斯環,卸除大魔王普奇替身C-MOON內外翻轉而塌縮的重力襲擊,那樣的環狀也代表無限符號∞。乍看之下好像是奇觀,但荒木飛呂彥卻是藉此傳達人類精神對自由的渴望與想像。」
沈默最喜歡說武俠的定義:其一武功是隱喻,必須能夠承載人物的心理狀態、性格和命運乃至作品的世界觀;其二是人活在夾縫中,也就是人如何在各種艱難現實中存活下來。這樣好像不難理解為何他會著迷於《JoJo的奇妙冒險》近三十年。
沈默點明講道:「武松的天傷棒也隱喻了她被傷害的處境,被自己的兄長惡劣地移除雙臂,換成機械手臂,事後還不在乎地玩笑。男性很擅長用這種其實一點都不幽默但卻自以為好笑的方式戕害他者,尤其是女性。而忍受傷害似乎普遍是女性的集體記憶。但我反過來將傷害變成能量,寓意著女性的爆發。簡言之,這是以隱喻形成的戰鬥方法論。」
▉守護藝文精神的樂園
《水滸傳》最著名人物之一武松,在《超能水滸:武松傳》搖身一變為女性,硬生生被人移除兩條手臂,換成機械手臂,被封為寶藏巖戰神的她,即便逃離了超臺北,但過去陰影如鬼魂般糾纏不清,在樂園般的寶藏巖,她仍舊有無從歸屬感。
沈默說:「誰都會有格格不入的感覺,尤其是創作者更為嚴重。比如我們活在一個網路社群異常發達的年代,一切都必須外顯,把私生活透明化,每個人都是自身的實境秀。於是,想要隱藏自己、抗拒公共化的做法,反倒是一種背道而馳。我就為此感到頗深的挫折以及不適感。我想,無論置身哪一種樂園,如果沒有好好理解內心,地獄還是會如影隨形跟著吧。」
武松有自己的心魔,不管是機械手臂造成的怪物感,還是對邪惡昔日的憤恨、怒氣,都促使她得要重新整理自己,否則無法相容於寶藏巖。沈默強調,《超能水滸》系列每一部都想要描繪主要人物精神、心靈的成長,探討人如何跟自身傷害史及所處環境達到平衡。而同一者使用絕鋒時,臉面上會浮現像圖也像字的異紋,也是有意圖的安排。沈默說:「異紋跟藝文同音,這當然是隱喻同一者所在的寶藏巖,是守護藝文精神的樂園。我個人堅信,藝文創作承載著人類的精神極限。」
▉打造屬於自己的桃花源
沈默引用豪爾赫‧路易斯‧波赫士的講法:「所有的文學作品(我敢說)都是象徵性的。文學作品的基礎,只有很小一部分來自於生活經驗。因此,重要的是一名作家表達自己思想的能力,而為了表達其思想而採用的形式,無論是使用『魔幻』的描寫方式還是使用『現實』的描寫方式,……都是無關緊要的。被稱為科幻小說或是流行文學,又有什麼要緊呢?」
「我所有的作品都在表達自己的生活經驗與思索。《超能水滸:武松傳》也是如此。《超能水滸》寫林冲如何從失語、無能狀態中脫離,獲得重生,在寶藏巖建立真正的自我。《超能水滸:武松傳》則是敘述著武松怎麼樣從如鬼魂一樣的昔日傷害,找到回歸生活的路徑,不被陰影與憤怒制約。」璀璨降臨在沈默的眼瞳裡,他如此總結道:「我所處的是一個無所不用其極講真偽、虛構正在被弱化成謊言、想像的力量也持續被剝奪的時代,正因如此,我想要復原以小說製造天堂的能力,綻放黃金之心地去寫這一群人活在寶藏巖的日常樣貌。」
此文刊載於《文訊》第455期(2023年9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