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3-05 22:49:23九十九我魔
〈憂鬱家族〉
母親,您躺在沙發椅上,像一塊固著而焦黑的木炭,潮濕了,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點燃,而我是另外一塊被憂傷淋溼的人形炭,靜止在木板,我們都在沉睡,因為美得眠錠、酣樂欣錠、伏憂寧錠,我們吃下那些以藥為名的毒,以抑制我們豢養憂鬱的速度,我們的底下是黑暗的水,我們在漂流,我們甚至連絕望都無法體驗了,我們正在遠去……
憂鬱和黑暗是孿生關係
母親與我也是,近乎雙子星的複製
一起新生在藥物的王國,以發病的前後次序
成為兄妹,我必須教導母親適應
那些懷孕天使的頌歌,讓我們平穩地
固體般睡去的藥丸之幽微美妙
在黑暗中,我不得不傾力對憂鬱
建構一套美學,分享瘟疫如分享新潮
讓已經跳下無止境大海的母親相信看見了
一座可能的島嶼
我們能夠游過去,找到人間
像正常人一樣的輕快呼吸,獲得有限而乾淨的睡眠
不必再溫馴如綿羊
在同樣抑鬱的上帝的祭典上反覆作為犧牲
我們是渡海者,需要賣力揮動雙臂
渴望著在窒息完全侵佔身體以前
停靠某個神祕的季節
終止潮濕,回復清爽的乾燥
不再以潮聲為髮,以悲傷為觸覺
我們是噪音,我們是無能為力的癲狂
我們是荒涼的花,是自由下降的雨
是灰暗的夢境,是纏繞著鐵鍊的孤絕
我們被偷聽,被貼上在安靜中腐朽的標籤
被許多視線咬傷,被野蠻的故事沖毀
縱然在形體之內,我們不斷地自我削減成
同一種以減法運算靈魂的結構
在日漸麻木的生活,擁抱相似的暈眩與詩歌
但不輕易對上帝跪倒,我們有病者的驕傲
即使膝蓋長滿煙霧,即使是幽靈,即使一切是黑色
我們依然在時間裡活著,持續演化最大質量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