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9-28 18:15:14九十九我魔

〈如果奔跑能夠帶我們抵達哪裡──默看《奈緒子:純愛練習曲》〉



  正因為苦,正因為自己甘願通過那樣的苦,至少在那過程中,我們才能找到一些自己正活著的確實感觸。生活的品質,並不在於成績、數字和名次等固定的東西上,而是流動地包含在行為本身中,我們也可以找到這種認識(順利的話)。

               ──村上春樹《關於跑步,我說的其實是……》

 

  最近好像挺密集地看CatchPlay片子的特映會。感覺這個片商的動作積極,有企圖。你這個晚上進入了《奈緒子:純愛練習曲》的敘事底。你已經習慣不根據片名推測、想像其內裝物(應該更進一步說,你樂意去除任何在遇見文本前的預先設定行為)。否則大抵又會冒出究竟片名跟內容有什麼相干的疑惑(通常會很快發展成啼笑皆非或忿怒)吧。

 

  奈緒子(上野樹里飾演)因為治療氣喘到波切島,意外墜海,被船長救回,但造成他的死亡,一直覺得對船長之子雄介有所虧欠。跟著故事拉到高中時期的某比賽會場,他們再度相遇。雄介的教練(也是船長的好友)希望奈緒子在暑假來幫忙特訓。故事乃轉向於天才跑者雄介於接力長跑的困境(和隊友的關係),以及教練的死亡,還有關於跑步的意義。

 

  日本商業電影讓你覺得做作、強調的群體(或者說日本此民族特有的「螺絲性」)力量再度上演。一匹特出、秀異的孤狼必須在人們之間找到自己適切的位置。原來是孤獨已極的跑步運動,在必須接力的情況下,立即轉格成為友誼、夢想的老調。你不甚耐煩地看那些年輕演員搬演著所謂個體必須藉由群集才能飛越的展示。以你自身的情況而言,從來沒有在所謂友情這一點上感覺到任何盈滿、愉悅的滋味。大抵都是利益糾纏與沒完沒了的煩擾。還不如與陌生的認識的人相遇,隨後,拍拍屁股,轉身便走。

 

  不過奈緒子給水的那一幕慢鏡頭,很有趣,相貌冷冽的雄介表情沒什麼變化,但那眼神則活跳跳得詫異著,人物的動作,慢到極限的同時,也就放大了,那瞬間的交錯而過,就有了神秘、美麗。另外教練(笑福亭鶴瓶?)逗趣又有存在感,真不賴。至於奔跑者的燦爛時刻對照著死亡的陰影(教練罹癌),以及雄介對冠軍的渴望(他要獻給教練),似乎可以呈現得更多。有好些點你覺得不應如此而已。譬如雄介該如何原諒奈緒子,譬如奈緒子持續鍛鍊跑步並凝視雄介的理由呢,譬如究竟跑步者在跑步裡領悟到些什麼呢?

 

  《奈緒子:純愛練習曲》有大量奔跑的鏡頭,但怎麼說都是企圖經營一競賽,對勝利者(但何以雄介這樣無以理解人的界線的天才,最後也落得面臨極限,必須仰賴其他人的鼓舞,才能持續進前,這是人味的恢復?還是過於簡單的群聚式光明?)的迷戀。比較起來你更喜歡《陽陽》(詳見《食影人:第Ⅱ吞食》之〈毀壞如此濃密我們站在陰影最深的下面──看《陽陽》〉)最後一段張榕容在黎明的黑暗時分不停喘氣、跑動的畫面處理。那是極為陰影裡面的深刻層次。

 

  就像村上歐吉桑曾經寫到他的墓誌銘希望是這樣子的:

       「村上春樹

        作家(也是跑者)

        1949~20**

        至少到最後都沒有用走的」

  (《關於跑步,我說的其實是……》,賴明珠譯,時報出版。)

 

  至少到最後都沒有用走。至少一再逼迫自己去經驗苦痛。至少應該跑步至死。

 

 

──98/9/24,晚間,《奈緒子:純愛練習曲》特映會,信義威秀影城。與我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