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Al Pacino。Al Pacino就是Al Pacino。

　　說到Al Pacino，除了這個說法，默不曉得還能怎麼講述這樣一個往往比戲還具備更大存在感的表演者（──當然除了《教父/Godfather》系列跟《烈火悍將/Heat》等少數能夠吸納他的堅實與柔韌的詮釋以豐厚影像敘事的導演與片以外）。以個己的觀影經驗來說（這當然還是極有限的），Pacino一直是好萊塢最好的演員之一──而這個之一，卻是默最喜歡的那個，並且實在也有點願意越過性別的疆界的著迷於那狂蠻卻又秀異的眼神與及舉手投足。

　　他像是把出鞘的劍，不，該更嚴厲點說：



　　他‧是‧把‧無‧鞘‧的‧劍。



　　就像古龍《多情劍客無情劍》筆下那個懷疑是沈浪與白飛飛的私生子阿飛的劍。鋒芒畢露。沒有什麼鞘可以容納。輕快狠準。收或者出，都是在一體裡就能夠復還的，無須假借外殼。鞘這玩意兒不該以各種形式或者概念出現在他的表演內容裡。他就是合該成為一柄無論光采抑或黯淡都要使人感受到無可匹敵的氣勢的劍。

　　看看去年的那部《瞞天過海：十三王牌/Ocean’s Thirteen》他跟一群吊兒鋃噹的大盜們周旋時那不可一世的明寒的風光，還有徹底潰敗後的失神，簡直讓默懷疑根本他的肌肉與神經束都有戲，都可以完整地應接並傳遞他內在情緒的抖顫且綿密深刻地在大銀幕裡渲染開來。恐怕連他眼角的皺紋隨便一挑，都能迸出個故事來吧…很難不這樣想。而也就是他那滿臉的極度的疲憊與風霜，使得Pacino更是默心目中最接近Block筆下紐約私探馬修‧史卡德形象的人。

　　《死亡倒數88分鐘/88 Minutes》，Jon Avnet導演。默的重點全擺在Al Pacino又深硬又厚綿的詮演上。那雙眼睛、那張臉，都像是時間的本身。電影文本的情節與敘事手法並沒有特別搶眼的部分，一如其他好萊塢的精準製產的片一樣。不過至少導演清空了其他多餘的東西，將視點完全聚焦到Al Pacino上（讓這個老演員跑步的畫面還真殘酷地展演了歲月與肉體的日漸朽矣），猶如一堂表演課的紀錄片。議題方面的暴露性，對連續殺人狂玩弄法律機制的批判，遠不如《驚悚/Rrimal Fear》中Edward Norton喬扮人格分裂者或《千鈞一刻/15 Minutes》那拍攝謀殺錄影帶打算以心理問題與媒體脫罪且將美國當作殺人狂樂園的精彩。倒是那個始終伴在Pacino身邊的女孩Alicia Witt（是張熟面孔呢），還蠻亮麗醒目的。



　　這之後又連著看《一個好爸爸/Run Papa Run》（──片名總讓默想起Tom Tykwer那部在《香水/Perfume》之前超生猛有力的《蘿拉快跑/Run Rola Run》）。許久不見的張艾嘉，透過小女孩的童真、可愛與柔軟救贖了混黑道的爸爸（古天樂飾）。而張的徒弟劉若英則再度搬演那種靈慧動人的氣息（她還真肯扮成俗到瞎的中年婦女）。

　　關於黑幫的老大，當然不免又要跟Al Pacino這個美國電影史上最強悍最陰暗的二代教父扯上了（頭一個不就是演他老爸的Marlon Brando）。Coppola最專擅的聖邪並行、充滿宿命性刻畫的影像調度（神聖的教堂與殺戮的場景交互穿插），到了張艾嘉手上卻成了某種脫身的渴望的契機（古天樂在外頭廝殺、劉若英與女兒在床上嬉戲）。

　　張艾嘉以獨到的溫暖目光轉化了那之間的暴戾之氣。有老母親（苗可秀欸…轉眼她已從李小龍片中的清麗脫俗走出來了；對了，本片並且也有好久不見的狄龍跟莫少聰），有妻子，有女兒，這三個女人的背負促使古天樂堅定而不無慘涼地設法踩出江湖之路。那經由親情貫穿、對人物的潛在悲憫，並不特別煽情，淡淡的家庭場景，有著深藏的無路可出的悲哀。

　　影片末端，當古天樂中鎗、跌落海面時，張艾嘉調出古天樂年輕扮相時拿把刀往門外去的場景（台詞說：「李天恩當初只用一分鐘踏入江湖，之後卻用了大半生要脫離江湖。」），然後，水花噴濺，慢鏡頭拍攝著那些水開花的風景，彷若那是他對這個世界所剩餘的激盪與留下來的事物──再也不會是鎗火以及火花了──這一幕最後的水花，令默深深眷迷。

　　另外，除卻那個小女孩可愛柔嫩到爆的模樣外，戲路愈來愈寬的古天樂，在杜琪峰怎麼說都實在夠狠夠殘的《黑社會：以和為貴》，以及陳木勝也是用嬰兒拯救了敗德的《寶貝計畫》之後（哦，還有爾冬陞《門徒》中那孬透了的吸毒者之像），黝黑而精實的臉龐似乎也愈來愈有戲了。不壞、不壞。

　　　　　　　 ──97/4/27，《88 Minutes》，三日內有效兌換票

　　　　　　　同日稍晚，《一個好爸爸》，自購，微風國賓影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