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0-25 16:37:13九十九我魔
〈最好的我們都已死去〉#011.
#011.
「你很會照顧嘛…」我拉起被子,可不想被白看。
沒說話,他當然沒說話。愛把話語當作黃金、不輕易浪費。
「怎麼?人家盲劍客,你啞劍客啊?」
他慢條斯理的折疊毛巾。宛若在照料,比方夢之類的,白色的夢,雪白得近乎貞潔的夢。很會收拾嘛,厲害,厲害,好厲害。最好你是有辦法搞成魔術方塊。
我一把搶過毛巾,往自己臉上抹,再扔回去。
皺巴巴的一團。
他探手抓住。
我扯高嘴角,瞪他。
他那雙純黑的眼瞳,彷彿黑色的鵝卵石,晶瑩、堅硬。
「脾氣很好嘛…繼續給你厲害獎章。」我語氣中的鄙夷,絕對可以凍傷任何有所謂的鳥自尊,即便陰莖小得跟玉米粒沒兩樣的男人都應該會變成響雷的。我期待。
他只是回看著我。還沒有變化。
好極了。我又快燒起來。靠。你就不能有點反應!死魚啊…
我對他招招手。
他低身,拿起垃圾桶,還有那條毛巾,往浴室走去。
「喂,你!」別說是老娘的話了,就算是老娘的屁你也得給我當香的,拼命仔細的聞,這會兒居然敢置之不理,好,很好,真的很好,有股想跳起來衝過去踹他個四腳爬爬的渴望。
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水聲傳來,水龍頭的,倒東西的有點悶的「噗通」,還有馬桶那怎麼聽都很空洞──像被眼睛裡頭沒有任何東西存在了的瞎子凝視著──的扳動、沖水的聲響。
「好了沒?出來,你當浴室是你的龜殼啊!」我叫囂著。
肌膚還是乾燥的,跟我體內的煩躁,不相上下呢…
房間裡的腥臭猶如白目的小貓在打游擊一再往鼻子回衝。
水在浴室裡持續地沖著。
我聽不太清楚他在裡頭幹嘛,但也猜得到,八成是搓毛巾。
「出來,出來,再不出來,老娘現在就宰了你。」
我把棉被扯開一些,熱了,身體熱了,被氣到了。
冷氣機疲憊似步履遲緩的駝背老人,間或一個呼吸不過來,就呲牙咧嘴的大大聲喘息了起來,好像隨時都會暈厥停擺,如果順暢就還是保持著嗡嗡的低吼。
我瞇著眼睛望去,也許該再調低溫度。
他把浴室裡慘白的燈摁熄,走了出來,手上還拎著濕毛巾。
我做了一個眼神給他。讓他又硬又熱的那種。
他走到床邊。他當然會過來。
我大拇指蓮蓮地舉著,食指微曲,其他三指收攏貼緊掌心。
他筆直地站著,好像在等待什麼。
我朝他勾了一勾,順便又丟了足以燒開一壺冰水的眼神。
他靠近我,身體彎下。
我拈起毛巾的一角,輕聲細語:「再低一點。」
他照辦。
我抬高手臂越過他的頭頂,另一隻手揪住毛巾的另一邊斜角,把毛巾掛在他的脖子,我施力一扯,他的臉貼近了我的,我對他微笑。
我們的鼻子疊在一起。我感覺得到他鼻翼在出油。
我放開毛巾,繼續微笑。
他的眼睛依然很黑。但開始起霧了。就像是他微亂的鼻息。
我左手按住他的胸口,輕輕一推。
他往後傾了一下,似笑非笑的。
我右手瞬間就抽了過去。
「啪!」
很清脆很響亮的一聲。
剛剛彷彿被熱氣沾霧的玻璃的雙眼,立即變得警醒清明。
好爽。老娘覺得痛快。我等這一刻等得夠久了。
這一巴掌打得精彩。
活生生的,剛出爐,愉快嗎?
他的左臉,熱辣辣的一片紅,宛若被燒傷了。
我笑出聲音來。
跟瘋婆子沒兩樣的大笑,咯咯的笑著。
笑得喉嚨噴出一排咳嗽來。
老娘早想扁你好久了。這一記勉強抵點利息。
他直起身子,兩隻眼睛俯瞰著我。
「怎麼?想揍我?」
他沒說話,只是從他的側背包裡摸出一副太陽眼鏡,戴上。
莫名其妙。這是在幹嘛?Man In Black啊…拍電影還是怎麼的?這個動作很神經,不知所謂。而且那還是全黑的黑色太陽眼鏡。莫非這個房間裡有太陽要墜毀?
我的笑意枯竭。我停下來。我捉不到他的眼神。
有種他就要消失了的預感在我心口上湧。
剎那,
一股恐慌的感覺,
刺穿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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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客氣 (很有禮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