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收到一封信，是幾個月前離職的助理寄來的。標準的中式信封，非常樸拙的樣式，再仔細一看寄件地址，是從某個營區寄來的，原來他去當兵了。已經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收到手寫的信扎，拿在手上有一種非常復古的新奇感；而且這一陣子接觸的人事物不是同事客戶就是周公，能夠分享別人不同型式的生活算是為忙碌的日子帶來一點不同的趣味。
信裡提到他在新訓中心過的一些生活，以及將下部隊的緊張。看著他工整的筆跡寫出的輕鬆語調，看來他對於軍事化的生活頗能適應，有別於他離職前頻頻問我兵役生活的忐忑。
當兵，我真的忘記那段日子了。如果不是有這麼一個青春無敵的美少年來提醒我的話，我還真的以為那將近兩年的時間是一個記憶裡的斷層。
拿到大學畢業証書的兩個星期後我就收到兵單了，在同屆中我算是滿早就進去報效國家，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在等待上。服兵役的時後我在一個人人稱羨的單位，每天和一群滿天星遍地花的將領們辦公，為他們打打字送送公文畫畫圖跑跑腿，比一般公務員還早享受週休二日的待遇，還能偷渡手機進去跟外邊的朋友哈啦打屁閒喀牙。看似輕鬆得意，其實剛下部隊的前半年真是再難熬不過。
剛下部隊幾天後我就被分配一個文書的職務，不過不知道是否天生犯沖或曾得罪學長，學長整天找我麻煩，雖然不是外傳的體罰，但那種精神上的折磨卻是外人難以想像，搞得自己神經緊繃差點沒精神耗弱。幾個星期後中秋節，學長獨自留我張羅整個單位的餐會佈置。我一個人畫海報畫到凌晨一點半，和安官簽到進寢室後累到立刻睡著。幾分鐘後，九二一。這個舉世聞名的地震也把我的軍旅生活震到另一個不同的境界。
隔天早上新聞畫面播出一片人間煉獄的慘狀，國軍裝甲車忙著救災，我也被下令幫幾個軍官處理一堆又一堆的救災文件；看我不順眼的學長則因別種原因被調為某個將官的傳令。常常一個人在辦公室裡就著一盞燭光微弱的檯燈處理公文，偶爾點上一根煙看著窗外的月亮，想著乏味且重覆的生活，對未來有一種不知所措的茫然。
九二一慢慢的告一段落後我開始被委任一些工作，軍旅生活也慢慢的不那麼枯燥，沒有辦公的時候和一些學長軍官耍耍嘴皮建立一些交情，那段時間算是我二十歲後過得滿愜意的一段時光吧。領退伍令的那天還覺得有一種黃樑一夢的錯覺。
拿到退伍令後沒多久我就找到工作了。離開高雄的家人回到學生時代待過的台北，每天過的是更緊張的生活，面對更多更大的壓力，遂開始戴起面具，迎接每一個熙來攘往，笑兮巧兮倩兮，忘記那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
看看手中的這封信，想起寫這封信的人的臉孔，想起數年前在營區辦公室裡看到的那一輪明月，也想起自己早已經不是那個茫茫然的傻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