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的一封信】
　　　　　　　─易棠影



愚秀：


　　自從那天看到你的回覆以後，日子還是和平常一樣──父母的不諒解、朋友的冷漠，或者是心情上的束縛──它們未曾在我的心中減輕，甚至日益沉重；時間仍從指尖滑過，而在它摩擦過髮梢的同時，我仍忍不住會想起身為考生的瘋狂，還有你暖暖的問候。

　　彷彿生下來就必須背負著錯誤一般，我每一步履的決定都被他人或是我自己貼上錯誤的標章，而任憑泉與你有進一步的接觸，則是我十九年的生命中，最大的錯誤；我為此憑添煩惱多時，對彼此是否是友誼的定位產生懷疑，不信任與否定打破了一個建立許久的情誼。

　　將近一年沒有你的生活似乎給了我一些更多的教訓：我明瞭到我所擁有的友誼無法勝卻他人的愛情，亦明白它無法勝卻來自親人牽制的力量，它薄弱得我無法確切地形容，就像是一張紙一樣，隨意的一杯水或是撕動就會被毀滅。這個念頭深刻地鏤刻在心版上，彷彿是被惡意地烙印，我無法像以前一樣以直率面對他人，更難與人直視而對；因為心裡明白，自己一定會在一天因為某些小事而欺騙，亦或是叛離。

　　如此一想，當初的無法接受似乎就變得微不足道，只是愛情而已，不是嗎？

　　既然當事人都可以如此坦然、看得開，又怎會有看不開的旁觀者？涵與樵兩人也是一樣的，我能夠設想泉的低落，也能明瞭她的想法：「如果當初不是我，他們就不會……」呵，我想狂恣地笑一場，愉悅地看她處於與我同等的苦腦，但是卻憐惜於泉的徬徨──最痛苦的人只要一個就夠了。於是我同她煩惱，傾聽她的苦與愁，但是卻無從得知她確切的感受──就像當時一樣──我同她說些玩笑話，企圖讓她從我這裡感受到輕鬆，掩飾自我的情感。

　　就這麼一直下去好嗎？每逢我拿起顯示著泉的號碼的電話時，總是如此想著，她無從得知我的陰影甚至畏懼，進一步畏懼的結果便是再一次的重演；我會重嘗感到背叛的情感，又復自悔於自己的不坦誠。

　　我可以告訴你，我很後悔嗎？輕率地撕掉一張得之不易的紙張，且上面還染有一年來的朱豔顏色。

　　但是一張撕碎重黏的圖畫紙對我來說，似乎比一張嶄新的圖畫紙更讓我恐懼；我害怕自己舊事重提，諷刺的言語仍會如箭矢般刺入彼此的心，理性似乎總是都無法將感覺束縛在定位，陰影裡想掩藏的人永遠都想打破冷靜的玻璃窗。

　　這封信到最後，好像也只是如以往般一慣地向你有保留的隱喻傾吐而已，不同的是，這封信無法從我這裡寄出，我也無從得到你的回應，在信尾咀嚼你的祝福；它沒有地址，也無郵票黏貼，只餘信紙上你我的名……

　　但是，我似乎連你的名字，也沒有將之寫全的勇氣。


棠92.9.27




（註：除了加註文章標題之外，其餘皆以原文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