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欲‧
28歲生日快過去的時刻，我剛從台北出差搭夜車回來，在家門口發現小光正蹲在門前彷彿睡著了，身旁還有一袋袋未煮的食材。
「小光！妳怎麼在這？！」我靠近她輕輕叫醒。
「想給妳一個驚喜，帶著我拿手好菜來煮給妳吃，沒想到妳生日竟然不在家，就這樣走掉實沒見妳、為妳煮上一頓生日的餐點，實在不甘心；再說帶著這一堆食物，我住的那也沒辦法處理……等著、等著就睡著了。」小光揉著雙眼回答我的問題。
我拿起鑰匙正打開門時，那種感覺又來了，這次更激烈，全身發熱心跳加速，就好像在偷情，趁著另一半不在帶個小情人回家似的激情。車禍那晚，微弱路燈下，看見她眉毛荷著雨水說電話的模樣同樣讓我心動。
「進來吧？！妳就這樣等我一個晚上，都沒吃東西？」
「嗯！妳吃了嗎？要不要我現在煮給妳吃，我動作很快，一下就有好吃的大餐可以吃耶！」
「好啊！我也還沒吃晚飯，麻煩妳自己去廚房，我好累、想洗澡換件衣服，再出來。」
我的話還沒說完，小光早溜去廚房傳來一陣鍋具碰撞聲。其實我只覺得累並不真覺得餓，只想快點洗個熱水澡，洗去一身疲憊，但是看小光興沖沖地等我一個晚上，不忍心拒絕，順著小光的意思答應，一方面不想讓她白走一趟，然而隱約中知道自己很久沒見到小光，不想小光那麼早離去。
等我從浴室來，聞到陣陣香味，引得五臟廟抗議聲起，直引我到廚房去。
「香味四溢！好久沒吃妳煮的飯菜了，聞的我好餓，覺得好久都沒這麼餓過！」
「喜歡吧！這麼久沒吃我煮的飯菜，很懷念吧！」站在爐子旁邊、圍著圍裙的小光，臉上泛著紅光，精神奕奕。.

一陣大快朵頤後，和小光將所有食物嗑光，沒想到小光還帶著啤酒來，因為興致高昂，沒想太多跟著喝了起來。
酒量不好的我，喝不到一瓶啤酒已經滿臉通紅，這時候我們兩個從廚房餐桌上移到客廳沙發上，從原先餐桌上對面而坐到客廳沙發上並肩而坐。
全身漲紅的我，在她說拼命說鬼笑話又引我一個連續大笑後，覺得暈眩起來，而將原本靠在她肩膀上的頭順著她的身體慢慢地躺在小光大腿上，一接觸到她的肌膚，那種異樣的感覺又像狂風暴雨襲擊而來，隱約中感受到還有種火熱的注視；心就像是狂風暴雨在身體搬演著，腦袋則拼命說服自己28歲的成年女人，怎麼為一個21歲的小女生心慌意亂的？閉著眼仍可以知道小光雙手正拂進我的頭髮裡，輕輕的拂順弄亂的髮絲、擦去我額上的汗滴；慢慢地她的臉緩緩移動的貼近我的臉，我突然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緊張地睜開眼深怕她下一個舉動破壞原有氣氛，一睜開眼，即發現小光正目光如炬的向下注視著我，她看見我睜開眼後突然停止再將頭低下的動作，我們對望、遲疑著，而我清楚的感受到我的心臟正以極快的速度跳動著，並開始期待小光的下一個步驟，在對望同時，她修長帶有骨感指頭仍持續輕撫我的髮絲，從額頭至髮尾，動作緩慢卻快速擾動著我的情慾，我的心跳紊亂、呼吸急促、全身火熱，我再次閉上眼睛，避開小光炙熱雙眼。
然而她的嘴呼著熱氣對著我的嘴，她再一次俯下身把柔軟的唇印上我的唇，我沒有拒絕只有自然接受四片嘴唇相印的感覺，一會她滑溜的舌頭，掙開我緊合的牙鑽進嘴裡開始挑逗笨拙舌頭，
我全身上下毛細孔以異常的清晰接收小光那股慾望正透過手、通過舌頭、經過她身上的每吋肌膚，正向我傳遞，而我緊張的不得了，身體的不聽使喚加上酒精的威力，讓我只是被動地接受小光的熱情；我充分感覺到小光的慾望，她扶著我的雙手開始顫抖卻也開始享受她給予的感官刺激，而內心再一次的對話，多年前傑夫吻我時不曾體會過的激情。
習慣小光的挑逗後，試著回吻她時，沙發後的對講機鈴聲突然響起。
我們像是被驚醒一樣的停止動作，在那一聲是適當或不湊巧發出的鈴聲，讓我酒醒了、也從對小光的慾望中逃開！
我立刻從小光腿上爬起去接對講機，望了時鐘一眼發現原來現在已經快凌晨兩點了，疑惑著這麼晚是誰？
對講機那方明白的傳來傑夫的聲音，帶著醉意。
「小雨！是我傑夫！生日快樂！妳看我帶來生日蛋糕喔！」
我從對講機螢幕清楚的看見他在正秀他手上的蛋糕，想起早上的不歡而散，不願意現在再見他，我想盡快打發他離去。
「很晚我剛睡，而且十二點過了，我的生日也過去了，你回去吧！」
藉著醉意，傑夫語氣並不算和善。
「騙人！我明明看到妳客廳的燈還亮著，快點讓我上去。」
經過剛才一陣意亂情迷，我並不想讓小光看到傑夫，尤其這時候，帶著醉意的傑夫加上早上的事情我覺得有些羞恥，
真的不願意傑夫此刻出現在家裡；所以我堅持著不讓他上來並且再一次說服他。
「明天再說，都兩點了明天還要上班。」
傑夫開始像喃喃自語似，說了一連串關於早上發生的事。
「小雨早上對不起妳‥‥妳讓我上去，求求妳‥‥我跟妳道歉。」
「你真的醉了回去吧！我真的要去睡了，你這樣鬧我明天怎麼上班。」
我努力說服傑夫想讓他回家，一旁的小光則小聲的問我那是誰？一個朋友，我小聲回答；等我回頭看著對講機時，不曉得誰已開了樓下大門讓傑夫上來，一會敲門聲響起，不太友善的砰砰響，門外確定是傑夫的聲音，他真的喝到爛醉，我覺得好為難，對於開門。
「小雨是我，開門、開門！」
開了門傑夫浪蹌的跌坐在地上並努力要把手上的蛋糕拿給我，他一抬頭看見我和小光站在門前，突然衝到小光面前緊緊抓住小光衣領惡狠很的質問小光。
「“你”是誰？和小雨什麼關係，這麼晚還在這？我知道小雨是因為”你”不開門的‥‥。」
看著傑夫揪著小光的衣襟感到怒氣沖天，加上我真的不想讓小光看到他的尷尬；我甩了傑夫一巴掌，虛張聲勢地吼著：「醒了嗎？看清楚她是我朋友，女的朋友！」
傑夫的表情驚嚇多於清醒，動作遲鈍地向小光道歉。
「對不起，我以為妳是男的‥‥以為她甩了我新交了男朋友，所以緊張‥‥對不起‥‥對不起。」
傑夫道歉完，自己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小光幫忙我收拾晚上吃的一塌糊塗的餐廳與客廳，整理同時，傑夫還在客廳喊著一句一句向我道歉的話，說早上的事不是故意的，因為他父母逼他只好問我到底甚麼時候可以下定決心，不能一拖再拖了，不是真心要惹我生氣等等，我像個心虛的情人也向小光解釋著早上發生的前因後果，拼命要與傑夫劃清界線，只是希望小光不要做無謂的聯想。
「妳別誤會，傑夫的事我跟妳說過，他父母不喜歡我這種女生，既強勢又不溫柔，一點都像嫻熟的小女人，
這是他父母親見過我之後的結論，最近一直替他安排相親，聽說有不錯的對象，感情正在升溫中。」
「是妳的溫柔他們沒有用心或智慧去看見，每個人對別人都有盲點、偏見，所以他父母不能瞭解妳的好是他們的損失，不過，幸運地我卻看見了妳的好。」
小光聽完淡淡點點頭，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妳認為我是溫柔、嫻熟的女人囉？」我問，帶點感謝與好奇。
「也不算是，妳是『溫柔的女生』嘛！需要人照顧的女生。」小光回答的害羞，手不自在地亂晃。
「是嗎？妳看法真奇特，從沒有人這樣說我的。讀大學時就開始過著獨居生活，從來都是我自己照顧自己，大家都說我獨立、自主、自信，就算是一個人生活也可以過得很好，就是沒有人用『溫柔』、『嫻熟』去形容過我。」
「再獨立自主的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有流淚的一天，何況妳並不是，也許碰巧妳遇見的人激發不出妳這方面的潛力。」
「那妳‥‥是那個人嗎？激發出我溫柔、脆弱一面的人？瞧妳說的好像把我整個人都看透了。」
「有沒有看透妳最清楚，我只知道那晚那樣陪著我的人，絕對是個溫柔、親切的人。」
「謝謝妳。」我笑笑，她聽完沒再說話只是笑得燦爛，隨後我們靜下來將洗好的碗盤一一收進烘碗機，我腦子裡卻在想遲鈍的我一直不覺得我耽誤傑夫，直到早上傑夫在公司鬧事，我才真正察覺到我負了傑夫，一開始就是，和傑夫保持這種朋友關係就是害了他。

所有東西整理就緒後，傑夫早在客廳沙發上睡著了。我以夜深太晚以及傑夫在這的理由，把小光又留下來住，讓她睡在我對面她之前住的客房，小光抿著笑向我道晚安後，隨即關上房門；我覺得些許失落回到房間，關上燈躺在床上時突然覺得燈將熄，瞬間閃過的景象似乎非常眼熟，我想起了母親，在月光照射下的她總帶著憂傷情緒，渙散、空洞的眼神總讓我心驚。
也許愧疚吧？她曾發現我就站在一旁盯著她，這時候她回過頭露出像慈母似的笑容，對我揮揮手：「過來啊！睡不著嗎？媽媽也是喔！妳看月娘好圓好亮，都不像是月亮了對不對？像個裝飾在街上的明亮路燈似的；一切都像是假的，就像媽媽也是假的、我和妳爸爸之間也是虛情假意哪！」接著她會抱抱我，哄著我，在陰暗的屋子裡把我帶回房間，送我上床睡覺。
可是通常我一整晚都無法睡去，我知道我要盯著母親的一舉一動，雖然這一刻她送我送床睡覺，下一刻她又會不曉得去了哪裡，常常以為她就要像蒸汽似的消失。
朦朧睡夢中，我彷彿又看到小時候的事情。
有一回，父親突然的回家，說想看看我上英文課的情形，這回，父親與莉莉才算真的見面、對話。但是當父親的前腳一踏進我們上課的花園時，莉莉、母親和我三個人的表情，全都不自覺的像是被上了石膏地僵化，父親仍堅持要陪著將那天的課程上完，以盡父親的一點責任，全然不知自己的不受歡迎，並且在上完課的當下，將莉莉留下來我們共進晚餐，結果這一留，變成了莉莉第一次在我們家過夜。
這件事情過後，我依然常常會在半夜中，尋覓那失神的母親；那天夜裡母親先將我哄騙上床睡覺，我卻怎樣也睡不著，只得裝睡。裝睡之後，看著母親的身影，四處飄盪似的，隨即跟在母親身後，卻突然發現母親走進了莉莉的客房，莉莉一見著母親，隨即與母親擁吻，當我看到這一幕時，卻不曉得害怕，相反的我突然鬆懈、放心的門口睡著，直到清晨隱約中看見莉莉將我抱回房間。

自從小光出現後，小時候一些片段的影像，組合得更加清楚，關於母親的回憶，越想就越清晰，很多畫面都像是剛發生的清楚；例如我明白當小光吻我時，那火熱的感覺還有女生擁吻女生畫面，我知道，我早看過的，那熟悉的感覺是莉莉和母親，也許太過駭人了，一直不願意去想起那些影像，還有母親與莉莉那些親密對話，關於這些我選擇塵封記憶，只是啟動記憶的鑰匙如果開啟，有些事是怎樣也阻擋不了，而這個時候，我還不明白。

隔天醒來小光和傑夫不知到甚麼時候已經離去，我獃坐在沙發上，回想著昨天晚上發生的那些事，就越覺得尷尬、後悔，後悔我與傑夫的關係弄僵、尷尬為什麼會讓小光吻了自己…慢慢地我適度地閃躲著小光與傑夫。只是時間一久只感不對勁，有時經過樓下咖啡館，不見小光的身影，我覺得混亂起來有重重的失落感，如果看到她忙碌的身影，我倍感安心與親切，內心反問自己：到底那天晚上到底發生甚麼事？還有那有甚麼意義？對她、對我？

兩星期後，小光打了電話給我？讓我去店裡喝咖啡，我猶豫著該去或不該，我不想陷自己於同樣的困境中，那樣的抉擇造成周遭的人都痛苦，想起母親，心就發疼。
下班後，我還是到小光店裡。
小光一見著我，立刻招呼我坐下。
「小雨！很抱歉這些天都沒和妳聯絡，因為我去台北受訓，學新口味咖啡，一回來試著聯絡妳，沒聯絡上直到今天；所以我要趕快把我學到咖啡調製給妳喝，我特製的喔！」
我冷冷的看小光調製咖啡時那副光彩模樣，只是微笑點頭，我心裡突然清晰了，我只能接受小光是我的朋友，而不是……我和母親是不一樣的。
「另外其實也有點事想要問妳。」
「甚麼事，妳問。」
小光又點點頭，這次沒說甚麼，只是端著咖啡喝，我看著她也喝起咖啡不說甚麼，就這樣，時間乍然停頓，在我和小光的空間裡，僅剩咖啡香與音樂聲。
片刻後，擔心小光又提到那天的事，於是先問：「妳讓我來找妳就為了傑夫嗎？」
「當然不是…還有別的事想跟妳說。」
「甚麼事？」
小光停下手中攪拌咖啡的動作：「那天以後妳總是在忙，老找不著，好不容易今天妳說，說不定晚點可以到店裡，一方面我打算把近日學的咖啡新口味作給妳喝，一方面我也想知道妳和傑夫間的關係；咖啡妳喝了、傑夫的事妳也說了，最後一件事…我想說…今天已經先跟店長說過借用店裡晚點走……以為那麼多天不見，我猜今天妳見到我也會很高興，只是妳今天一進門，好像心神不寧，現在看來還急著走。」
我覺得有點內疚，解釋著說：「最近真的比較忙些，見到妳我還是很高興啊！急著走是因為工作，絕對不是因為妳，不要誤會了。」
「不用勉強妳自己說安慰話，妳的喜怒哀樂都在臉上，剛才我一度考慮到底要不要問起傑夫的事，因為妳顯得緊張。」
「真的沒有，妳想太多了。」
「是因為那天晚上的事？那晚我太急躁了，那之後我試著找機會好談一談，可是妳知道我找不到妳。」
「那天晚上我們沒怎樣啊。」
「妳覺得我們沒怎樣？如果傑夫沒來我們也會沒怎樣嗎？」
我阻止她說下去，我怕她說出甚麼我不敢承擔的話：「不會有甚麼事發生的。」
小光嘆了口氣：「因為我是女生嗎？年紀？還是妳覺得虧欠了傑夫？」
我不發一語。
「我愛妳，小雨，我以為妳對我也有同樣的感覺。經過那天後，今天找妳最主要的就是想告訴妳這件事，當然我必須弄清楚，妳跟傑夫間的關係，但是我聽來妳並不愛他，或者該說妳並不愛男生。」
「妳想太多了，我怎麼能愛上妳？妳自己也說過妳是女生，我也是……」
「那天晚上妳覺得我是用普通女生感覺在吻妳嗎？妳沒有特別的感覺嗎？還是說妳的回吻是…」
我再度啞口無言，那天晚上的吻，在之後的幾天回想起來都能燃起我的慾望。
小光拉著我的手用誠摯的眼神盯著我：「我是女生這點讓妳很不自在？那妳就當我是男的，反正我常被人誤會是男的，有時候我覺得自己跟男人也沒兩樣；或者我女性化一點，妳和我在一起會不會就自在一點？不用擔心被人指指點點？」
「我沒辦法和妳談戀愛，更別說是愛上妳，不管妳怎樣改變自己也無法改變妳是女生的事實，而我也是，兩個女生怎麼能談情說愛？」
「可是我已經愛上妳了，為什麼妳是女的我就不能愛妳，這說法根本無法說服我，我愛上的對象都是女生，也和別的女生談過戀愛。愛一個人的心情是不能去控制的，對妳的愛付出了怎麼收回？」
「小光！妳還年輕，分不清喜歡和愛的界線，妳說愛我可能只是我幫助過妳，愛屋及烏罷了。」
「那妳分的清嗎？愛和喜歡有甚麼不同？程度？對象？」
我自己確實分不出我對小光的好感，是喜歡或是愛？
我覺得自己像是失去羅盤的船隻卻遇上暴風雨，找不到自己應走的航向；我的港口不是傑夫因為他未曾掀起我內心漣漪，也不能是小光，因為她太年輕、是個女生卻惹得我心海波濤洶湧。
我的心苦澀、難過，像是傷口被浸泡在鹽水中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