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8-05 18:25:55小魚

誰搬走了我的學生?

誰搬走了我的『學生』?這是負責編輯系刊的同學所出的題目。離開前他補充了一句:『靈感來自《誰搬走了我的乳酪》一書。』

現在落筆寫這篇短文時,倒有點後悔當時沒有問明題目的意思──究竟編輯是否都同意《誰搬走了我的乳酪》一書的觀點?面對轉變,我是否真的別無他法,只有依順大勢而求存?

雖然我不敢說能夠猜中編輯出題的原意,但可以想像同學們都會好奇──究竟教授們會怎樣看新一代的大學生?在時下有關大學生的討論 (或應該說是批評) 之中,的確經常會流露出一種對新一代大學生的不滿和一種拿這一代大學生與上一代人作比較的心理。或者,從這一代大學生的角度來看,面對整個教育環境的轉變,教授們與其一天到晚在嘆氣『一蟹不如一蟹』,批評學生這,批評學生那,不如更加積極進取,不再為『失去了些什麼』的問題思前想後,而是在新的基礎之上尋找新的希望。

坦白說,我從來不熱衷於拿不同年代的大學生來作比較。時下有關大學生的討論,往往有種傾向是將過去的人和事都浪漫化、美化,沒有把問題放在適當的時空及社會環境裡作分析。強將不同年代的大學生作比較,住住只會將問題推到個人身上 (例如個人的素質),而忽略了大學校園本身便有不少──方向並不見得正確或令人感覺得到理想仍在──的變化。假如真的要罵時下的大學生,那恐怕我們更應該批判現時比學 生們更迷失方向的大學體制。

新一代大學生令我感到憂慮的,倒不是他們比不上上一代人,而是他們自我倒退。我想說的是,這一代大學生比不上他們在中學時期的自己。近年我留意到一個現象,就是一些在中學階段當這領袖生的同學,進入大學以後便明顯地減少了社會參與或社交活動,生活退回到一個很小的圈子。我又見到,一些在中學時期曾經辦書展、搞社會服務搞出一點成績來的同學,踏進大學校園以後,卻可以容忍那些賣文具多於推廣讀書的書展,又或者變得對世事漠不關心,將以前參與社會服務所得到的經驗和體會,完全拋諸腦後。直接的說,我們的大學生似乎每天在退步,愈來愈遠離他們從前的自我。

現在同學們流行『鬥頹』。怎樣才算頹,我暫且不理。令我憂慮的是,大部分同學是頹得一點兒也不快樂的。這也就是說,其實頹並不好玩,同時也不能給同學們帶來滿足感。可是,儘管如此,以『鬥頹』為榮者,依然大有人在。

我沒有興趣問:誰搬走了我的『學生』?

但我想知道,究竟有多少同學會自問:誰搬走了我的自我?

對我這個大學教員來說,我最想見到的是一個人人有著發自內心的笑容的校園。讀書、追求知識,一切從心開始。沒有一種發自內心、自我推動的追求知識的好奇和喜悅,校園的一切其實都只是形式而已。

讀大學,還是開心、快樂地讀比較好。

或者,問題應該是這樣:誰搬走了我的學生的笑容?


文:呂大樂
2003年2月,《Renaissance──中大社會學系系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