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1-28 00:23:08Shashen-雪弦

偽童話-蟲

有沒有能看穿人心與情緒的東西?
有沒有能將情緒實體化的東西?
如果有的話,你會想擁有嗎?
用希望去換取也願意擁有嗎?
也許會因而得到什麼,也許會通往樂園--
也許、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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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神。
走在街頭一連撞了好幾個行人,連旁人暗啐都置若罔聞。
搞不清楚自己為何一事無成,是因為不懂得察言觀色?還是真的太過於陰鬱?
連情緒都無法發洩……
「妳真惹人厭!」連那個人都這麼說。
也不知道是不是藉口,她看見那個人擁著另外一個人去參加飯局,她低下頭佯裝沒看見,那個人也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便歡快摟著女伴的腰前往停車處。
她只是……習慣隱藏而已,一開始他不也說過,喜歡她恬靜而少言的氣質嗎?一開始不是什麼都不用說就能夠知道對方想著什麼嗎?
一滴。
一滴兩滴。
還以為是眼淚呢。
原來是下雨了……
意識到匆忙走避的行人,才曉得原來雨不小,伸手至背袋裡摸索,沒有帶傘……
她連忙跟著所有匆忙的步伐跑至不遠處的騎樓下,陌生男子摟著女友閃躲雨勢的動作擦撞掉她的背袋,「小心點啦!」男子不知是責備還是不耐的語氣中,她低下頭拾起散落的袋中物,雨勢變大了。
真的很可笑……她邊收好東西邊心想。
站起身渾身已濕得差不多了,她倚著牆想稍稍歇息,才發現本以為的牆面是一扇顏色古樸的雕花木門,像似沒有重量、半點聲響都沒有地開了。
門內的燈光溫暖到彷彿是來自另一個世界,什麼毛茸茸溫暖物體摩娑著她光裸的腳踝,她反射地縮腳低頭,才發現是一隻純黑的貓。
「抱……歉?」連道歉都這麼遲疑,她俯身抱起貓兒,終於看清這是一家小店,奇異的沒有招牌,連門都不是一般能看清店內的玻璃門。
「Hell,別纏著客人。」說話的是名男子,「小姐慢慢看,有需要再為您介紹。」他頭也不抬地,擦拭著光可鑑人的玻璃櫥櫃。
貓兒似乎懂人話,跳下她的懷抱,也不管主人專注擦拭著,縱身一躍落在玻璃櫃上,慵懶舔弄自己的前腳。
原本想明說只是不小心闖了進來,但小店溫暖的燈光和各式各樣古董玩物讓她逐漸放鬆下來,放任好奇心讓自己在小店面走動摸弄。
有年代久遠的瓷器娃娃,古老的手搖電話,蕾絲中瀰漫香氣的摺扇,還有一個又一個大玻璃瓶,裝著五彩繽紛的糖球。
「這些糖果是?」她伸手拿起一瓶,深色的玻璃瓶上是一顆又一顆微凸的心型,有的心型是完整的,有的心型之中竄出了不明所以的虛線似紋飾。
「有在賣,可以吃的。」男子抬起頭,深紫色的眸子定定望著她。
她耳根子燒得火紅--當他的目光對上自己時,她才知道店老闆是名俊美的男子,不只這店面像來自另一個世界,就連他也是。
奇妙的銀色髮絲垂肩,英氣銳利的眉、深紫色的眸、直挺的鼻和抿緊的薄唇,這麼驚為天人的男子存在店裡,跟著四周景色那麼調和,像虛幻的一場夢。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緊盯著他,她恍神手裡握著玻璃瓶站著不發一語。
「唔,染的。」男子驀然低頭指指銀髮裡黑色的髮根,「隱形眼鏡。紫色眼睛很好看,可惜我是深褐色的。」他惋惜說。
「呃……這糖?」她欲掩飾自己凝視他面容的片刻,慌忙揚了揚手上的玻璃瓶。
「心蟲。」他簡單扼要答。
「嗯?」
「吃了情緒會竄出來,變成蟲或是什麼的。」他漫不經心說著,貓兒再度跳躍而下步向她腳踝旁撒嬌。「不信,妳可以吃一顆試試。」他抬眼望著她微笑。
「呃,」都在店裡賣了,總不至於會吃死人吧?難得沒有過多的遲疑和壓抑,她倒出一顆糖球吞下。「水果口味--」她驀然噤聲,因為有朵碩大的花自她胸前緩緩探出、開展,然而她沒有任何痛覺。
「妳現在很開心。」男人笑,果然連笑都讓人心醉,「想些更開心的事?」
她依言想著男人的笑是為自己而笑的,胸前開展的花朵變成了一隻彩色的蝴蝶,她心裡默念著「飛去男人那!」,虛幻卻美麗的蝴蝶果然翩翩飛向男人的肩。
「謝謝。」男人笑,蝴蝶在男人肩上震翅幾回便化為一道淡淡光芒,而後消逝。
「這糖?」
「傳達了妳的情緒和意念之後,自然會化為光或塵。」男人發現什麼似的,捻起櫃上一根貓毛。
「多、多少錢?」她很少這麼直接表達。
「唔……」男人沉吟了一會兒,眼神從在她腳邊摩娑的貓兒再對上她的眼,「六百……」
「六百?」
「六百六十六好了,」他歉然笑著,「很龜毛的數字,但六六六,聽起來也比較討吉利。」
她放下糖罐,掏出錢包數著,扣除回家的車錢,剩下剛好就是六百六十六塊。
「謝謝,瓶子也可以一起帶走,」男人收下錢卻又抬起頭,「不過,情緒這種東西實體化,也是必須小心的吶。」
「我知道。」她笑,「我還能再來嗎?店很特別,這貓兒好像也很黏我。」她蹲下身撫撫黑貓柔順的毛說。
「妳會再來的。」男人語帶玄機說,「有機會,可以跟妳聊聊我開店的故事。」
「好、好啊!」她開心笑了,難道今天是個轉機?
「雨似乎小了,還是要借妳一把傘?」男人拉開木門問。
「沒關係,再見。」她開心拿著糖罐踏出門,趕在紅綠燈讀秒完變化前跑過了斑馬線。
「再見。」男人笑。
那麼深沉。
Hell喵嗚叫了一聲,木門闔上,這街景一如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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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還是像從前那麼匆忙,趕著尖峰時刻人多的火車,擁擠的人潮中,她感到有一名男子不斷用詭異的部位頂撞自己。
她皺眉,挪了挪位置,哪知那名男子窮追不捨再度黏上來……
可惡!
她本想用背袋回擊男子,摸弄背袋時發現昨晚買的糖罐還安放在袋裡忘記取出,她邊忍受著邊摸索糖罐,連忙將一顆糖放入嘴裡。
這回是一條蜈蚣,看著蜈蚣自胸前竄出她險些大叫,蜈蚣飛快的爬向男子的下半身,在擁擠之中,男人忽然放聲大叫起來。
彷彿被什麼東西用力咬了一口,男子捂著下身在有限空間裡不穩踉蹌了幾步,從指縫中看見的西裝褲布料有少量血點滲出。
乘客紛紛望向男人,不明所以看著他受傷的部位,有些人抿唇憋笑、有些人覺得詫異。
「妳--」男人指著仍背對自己的她,不料疼痛加劇,彷彿大蟲咬了更大一口。
車廂內廣播著到站通知,男人在旁人窺探和竊笑的目光中匆忙下車。
「怎麼了?」她轉過身,甚至問著騷動的附近乘客。
「不知道呢。」
「可能太常性騷擾女乘客,糟報復了吧。」
「哈哈,活該。」
旁人七嘴八舌,原來這些人都知道男人是性騷擾慣犯,但沒有任何人對受害者伸出援手。
她低聲笑著,情緒實體化還蠻好用的,就算男人要出聲大叫「蜈蚣!」,不過在這擁擠的火車上,誰相信呢?

*-*-*-*-*-*-*-*-*-*-*-*-*-*-*

她很常吃糖。
那一瓶來自神秘小店奇妙的糖幫了她大忙,每當她受欺負或不平時就會馬上吞一顆,她的憤怒、哀傷、怨懟一次次化成各種模樣,蛇蠍、鳥禽、走獸,受到傷害的人都不敢聲張,那樣攻擊自己的各式動物似乎只有自己看得到,說了會不會讓人說成被害妄想?畢竟這世界這生活壓力那麼大。
看吧看吧,你們老是欺凌壓抑而不擅表達的人,一定不知道情緒是如此可怕吧!
她在心裡得意大笑著,也不是只有那麼多的壞情緒,她一直記得在小店裡那晚她胸口開出的美麗花朵,她想,她一定要將糖留著最後一顆,她想再看一次男人笑著接受彩蝶的模樣。

她以為她根本不在意那個人。
她以為。

根本沒料到,這回情緒會來得那麼激烈,當她看見那個人擁著上回看過的女伴不避諱在她面前擁吻調情,狹窄的電梯空間裡兩人耳鬢廝磨,背後和左右的鏡子映射,那個人輕蔑鄙視的眼神變成了好幾倍的份量,她閉上眼吞了一顆糖,讓他們受受教訓也好--!

不同於以往的毫無感覺,當大蛇自她心口竄出時,她覺得心痛欲嘔,那個人和女伴放聲尖叫,電梯的速度不會加快,緩緩下降如此緩慢致命。
她虛弱蹲下身,「去啊!」她心裡喊著,自胸前竄出的兩條巨蛇吐著蛇信扭動著巨大的身軀,先是纏繞了那個人的頸項,在女伴眼裡看來,那個人像被無以名狀的力量勒住頸子緩緩向上提升,男人用力掙扎,大蛇用力扼住了他的呼吸,他在痛苦掙扎中彷彿能聽見頸骨碎裂的聲響--
「啊!啊啊啊啊啊啊--」女伴聲嘶力竭尖叫,悽厲的尖叫聲讓蹲著的她更加不適。
「吵死了!」她低吼,另一隻大蛇纏住了女伴的脖子,喀啦兩聲多麼清脆,那個人眼球爆突,吻過她的唇吐露著長長的舌頭,殷紅的血液像涓涓小溪一點點往外流。女伴也好不到哪去,魅惑那個人的性感頸項用奇怪的方式折彎,像有人對美麗的玩偶惡作劇刻意折損她的頸部。
她蹲著,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大蛇消失了,電梯到達樓層叮的一聲讓她回過神,眼前兩具駭人的屍體讓她只想奪門而逃。
又下雨了。
她慌亂跑著,不斷喃喃自語,情景彷彿那一天,她憑著記憶過了斑馬線,心急如焚尋找那間沒有招牌的小店。
「怎麼會這樣……」昏暗中她在像似牆面的平面上摸到了門把,「快開門啊!」她轉動著門把,雨勢越來越大。
不清楚到底是她打開的,還是算準了時機門自己開了,一樣那麼溫暖的燈光,貓兒在門前端坐著冷冷望著她。
「怎麼啦?又淋雨了。」男人抬起頭望著狼狽的她問。
「糖……糖……」她言不及義想敘述什麼,翻弄著背包拿出糖罐,漂亮的深色玻璃瓶子裡,只剩一粒糖球那麼孤單滾動著。
貓兒沒有纏著她的腳邊撒嬌,這回她覺得貓兒像似看好戲的人,端坐著舔弄自己,不時用銳利的眼睛冷然看她。
「唔,妳幾乎全吃了嘛!」男人沒有接過糖罐,「怎麼,妳有小心嗎?」
「糖讓我……糖讓我殺了人!」她顫聲說著。
「糖沒有錯噢,『是妳』自己殺了人。」男人音調依舊那麼迷人,出口的卻是殘酷的字句。
「可是我吃了糖--」她急欲反駁。
「我警告過妳了。」男人走近她,低頭凝視她慌亂的眼,那麼居高臨下。
她癱軟在地,男人沒打算攙扶她,抱肩站著用冷如冰霜的眼神凝望她。
都是這個男人害的!
她心念一起,打開玻璃瓶倒出最後一顆糖,本來她還以為,男人會跟那個人不一樣,畢竟是他給了自己轉機--
吞下糖的那一刻,她彷彿看見男人用俊美的臉譏諷扯唇,她覺得胸口被揪緊,竄出胸前的卻是一朵巨大的花,莫非她對男子還存有好感?
巨大的花朵綻放,像有自己的意識般,花朵用力扭動著枝幹,胸痛欲裂的她瞥見花朵的正面是張血盆大口,終究,還是恨嗎?
「去吧……」她微弱說,花朵巨大的口卻轉過來對準自己,「不是我呀!」花朵吞了她,就像她吞了無數顆糖那麼簡單。
她從頭到腳被巨大的花包覆,花苞越縮越緊,越來越小,直到小到就像一顆糖。
男人撿起玻璃瓶,將在地上的糖球撿起放入瓶中,蓋上瓶蓋,咚咚咚咚,多麼愉快的聲響,像似有無數顆糖落下,糖罐沒有減少,還彷彿比之前多了一些。
「結果還是輸給仇恨嗎?」他將糖罐放回原處,就著古老的雕花鏡,他摸摸留有黑髮根的髮頂,那短短的黑色就像被抹除了。
「就說銀髮紫眼實在很招搖。」貓兒忽然開口說話了。
「我沒辦法捨棄我本來的模樣嘛。」男人擦拭放回去的玻璃糖罐,再自然不過與貓「對話」,「總比你是個黑暗使者還裝成愛撒嬌的貓好吧。」
「至少我還挺坦誠的啊,『Hell』,這點我可沒造假。」貓兒慵懶呵欠著反駁。
小店的燈光依舊溫暖,下一個絕望之中發現希望的人會是誰?

你,看見了樂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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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這篇好長啊囧
搞不好是可以無限延伸的主題
但暫且還是分類在偽童話裡
至於666塊嘛......666似乎是惡魔的象徵?

最終 那個敵人還是只有自己
你看見樂園了嗎?
樂園是包裹著糖衣的地獄(笑)
pic 不知哪來的圖 剛好很搭= =拿來配
文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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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2-02 22:04:15

整個氣氛營造的太成功了!
加油!
真的很棒!

版主回應
謝謝^^
正在思考續集......
套句朋友的話 來店的人無數啊
那我就能生出無數的故事= =+
2007-02-02 23:31:33
彌咧 2007-02-02 18:35:49

好讚!!!

版主回應
我擺脫瓊瑤系了(大笑)
這種血淋淋的東西真好~
2007-02-02 23:30:54
hoshan 2007-02-02 07:20:04

a very intriguing and mysterious story. (n_n) you are a very creative and thoughtful writer.
加油﹗

版主回應
thanks^^
歡迎常來~一定有續集的 I promise~
2007-02-02 23:27: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