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5-16 11:18:17阿ling

射箭藝術中的禪(二)

二、從學禪到學射箭
  
  我為什麼要學習禪,而且因此學習箭術,這需要加以解釋。當我還是學生時,彷佛被某種秘密的衝動所驅使,我就對神秘主義之類的玄學別有嚮往,雖然當時的時代風尚並不鼓勵這種興趣。然而,儘管我費了很大的努力,我越來越清楚,我只能從外面去接觸這些玄學的文字;雖然我知道如何在所謂的原始神秘現象周圍繞圈子,我無法躍過那像高牆般環繞著神秘現象的界線。在龐大的玄學文獻中,我也找不到我所要追尋的事物。在失望與挫折中,我逐漸明瞭,只有真正超然的人,才能了解什麼是「超然」;只有那冥思的人,完全達到空靈無我的境界,才能與那「超然的實體」合而為一。因此我終於明白,除了靠個人親身的體驗與痛苦之外,沒有其他道路通往神秘;若是缺乏了這項前提,一切言語都只是空談罷了。但是,怎樣才能成為一個進入神秘的人呢?如何才能達到那真實的超然,而不是空想呢?與那些大師們相隔了數世紀時光之遙的人們,是否還一條途徑呢?生長於完全不同情況的現代人要怎麼辦呢?我從未找到任何滿意的答案,雖然曾經有人告訴我一套循序漸進的方法,保證可以達到目標。但我缺少了可以代替老師的詳細準確指引讓我走上那條路,或至少指引部份的旅程。然而,就算是有如此的指引,這樣就足夠了嗎?指引最多只能使人有所準備,來接受某些甚至連最好的方法也無法提供的事物,因此,是否任何人類所知的方法都無法造成神秘的經驗?不管我如何看這個問題,我都發現自己碰上了鎖住的門,但是我無法克制自己不停地去敲動門環。我的渴望不止息,而當渴望困倦時,又會渴望著渴望的心。
  因此,當有人詢問我(此時我已經成為一個大學的講師)想不想去東京大學教哲學時,我極愉快地答應這個讓我能夠認識日本與其人民的機會,而且又有讓我接觸佛教,由內學習玄學的希望。我已經聽說過,在日本有一種被嚴密保護的生活傳統:禪。這項藝術的傳授經過了許多世紀的考驗;而且最重要的,禪的老師都非常通曉心靈引導的奧妙。
  我才剛開始熟悉這個新環境,就設法去實現我的願望,我立刻碰上了難堪的閉門羹。有人告訴我,從來沒有任何歐洲人認真地與禪發生關係,由於禪反對任何「教導」的痕跡,我不可期望它能帶來任何「理論」上的滿足。我費了許多時間才讓他們了解我為何希望獻身於不重理論的禪。然後他們又告訴我,歐洲人想深入這種精神生活的領域是沒有什麼希望的─這可算是東方最玄奧的生活方式─除非他能先學習一項與禪有關的日本藝術。
  必須先上某種預備學校的想法並未令我卻步。只要有希望能稍微接近禪,不管多麼費事我都願意。一條迂迴的路不管有多吃力,也比沒有路要好。但是在符合這項目標的眾多藝術中,我要選擇哪一項呢?我的妻子只稍加猶疑,便選擇了花道與繪畫,而我覺得射箭對我較適合,因為我假設我在步槍與手槍射擊上的經驗會對我有利,後來我才知道這個假設是完全錯誤的。
  我的一位同事,法學教授宗藏小町屋(Sozo Komachiya),學習箭術有二十年之久,被視為校中最有造詣的代表。我拜託他介紹我給他先前的師父,有名的鍵藏粟(Kenzo Awa)門下做學生。師父起先拒絕我的請求,說他以前有教導過一個外國人的錯誤經驗,至今仍然感到後悔。他不準備重蹈覆轍,以免學生被這項藝術的特殊精神負擔所傷害。我堅持師父可以把我當成一個最小的弟子看待。他明白我希望學習這項藝術不是為了樂趣,而是為了「大道」,他才接受我這個徒弟,也收了我妻子,因為在日本,女子學習射箭是由來已久的傳統,師父的妻子與兩位女兒都是個中高手。
  就這樣我開始了一段漫長而艱辛的學習。我的朋友小町屋先生,曾經不遺餘力地為我懇求,幾乎成了我們的保證人,現在又成為我們的翻譯。同時我也幸運地被邀請參加我妻子的花道與繪畫課程,使我可以比較這些相輔相成的藝術,得到更廣闊的了解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