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7-22 15:41:07短褲俠

[轉貼]被邊緣化的淨土

文/揭陽

原本沉靜的花蓮,在西部人自以為是的大驚小怪下,忽焉成為政治上的兵家必爭之地,也使古稱「迴瀾」的奇萊之地,橫生許多無端波濤,使靈山秀水失色不少。

 西部人一向是這樣對待花蓮的。從清軍以降,每一種殖民者都如現下遊客般,將花蓮當做旅程的中繼站,無論是人生、政治、戰爭。

 花蓮雖然安靜秀麗,卻一直和戰爭脫離不了關係;她不僅曾是清軍與原住民的血戰場,也是日本發動太平洋戰爭的後援基地,美國打越戰的休養生息之所,更是蔣經國的「反共最後防線」與「戒嚴後花園」;「迴瀾」一直是戰爭基地,而且一直被權力戒嚴者始亂終棄。

 雪巖花麗,所幸有靈山秀水,花蓮多產詩人作家,從早期的王禎和、楊牧到陳列、陳克華、陳黎、林宜澐……作品或多或少都和花蓮山水牽扯不清,年少輕狂都在港邊山腰,老師得和太平洋爭奪學生。

 難怪。台灣沒有任何都市能有這麼多清水綠樹,必需歸功日本人把花蓮當成第二個家經營;日據中期,花蓮市超過半數是日本人,將花蓮建設成「距離母國一千浬外,最美麗的內地都市」。從花蓮港的規劃、街道、公園乃至蘇花公路,都是日本人奠下的基礎,連日籍作家司馬遼太郎來到台灣,也驚覺花蓮像極日本小城。

 「玫瑰玫瑰我愛你」描寫的花蓮也同樣令人驚豔。王禎和的小說揉合各種主義、前衛的技術及台灣鄉土材料,用生活化及戲劇化的語言,見證了台灣和花蓮社會變遷過程中產生的多元文化現象及衝突,在半世紀來的台灣文學中獨樹一幟。王禎和生活的世界有兩個,一個是故鄉花蓮,樸實的農業社會;一個是為維持家庭溫飽不得不打拚的大都市台北,一個高度消費社會的地方。花蓮相對於台北,是明確的邊緣性,正如台灣模仿西方,對西方產生愛憎交集的複雜情緒一樣,花蓮也在模仿台北、欣羨台北、拉攏台北,同時又在拒斥台北。

 五○年代後期到六○年代初期,韓戰、越戰爆發,世界兩大強國間持續不斷冷熱戰,台灣從舊殖民地淪為新殖民地,加上中國內鬥,延長海峽兩岸分裂,使台灣的資本主義成長產生畸形發展:政治不安使原具官僚特質的資本主義更顯買辦依賴性格;雖然這種資本主義的成長面可讓人驚為奇蹟,事實上卻是到處瀰漫享樂主義的都市肥大症氣氛。

 事過境遷。台灣已經政黨輪替,王禎和也已駕鶴西歸,「玫瑰玫瑰我愛你」裡頭那家「中華大旅社」,卻還保持原樣,藏身在繁華的中華路旁窄巷;屋外的招牌殘破到只剩「社」字,昏褐的三層樓房還可直接望見舊式的磨石子櫃檯,老叟蹲坐在門前石階,手拿湯匙專心吃冰,笑著揮手招呼:「怎麼不進來坐?」歲月停滯的讓人嚇出一身冷汗。

 除去山水,閩南、客家、外省、原住民四大族群在這裡勢均力敵,相處融洽;但濃縮在百年內快速演變的花蓮開發史,使日式平房、白燈塔、梵紫橋和黑貓茶室都在現實裡消失,只存活在文學家的世界中。

 花蓮需要新生,花蓮需要走出戒嚴,花蓮需要解除軍方一天只能有八十二航班的飛航限制,花蓮需要自由貿易港,花蓮需要自由呼吸的玫瑰園。

2003.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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