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ky剛來我家時是只喝牛奶的小小狗, 我也還只是個小學生, 能煩惱的事會被寫在日記裡的不外乎是, 作業超多最討厭寫書法這次月考數學一大題看錯題目害我分數很糟壁報比賽沒信心可能會輸給六年二班之類, 而Lucky的存在就是讓我和弟弟多些話題, 因為當時住在公寓三樓我們所分配到的小孩子工作, 就是每天帶Lucky到樓下散步解決牠的民生大小事。

後來, 我們搬了家, 有小院子的透天促, 爸爸幫Lucky釘了間屬於牠的小木屋。 單薄木夾板, 外面沐上搭配Lucky毛色的白色漆, 雖不華麗還算能擋風遮雨。不過, 即使下雨的日子裡, 放學時分每當拐進我家位於尾端倒數第二戶的那條巷子, 還是會遠遠就看見Lucky那顆豎起耳朵的白色狗頭探出屋簷外, 靈亮的眼睛因為淋到雨時而瞇起, 一看見我就開始蹦跳不停興奮到彷彿快搖斷狗尾巴那樣的熱誠迎接, 我總想問牠, 究竟大老遠就聞到我的氣息, 還是已經引頸等待許久了?

中間當然還有很多事, 關於Lucky在我們生活中發生的趣事, 以及Lucky身為一隻好動精力旺盛成年公狗的風流韻事, 與本文主題關聯不大, 在此略過。

每當回頭翻閱牠陪在我們身旁最後一段時光的這段章節, 背景顏色不知怎地, 總只剩大片悲傷灰色滿滿塗盡。 遭遇在Lucky身上一些事, 改變了牠的性情, Lucky不再溫馴安靜像從前般躺臥在我腳邊讓我輕撫聽我說話, 家裡人牠誰也不認, 眼睛裡滿是黯黯戾氣, 只肯讓我微微靠近牠身邊, 我總要一再喊牠的名字, 牠才會漠然抬眼, 我在牠陌生警敵眼神裡試著說服自己, 還看見牠曾經明亮眼底閃過一點什麼, 關於過去所熟悉的種種。


不久之後, Lucky便永遠地離開我們了, 原因與牠的不再記得無關, 也許是牠命中注定, 也許這樣也好, 讓牠不再受苦。

我沒有見到牠最後一眼。 之後, 對其他養過的狗, 記憶總是淺淡, 我不記得牠們住了多久, 也想不起後來離開的理由。


這樣一種既愛又怕傷心的矛盾, 替朋友臨時看顧小狗成了我熱愛無比的差使, 短暫相聚的甜蜜讓我重溫擁有狗在家等門歡迎的溫暖, 早有心理準備這是別人家的狗又讓我可以輕易調整分離後的失落感。 很狡猾, 我知道。 可是, 當個明明已經失去卻擁著大量回憶的被留下者太難熬, 置身在不受傷安全地帶, 我感到相當滿足平靜。

於是, 耶誕佳節, 兩隻主人要出遠門的狗, 檔期相撞讓我不知如何是好。

據說, 兩件事情放在天枰上分不出高下時, 使用優缺點條列法可以幫助困惑者作出較正確的抉擇。

《候選狗一號》: Mossy
貌似小型拉不拉多犬, 專以無辜臉蛋擄獲民心, 性喜翻滾於草皮之上, 剛剪割過者尤佳, 具獵犬性格, 喜追逐飛跑之物, 我行我素有些任性, 玩耍忘我時便真的把妳給忘了, 好吃, 喜歡洋蔥鹹酥洋芋片, 討厭洗澡, 別碰牠的爪。

《候選狗二號》: 東東
來自台灣, 英文不太行, 溫和善解人意, 聽得懂噓噓, 嗯嗯, 來, 睡覺, 坐下等指令, 體型嬌小愛跟愛黏愛撒嬌, 時間到了會催大家睡覺, 早晨會默默在小床裡等著賴床主人起身, 超會看人臉色行事, 愛西瓜豆腐水蜜桃紅蘿蔔, 不愛cereal葡萄狗罐頭, 嗯嗯完沒擦屁屁會坐立難安。

我真的很掙扎做了選擇。

唉…… 畢竟也只一介凡夫俗子, 被人家討好還是比看人家臉色要好多了.
你說說, 誰不愛聽甜言蜜語, 誰不愛巧言令色善體人意又懂得適時撒嬌裝可愛的解語花呢?


◎照片：解語小花-- 東東, 正裝可愛中的仰頭期求神經大條L能分一口香蕉來解解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