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4-12 13:29:34jump

吃饅頭的女人(下)

但是我對他們說:謝謝媽/爸,可是我真的吃不下去。

剛開始他們還會微笑著對我說:沒關係,慢慢來,妳的病一定會好起來。

後來卻變成對我大聲咆哮破口大罵:妳這沒有用的人,只吃饅頭有什麼出息。妳不吃!好!我就偏不給妳饅頭,我看妳可以撐到什麼時候!…為什麼我會生出妳這個沒用的女兒!丟光我們家的臉!害我出門都抬不起頭來………

我被罵得淚流滿面,我從來不知道因為我只吃饅頭這件事會這麼嚴重,會害他們抬不起頭來,會讓他們對我滿口惡言毫不留情。我一直哭,哭到全身都在抽搐…為什麼我會這麼丟臉、為什麼我會這麼沒用、為什麼我不能像別人什麼都能吃、為什麼我不能去上學……我不斷的問自己為什麼為什麼…

於是我捧起了爸爸最拿手的牛筋牛肉麵,我記得我以前最愛吃的,我告訴自已:我一定能吃下去。

當我挾起那塊牛筋肉放在嘴裡咀嚼時,我心裡只想著:吃下去、吃下去,妳同別人一樣的。可是我一吞下去就馬上吐了出來。

在我的味覺裡那只是一塊軟而無味的東西而已。

但我還是一邊吐一邊把整碗麵都吃完了。

等到晚上爸爸送晚餐進來時,看到了空的碗,高興得大呼媽媽來看。旋即看到我在板上的嘔吐物,他皺了皺眉頭,想了一下後微笑著對我說:

妳應該是太久沒吃東西,一時腸胃適應不過來,沒關係,等一下爸幫妳弄乾淨。

一會兒媽媽也進來了,抱著我開心的說:妳看,妳能吃,妳能吃的啊…我的乖女兒…

看到媽媽開心,我也跟著開心的舉起我虛弱的手臂擁抱她。

從那之後我下定決心,接下的日子就算食物毫無味道,我也要把它塞進嘴裡,連吐出來都不行。

過了一個禮拜後,爸媽看我的情況已經恢復了,就送我回學校繼續讀書。

回到學校,早餐當然還是饅頭。

午餐就麻煩了,於是我想到了一個辦法。

每週安排個一、二天和朋友一起吃中餐,其他的日子就找個隱密的地方吃我的饅頭。

而晚餐呢?

那就是我的自由時間。有約就推掉。

在爸媽面前我仍是個什麼都吃的好小孩。

就這樣,我過了十年。


我從沒要求別人一定要照著我的意思過活,為什麼就是有人要來干涉我?

難道他們不能體會我所承受的痛苦嗎?

沒錯,就是因為不能所以才一直逼迫我要遵照這個規則走下去。

我找到了夾縫,我壓扁了扭曲了自己殘敗的身體擠身在裡頭毫無意義的求生存。

那麼找不到這個裂縫的人呢?

是否就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後記:

那個第一人稱不是勤力猴。

不過我挺愛吃饅頭是真的,昨天中午起床吃了一顆當午餐,到了宵夜又想吃,吃著吃著就一邊想說如果有個人一直吃同樣的食物,將會遇到什麼事,於是就寫了下來。是很迂腐的一種陳述,也沒啥新意。

原本有另一個構想,就是那個「我」其實在買饅頭的那天早上就因為囫圇吃了下饅頭而噎死,在那之後的都是一個幽靈不斷的吃著饅頭,因為那是她死前唯一的味覺。

那麼整篇文章的重點就是。

尊重別人的想法,不要以自己的價值觀予以強制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