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師》短篇 / 【妖刀】31-36
《陰陽師》短篇 / 【妖刀】31
進了宮，晴明被博雅領著，跟著他一起進入了不時有侍衛們把守巡視的清涼殿內。
此時，跟晴明一前一後地坐在一方簾前的博雅，朝著面前那抹隱在簾後的男子，伏低了身軀，「皇上，臣已經按令帶著陰陽寮的陰陽師-安倍晴明前來覲見。」
「辛苦你了，博雅三位。朕有話想先問一問安倍......」
博雅於是聽話地退至一邊，抽空瞥了眼神態從容的好友：「是。」
「安倍。」
聽見簾後傳來一陣呼喚聲的晴明立即挪身上前，一邊垂眼回應：「是。」
「那把唐刀......你可有帶在身邊！？」
「是的，它現在就擱在臣的懷裡。」垂著螓首，晴明不溫不火地回答著。
「那麼，你已經降伏了它嗎！？」
「不。是它降伏了臣。」晴明的速答教在場的人不由得發出一串冷聲的抽氣，驚愕地望著垂首的陰陽師，就連原本還在暗自祈禱這回的召見能夠平安結束的博雅，也都不意外地馬上將視線挪向他。
端著面容，稍微定了定神的天皇不悅地垂下唇角，鷹隼似的雙眼恍如在此刻透向簾外、射至陰陽師的身上，語氣顯得十分嚴冷冰寒：「你這是在說笑嗎！？安倍......」
「臣絕無半分說笑的意思。」晴明再答，話裡的鎮定不由得惹起簾後之人的一股慍怒之火襲身。
忍著氣，天皇再度開口：「......那你可還記得當初博雅三位同朕承諾過的話！？」
晴明微訝地撇著眼望著坐在一旁擔憂的博雅：「臣......」他只讓博雅回去跟『那個男人』說延遲個幾天而已，難不成博雅他──
「博雅三位曾經向朕保證過，他願意用性命擔保你絕對能夠制伏那把刀，但是結果卻顯然不是如此。」
陰陽師蹙著眉頭，瞥著博雅那張焦急的表情，抿唇。
這個博雅呀......
微歎著氣，晴明閉了閉眼，說：「請容臣下解釋......」
「說！」
「這把唐刀乃是天地間少有的寶器，因此，普通人之於它，自然是無可比擬的。」語畢，他用眼角餘光瞄見簾後的人有一下子的交頭接耳，沒多久，就聽到簾後又傳來聲音。
「的確如此。」
「因此，臣之所以被降也是應當的。」
簾後的男子繼續點頭，「那麼，你的意思是你無法制伏它了！？」
「是的。」
「那麼按照約定，你跟博雅三位就必須為此負責！」天皇沉著聲，話中的責難與陰鷙，讓博雅忍不住心驚肉跳，不好的預感瞬間成真：「來人，將安倍晴明從陰陽寮除名，接著下獄──」
這時候，耐不住性子的博雅馬上就跳出來了，他額頭磕地地請求道：「皇上，請等等！這件事都該責怪我......」
「博雅大人......」晴明冷不防地抬頭想要阻止，卻被博雅攔在身後，讓他忍不住一陣憂心地蹙眉。
「晴明，你不要管。」焦慮地回眸一瞥之後，博雅急急地續道：「皇上，那把唐刀根本就是神物，所以也才只有您才能夠降伏它──晴明是無辜的！」眼見晴明即將被來人押解出去，博雅不得不說出這樣推卸的話，不過，他的話也成功地讓天皇制止了來人的動作。
「等等。把話說清楚，博雅三位！」
「您如果不信，請您讓晴明將那把唐刀的神靈請出來......」
天皇皺了皺眉，「博雅三位，在殿上豈可胡言亂語！？」
「皇上，博雅說的都是實話。」
「博雅大人......」
博雅立即制止身後的陰陽師出聲：「您暫且別說話了，晴明大人。就讓我把實話通通說出來吧！」
陰陽師於是沉默了。此刻低著首的他，立即在唇角邊悄然地揚起一抹淡笑。
這博雅啊......為了保他，他可以說是豁出去了呢！平時看似膽小的他，竟然會因為他的關係，而在殿上公然頂撞『那個男人』，自己還真是拿他沒辦法呢......
天皇的疑問聲音頓時破空沉穩地傳來，打破了他的沉思：「抬起頭來，安倍。」
當陰陽師緩慢地抬起眼，就見簾後的那張看不清的模糊面孔繼續對他發出疑問：「博雅三位說的都是實話嗎？」
剎那間，撇頭望著為他感到心焦的博雅，晴明當下無奈地扯扯唇。
唉......自己真拿博雅沒半點法子呢！
「是的......」
***
《陰陽師》短篇 / 【妖刀】32
晴明隨即低下頭來望著懷裡的唐刀，以在場的人都能夠順利聽見話聲的音量開口。
「閣下，身為輝族後裔的天皇想要見一見您，請問您是否能夠現身相見呢！？」語畢，他看著懷裡的唐刀忽然間有了動作，於是抿了抿唇；眾人見狀，更是滿臉訝異地瞪著那把唐刀緩慢地向上飄起，最後浮在半空中。
在一旁的博雅同時也驚訝地瞠目結舌。
「晴、晴明......」
晴明朝他遞過一枚令人安心的眼神：「沒事的。」說完，他便從容地看著博雅暫時冷靜了下來，於是再將目光挪向其他旁人，解釋道：「請放心，祂不會傷害這裡的任何一個人。」
瞬間，像是要因應晴明的這句話似地，那把唐刀便不再亂動分毫了，隨後停在半空中，從頭到尾、由上而下，緩慢地破空浮出一抹男人的影像，那詭異的情景頓時驚得眾人莫不駭異瞪眸。
那張有著冷漠嚴肅的面龐上有絲讓人望而生畏的肅殺之氣，身形修長且穿著盔甲，看那模樣似乎是個唐國將軍。
眾人的行動幾乎被他周身散出的寒氣給凍住了。席間的博雅還被一旁隨侍的宮人用害怕的雙手緊抱住，而簾後的天皇更是忍抑著想逃走的衝動，因為他還是頭一次見到身形如此清楚的妖物。
晴明卻沒有露出一絲詫異的神色，反而抬起淡淡笑著的雙瞳，仰望著現身於眾人面前的石中玉。
「石中玉大人。」
石中玉冷冷地瞅著用笑得彎彎的雙眼來迎接自己的陰陽師，不甚客氣地冷嗆：『怎麼每個人總是在有求於我的時候才喚我出現！？』
「真是失禮了。」晴明淡定地朝他彎身，「其實是天皇想要親自見您一面，莫可奈何之下才請您現身的。」
聞言，石中玉刻意瞪向簾後：『就是你要見我！？』其實他早已捺不住性子想出來了，也從頭到尾將他們的交談聽了個完，但是那個陰陽師竟然狡猾地在他的身上又下了暫時的封印，讓他一籌莫展之外還是拿他沒半點法子！
被那眉眼如電的模樣給嚇得怔住半晌，天皇開始結巴：「不......呃，朕是說......」
晴明隨即轉向天皇：「還請皇上不須害怕，您是尊貴的輝族後裔，是統領全國的天族之子，石大人當然不會傷害您。」
石中玉馬上回眸瞪他一眼。
『你的話倒是說得挺快！』
晴明露出微笑，沒有回應；石中玉忍不住怒瞪他一眼之後再轉回頭來，看向簾後之人：『既然要見我，想必有事吧！？』
被他一瞥，天皇極力穩住情緒：「是......是的，石大人。」
『有話就說！』
「這個......」天皇猶豫了一下子，又見石中玉沒有不耐煩的神色，於是將未完的話給說了下去：「您是唐國皇帝賜予朕的重要寶物，但是之前您住在這裡的時候引發了怪事，莫非是您有什麼不滿想要對朕說的嗎？」
『說到這件事......的確如此！』石中玉望著簾子，心中的話未加修飾就這麼說了出來：『我不想待在倭國。宮裡又髒又亂，我受不了！』
「什、什麼！？」在滿眼震驚過後，天皇望著眼前態度囂冷有恃的男子，「那不然......」
『我本想讓你差人送我回國的，但是現下我也沒有非要回去的衝動。』
「那現在呢！？」
石中玉的一句話馬上就將眾人的判斷立即轟成碎片：『我本來想要跟著那個奇妙的陰陽師，但他說什麼都不肯。』
天皇坐在簾後震撼地發出一聲失態的尖吼：「你說什麼！？」
看著天皇那急欲站起的焦急神情，石中玉反而像是不在意似的，話音清冷地回答：『我鍾情安倍晴明這個男人。』
把話聽完的眾人差點昏了過去，但這其中並不包括博雅。只見他紅著一雙眼眶，瞥向神色依然沒有半點變化的晴明。
***
《陰陽師》短篇 / 【妖刀】33
「晴明......」
瞥見博雅拿著一雙憂心忡忡的眸子朝他看來，晴明的面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只見他頓時轉向說出驚人發言的石中玉：「只怕安倍要讓您失望了。」
銳眸馬上緊跟著轉向他，石中玉那張冷漠冰寒有如冬季霜雪覆蓋的俊美面容上，有一絲的嘲弄：『所以說我早就知道了，你不必再次跟我強調。』
晴明於是止聲，用一雙清澈的眼瞳瞅著他，讓石中玉不由得有些慍怒地板起冷面。
『我不需要你那無謂的同情或是什麼......既然你拒絕，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他到底也是有自尊的！
「......我很抱歉。您的身分高貴，安倍實在是不配。」
石中玉不悅地冷哼一聲，接著再瞟向一旁聽見他的發言之後，就一副快要昏倒模樣的天皇，『你也看到了，我本來想留在這裡，但是我看上的男人根本就不同意我留在他身邊。所以，我看你還是派人護送我回唐國去吧！』
天皇忍不住瞄向陰陽師那張面無表情的臉龐，又看了看石中玉那副沒得商量的冷漠模樣，心下一陣的糾結；於是，他還是忍不住將疑問問出口了：「您為何選擇了安倍晴明，難道待在朕的身邊不好嗎！？」
一邊用清冷的淡漠眼神睇著他，石中玉毫不留情地說：『不是你不好，而是這座皇宮不好。一堆的烏煙瘴氣，而且還是人人都快要不能住的地方，難道你想讓我也住在這種地方嗎！？那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你應當知道才是！』
天皇聞言後，同理心讓眼神微黯了一下子，末了，在斟酌了好一陣子之後才開口：「那麼......也許朕可以安排您住到神宮裡去！？那裡的環境清幽，是個清淨之地......」
石中玉狀似不快地挪眼瞪他：『即使如此，我還是不會朝拜你們倭國的神祇！』
這也不好、那也不行，天皇頓時一個頭兩個大，非常地傷腦筋。
「那不然還有什麼好法子！？因為朕是決計不能讓你回唐國的......」
『你可以讓他想個好法子！』石中玉頓時怏怏不樂地指名安倍晴明，說：『在你們這裡，就只有他的腦袋最清楚了。』
天皇馬上希冀地看向安倍晴明，倚望地說：「安倍，只要你能夠想個法子讓他留下來便好......」
聞言，博雅的雙眼也跟著一亮。這樣一來，晴明或許就不會有事了！？
被兩道目光給看得不甚自在的晴明立即狀似思索地沉吟起來，「這個......」老實說，他暫時還想不到可以讓石中玉乖乖留下的方法。
石中玉不關己事地冷淡出聲說：『你們可以慢慢想。在你們思考出一個解決之道之前，我就先待在他的身邊。』
沒有反駁權的天皇最後也只能無奈地同意，「那好吧！」轉頭，「限安倍晴明在三天之內想出法子上稟，不然就依律處置。」
登時，博雅憂慮地皺起眉頭，反觀晴明卻是當場伏低了身軀應答。
***
《陰陽師》短篇 / 【妖刀】34
下過雨後，四周的空氣悄悄地滲進了一絲夏季少有的涼意。
晴明邸的傍晚時分，蜜露將宅裡的燈火掌起，一邊瞥著自家主子一副悠哉的模樣，兀自坐在略帶一點濕意的廊板上頭。
庭院裡的花草因為被剛才下過的那場陣雨給洗了個翠綠，靑蔥的顏色彷彿上好的玉石般，閃閃發亮著。
周身拂過了一縷傍晚才有的涼風，陰陽師一臉淡定的淺笑，一邊搖開扇子、一邊無語地欣賞著眼前百年如一日的院景。
晴明大人真的有好好地在思考天皇給他的問題嗎！？他都已經在原地坐上了一整天了呢......
等到蜜蟲在嘆息過後回過身來之際，陰陽師忽然間笑著朝她開口：「蜜蟲，麻煩妳去取酒來吧。」
「晴明大人，天色還很早，而且博雅大人也還沒到啊......」蜜蟲疑惑地歪首。
陰陽師微笑道：「因為現在正好是飲酒的好時機。」
「那麼請您等一下。」蜜蟲在頷首回應之後，於是轉身退了下去；然而，就在她踩著輕盈步伐離開後，那柄再度被安置在晴明邸內室的唐刀又開始不停地晃動，向來很是敏銳的陰陽師側耳聽見了，也不起身阻止，一直到那陣騷動自動停止。
陰陽師端著一抹溫雅的笑容，連頭都沒回，就感覺到一股冷風竄過身畔。
「石大人，您感覺還好嗎？」輕柔的問候聲彷彿是漣漪般地，在對方的心湖造成了一波波抹消不去的波動，也成功地誘使對方開口將話接下。
『這樣好嗎？』
「什麼？」
石中玉挪過那道總是冷厲的視線，瞥向仍然一臉如沐春風的陰陽師，問：『你的辦法想出來了嗎！？』
聽畢，陰陽師緩慢地笑著搖頭了：「不，我至今還未有什麼想法......」
『......難道你打算因為想不出辦法，然後被上頭問罪！？』有些質疑似地，石中玉瞇著一雙清冷的眼瞳仔細地觀察著陰陽師面上的細微表情，想要從中看出什麼，但是他失望了。
因為晴明的面上除了那抹從容的微笑就再無其他。
瞥著石中玉面上的那絲疑問，陰陽師頓時失笑地搖搖頭：「當然不......」
石中玉撇唇，冷冷地出聲問：『那不然呢！？你不是已經在這裡坐了一整天了？不要告訴我你什麼都沒有想......』
晴明頓時但笑不語，既不肯定也不否認，這樣模稜兩可的態度讓石中玉忍不住又慍怒於胸，當下忍不住怒火滔天，將晴明往後推倒在廊柱上，一邊用冷漠中帶著一絲傲然的眼神俯瞰著他。
『既然如此，你何不開口求我！？』他當初在殿上故意出的那個難題就是要釣他上鉤的，孰料這個固執的男人硬是不肯向他低頭！
「求你？」
石中玉淡淡地點頭：『對。』望著陰陽師那張看似文風不動、仍舊含笑的優雅面容，他就有點氣憤他的從容如風：『只要你開口求我，就算要我改變立場也沒有問題。』
「那樣好嗎！？」陰陽師只是笑著仰頭看他因為怒氣而顯得有些壓抑的俊挺面容，像在確認似地再次啟口：「但是我衷心地想要你隨心所欲，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再也忍耐不住沸騰的情緒，石中玉不由得憤怒地瞪住他，隻手揪住他的衣襟，咬牙：『你明知道我想待的地方就在你身邊──』
晴明定定地望住他，語氣由衷而溫柔地說：「你該去的地方是除了我這兒以外。」
給這句話氣到連臉色都變了的石中玉，怒不可遏地蹲下身，雙眼如暴風雪般的凜冽，口氣更是冰寒凍人，彷彿可以置人於死的風暴氛圍，緊緊地糾纏著晴明，讓他有些喘息上的困難。
忍不住伸手輕掐著陰陽師細嫩的脖子，石中玉表情陰鷙：『你就這麼不希望看到我！？』
困難地擠出一絲淡笑，晴明皺眉，斷斷續續地說：「......這個問題......我記得我們......已經討論過了。嗯......」
『你別逼我......』抑制著即將出閘的怒火，石中玉彎身在晴明白皙的脖頸上，洩憤似地輕咬幾口，一雙如電眼眸偷偷瞅著陰陽師因為脖子上突如其來的刺激而難耐地發出了一聲低吟。
「我從未......逼迫過你。」晴明忽然笑了。即使呼息有點艱困，但是他仍然主動洩出一抹善意，石中玉因此氣得俊臉一白。
他發出一句沉聲怒吼之後就鬆開了箝制晴明的大掌：『為什麼你可以這般淡漠如風，任誰都無法停留在你身邊的模樣！？』
忍不住咳了幾聲，晴明伸手輕撫著剛剛被制住的創處，嗓音聽來有些沙啞動人：「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人總是獨來獨往的，從來就無一例外。」
『所以你才拒絕一切！？』
他不是拒絕，而是已經將這世界上的所有都視為無常。
沒有解釋，晴明沉默不語，那默然的態度讓石中玉的呼吸忍不住跟著一窒。
『......』頓時明白了他話裡隱藏的那些不為人知的傷懷，石中玉登時悄然無語，只挪過一雙清冽的眼瞳瞅著他再度露出那抹他極為熟悉的淺笑。
「......就算是你，也是一樣的。」
***
《陰陽師》短篇 / 【妖刀】35
『不一樣！』似野獸受傷的低咆聲音迅速地闖進了陰陽師的耳裡，他於是一臉訝異地挪眼瞥向石中玉，他那雙總是閃爍著寒芒的眼瞳正專注地瞅著他看。
愣了愣，晴明隨後笑了出來，說：「......生死有命。即使你如願待在我身邊，最後你也同樣會離開的。」
石中玉被激得差點岔氣，他咬著牙根，即使他心中怒火狂燒著，也還是要將自己的心思在此刻同這個男人剖白：『我才不會！一點都不可能！』
晴明只是淡淡笑著。
石中玉不滿地瞪住他：『你不相信我！？』
「不，我相信你。」
『那又為何不爽快地答應我的要求！？』他很氣很氣，真想一把掐死這個男人。但是他不要他成了一具不會同他說話的屍體，他要的不過就是他能夠長相左右！
「因為你無法做到。」
瞇細了雙眼的石中玉，眼底裡頭積蓄著未到來的風暴：『你是什麼意思！？』
「誰都無法逆天。」晴明微笑，「你可知我只是個普通人！？時間一旦到了，我也必須離開。」
石中玉馬上怒聲道：『那我就去地府跟閻羅搶人！』
「......」
『再怎麼樣，我都會將你搶到手！因為你是我的！』
晴明望著石中玉頂著武將才有的懾人冷面與氣勢，在他斷然發下豪語之後，詫異地啞然了一會兒，最後在唇邊揚起一抹甜笑：「石大人，我並不屬於誰。」
『我說過了，你是屬於我的。』
不想在這一點上再多做爭辯，晴明頓時無言；望著石中玉那張不似說笑的面龐，他悠然地嘆氣。
「為什麼？」
『我只想在你身邊！』
抬起頭來的晴明拿著一雙清澈的眼眸覷著石中玉，許久都沒有開口。
「只可惜我們之間並無任何交集。」
『沒有交集？』石中玉忽然邪佞地笑了，他將臉龐挪近晴明，用手捏住他的下頷，並朝他吐出一股股冰寒的涼氣：『你想拒絕我就用高明一點的法子，晴明。』
晴明垂眼嘆息：「我們殊途不同歸，石大人。」
瞪著陰陽師的髮頂，石中玉已經數不清自己究竟是第幾次的怒火攻心，只見他恨恨地磨牙道：『總之，你還是要拒絕我！』
「我很抱歉。」
『誰要你的抱歉！？』
「那麼請你也思考我的立場吧。我是個人，不像你的精神與肉體都能夠永久長存。」只要唐刀不毀壞的話。
石中玉蹙眉地望著他臉上那抹一閃而過的苦笑，頓時神情複雜了起來。
他是個人類，這一點他知道。既然他是人，那麼當然也會老、病、死。就如他自己所言那般，就算他能夠在他身邊，他總有天還是得要與他別離。
因為他只是個小妖，沒有能力也無法逆天。連神仙都做不到的事情，那又何需提他一介區區小妖！？
想至此，石中玉也才明白晴明的話裡隱含了多少沒有說出口來的事實。他不明說只是因為怕會傷害了他。
這個男人......
瞅著他垂著眼睫、讓他逼到只能靠在廊柱上嘆氣的晴明，他忽然間心軟了，而且心頭跟著爬上一抹無以名狀的哀傷。
***
《陰陽師》短篇 / 【妖刀】36
當天際的橙紅色逐漸被黑紫所取代，睌風驟然地吹起。
蜜蟲在陰陽師的指示之下燃起了屋子裡外的微弱燭光，跟著才緩慢地退到一旁等候。
石中玉不知何時退下的，獨留酒過三巡的晴明坐在窄廊上方，面容含笑地再度望著自家的庭院。
這個時候，蜜蟲突然開口：「晴明大人，您要自己喝光這些酒嗎！？那樣博雅大人會傷心的......」
晴明回頭瞥著蜜蟲，笑著回答：「妳安心吧！這酒不會讓我喝空的......」話畢的這一刻，他便見到蜜蟲睜著一雙烏黑大眼，面帶訝異地看向宅邸大門的方向。
「晴明大人......」
似乎知道那句被她隱藏在後頭、未說完的話是什麼，晴明當下露出一抹微笑地吩咐道：「他已經來了，妳現在就去開門迎接他吧！」
得到了主子首肯的蜜蟲，於是踩著愉快的步伐前往大門邊，接著很快地打開了門板，候在原地；只見沒多久之後，當一輛帶著特殊花紋的樸素牛車停在那扇繪有桔梗印記的大門前方，蜜蟲已經面帶微笑地立在門前迎客了。
待車裡的人下了車，並且回頭吩咐隨車的侍從們在原地等待之後，武士便邁開了腳步走往大門，當下沒意外地發現蜜蟲早就已經等在那裡了。
雖然明知道眼前的她的答案會是什麼，但是向來遵守禮節的武士還是主動開口詢問：「蜜蟲，晴明在家吧！？」
聞言的蜜蟲馬上對著他，露出大大的笑臉：「是的，博雅大人。晴明大人已經等您很久很久了。」
「那就有勞妳帶路吧！」博雅說。
蜜蟲點點頭，跟著領了武士走進門裡，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上了庭院裡的小徑，最後走上屋前的窄廊；武士見到好友早就候在那裡，而且那張俊美的臉上仍然綻出一抹他看慣了的熟悉淡笑。
「晴明。」
「嗯。先坐下來吧.....」晴明回頭讓蜜蟲重新取過酒具，隨後就招呼博雅。
看著好友一臉的淡定，博雅終於將今天前來晴明邸的目的給問了出口：「晴明啊，你已經想到辦法了嗎！？今天已經是皇上給的期限的第二天了......」
沒有正面回應他的晴明繼續微笑著：「坐吧。站著談話總是不方便......」
不知道陰陽師在打什麼啞謎，博雅在疑惑瞥了他一眼之後，終究還是落座了：「......晴明，如果你有困難，可以告訴我。」
陰陽師朝他微微甜笑著，並不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