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3-02 14:38:17凰 / Beth

《意外》/ 【狐戲少將】番外篇 27-35

 
《意外》/ 【狐戲少將】番外篇 27

自安倍恭平再度於陰陽寮請假了一個月之後,他三不五時就會收到伴龍貴讓人送來名義上是探病禮物、其實是討他花心的稀有禮品,例如:唐土來的蜂蜜,或是唐國的衣飾之類的東西;每次在收到這種大禮之時,他的式神蜜露,就會用帶著一絲明顯曖昧的眼神瞥著他這個主子,然後問出讓他措手不及也無法回答的話來。

就像現在這樣──

「主子,這次送來的是唐土珍貴的酒哎!伴大人送禮還真是大手筆呢......」瞪著擱在庭院門口邊的那幾罈封口的酒甕,蜜露在扯高了唇角之後回過眸來探看他的表情。

「那又如何!?」裝著不在意的安倍恭平坐在窄廊上,面無表情地回問。

「主子啊~這些東西可是等於您一整個月的薪俸......」蜜露不可思議地瞥了眼被人棄在原地的酒甕,接著訝然地轉頭對著自家主子那張漠然的臉色,忍不住揚聲。

頓時,將眉心朝眉尖皺擠的安倍恭平當下不悅:「吵死了......」

不怕死的蜜露似乎感到有趣,於是繼續說了下去:「看來您要以身相許了。」語畢,只見被踩著痛處的安倍恭平一個瞪眸而來,臉色難看地讓她當下識趣地住嘴。

對了,主子先前才被對方威脅過交往一事,難怪就連她說個笑也會被瞪白眼。嗚嗚......若是每個主人都像她家的這尊一樣冷淡嚴肅的話,那式神還真不是個能夠胡亂當的職業!

「幹嘛那麼兇啊......」她無限委屈地喃喃著,一邊離開了庭院,跟著踱回了廊上。

當作她剛才什麼都沒說的安倍恭平,當下忍氣地命令道:「去端杯茶來。」

「是、是......」蜜露於是無奈地退下,在不多時後,她的手裡多了杯冒著氤氳白煙的熱茶;在將茶杯擱到主子面前之後,她這才功成身退地坐在一旁待著。

「主子,您打算拿那些東西怎麼辦!?」在一陣沉默後,頓時發覺主子的目光也徘徊在門邊角落的那堆禮品上頭不去的蜜露,狐疑地開口了。

「......」一時間也沒有好主意處置那些物事的安倍恭平只好繼續無言。

「主子?」

不過,在過了沒多久,安倍恭平忽地垂睫歎息:「那就全部都拿去換錢吧!」

「但是那是伴大人......」

安倍恭平在做了最後的決定後,堅持地淡聲道:「那些東西留在身邊也毫無用處。」他既不是名士也不是酒狂。

「......是。」對於主子的吩咐,蜜露也只能句句答是。

***

《意外》/ 【狐戲少將】番外篇 28

傍晚過後,滿天紅霞尾隨著晚風輕輕掠過樹梢枝頭,還未萌芽乾枝上已有點點嫩黃綠色如雨後春筍般地紛紛冒出頭來,庭院裡的萎黃逐漸被青綠取代。

此時,坐在屋簷下方的廊上,無所事事的陰陽師,面無表情地望著眼前那片雜草亂長的院子,卻提不起一絲氣力去整理,於是乾脆將背脊靠於身後的木柱上方,倦怠地閉眼休憩著。

「主子......」蜜露在仰首望見穹蒼已然被黑暗覆蓋,接著回眸瞥向那道在窄廊上屈就小眠的自家主子的纖弱身影,當下忍不住搖了搖螓首,開口低聲輕喚。

既然是個病號,那就該乖乖地當個病人啊!

隨著蜜露愈加踏近的步子,自迷夢裡頭微微睜眼的安倍恭平一臉迷茫,皺著眉頭:「怎麼了?」

「您該回房去睡的。」蜜露不贊同地盯著主子那張略顯疲憊的俊顏半晌,而後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她家主子什麼都好,但就是對於自己的事情太過忽略了!

「我剛剛睡著了嗎?」他怎麼沒感覺?

「是。」沒好氣的蜜露瞥著他那無辜的神情,很無奈地點頭。

無語地伸手揉了揉快要睜不開的兩眼,安倍恭平這才知道蜜露所說的話的確是真的,「......那麼我回房了,這裡就由妳照看著。」

「是。」蜜露好笑地看著自家主子孩子氣地自廊上站起,在旋過身子之後打算步行回房,沒想到他突然一個回眸望向大門方向,兩眼略瞠,適才的倦意已經消失在他那張面上了。

蜜露禁不住歪首疑問:「主子!?」

「有人來了。」

「......」聞言的蜜露似乎知曉來人是誰般地踱下廊板,接著走到大門前方,伸手打開了緊閉的門板。

由於蜜露的反應過於迅速,安倍恭平還來不及把話說完,便見到蜜露已經笑著一張小臉,迎進了立在外頭的那位訪客:「妳等──」

「主子,伴大人來見您了。」蜜露笑得很是開心,一邊挪眼瞥著還兀自站在廊上、對她的快手快腳感到一陣訝然,接著很頭疼地單手掩面的安倍恭平正無語地呻吟的頹喪表情,於暗地裡俏皮地吐了吐舌。

對於自家主子有人追的這件事,其實她是不反對的。

「......蜜露!」瞪著猶自笑得燦爛愉快的自家式神,再轉眸回瞥站在蜜露身畔、也跟著朝他露出一口白牙的麻煩人物-伴龍貴,安倍恭平很難得地對自家式神擺起了臭臉。

蜜露還是笑,安倍恭平只好不甘願地轉向伴龍貴。

「你來這裡做什麼!?」

雖然他要拜訪的對方臭臉了,但是說到底,他也還是開了門讓他進來;於是在當下感到心情一陣愉悅的伴龍貴,忍不住面上那朵愉快到要飄上天的奇異表情,很順勢地開口回答了:「來探病。」

***

《意外》/ 【狐戲少將】番外篇 29

安倍恭平站在原地盯了他好半晌之後,這才淡淡地撇唇:「我很好。」

「你的傷好多了嗎!?」伴龍貴忍不住向前踏出了幾步,立在窄廊前方、安倍恭平的面前,臉上綻出一副擔憂的模樣。

「沒什麼大礙了,多謝伴大人那日救助的恩情,在下來日一定會報答的。」

「不......其實那也沒有什麼......」伴龍貴頭次見到安倍恭平如此誠心地開口向他道謝的模樣,於是感到不好意思地伸手搔頭,滿臉靦腆。

在輕然頷首後,安倍恭平轉頭:「那麼,蜜露......」

「是。」被呼喚的蜜露於是恭敬地走上前來,彎下腰。

安倍恭平冷然地啟口:「送客。」

「啊!?安倍......」沒料到對方在與自己交談沒有幾句後,竟下達這種命令給自家侍女,伴龍貴在當下怔住了,正想開口詢問是怎麼一回事之時,卻被安倍恭平拋來的一枚制止眼神給制住了到口的問句。

「......既然看過了,那麼你現在就可以走了。」在冷哼一聲之後馬上轉身的安倍恭平立即再度補上這句話:「蜜露,就麻煩妳送伴大人出門去吧。」

伴龍貴登時詫異地張著嘴,愕然地望著安倍恭平那轉身的漠然身影,喃喃:「安倍......」

「主子!」蜜露也不甚贊同地出聲了,可是她的主子還是保持著那張冷淡的面孔,而且毫不動搖。

「難道妳沒聽見我的話嗎!?」

蜜露為難地蹙起眉來,猶豫地瞥著伴龍貴:「可是......」來者是客,何況這位貴客還是主子的救命恩人哪!不知道主子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安倍,我還沒確定......」

「你還想要確定些什麼!?」安倍恭平冷著聲音,挪眼淡瞥了此時正露出一臉不可置信模樣的伴龍貴,「而,我們之間似乎也沒有什麼好說的。蜜露,代我送客了!」

還搞不清楚安倍恭平為何用像是變了一個人般的態度對待自己的原因,也不知自己究竟哪裡招惹得安倍恭平不快了,伴龍貴在一陣訝然後,想要開口問出緣由:「安倍──」

安倍恭平冷冷地瞥了伴龍貴一眼,接著便逕自轉身進入內室裡去了;被留在原地的蜜露沒法子,在皺了皺眉之後,隨即轉向臉色也不甚好看的伴龍貴。

「伴大人,真的很抱歉,蜜露代他......」

伴龍貴望了蜜露一眼,而後驀然地搖搖首,神情落寞地輕聲說:「沒那回事。也許是我哪裡惹他生氣了吧,.不然他應該不會這麼斷然地趕著我出門的。」

「伴大人......」

「這個......」伴龍貴在苦笑之後,訝異地發現自己的手上還提著一盆來自唐土的珍貴花卉,接著遞給了蜜露:「請把這花交給妳的主人。據說這是唐國的稀有的白色牡丹,當初我見了就認為它很像妳的主人,所以讓人特地自遠方帶回來的......」話尾打住了的這瞬間,伴龍貴忍不住歎息,瞅著蜜露小心地伸手接過花盆。

「伴大人,讓您費心了。」

「沒的事。我只希望他不要生氣了,會對未癒合的傷口不好。」伴龍貴抿唇。

蜜露不知該說些什麼,「謝謝您的留意。」

「如果他氣消了,請寫信通知我。」

蜜露從容地點點頭,隨即轉開視線望著剛才在室內消失的那抹纖纖身影:「好的。」如果主子只是因為伴龍貴而生氣就好了,怕就只怕主子不是單純地生悶氣,而是在逃避。

***

《意外》/ 【狐戲少將】番外篇 30

藤原邸。

在點燃著燭火的一方窄廊底下,落座著兩名年輕的男子;而,在一旁因夜風而不時左右搖擺的火光的映照之下,這兩抹被投射出來的男人身影也隨著燭火在空氣中到處飄挪。

兩人在夜晚來臨後,對酌著。

許久沒有出聲的宅邸主人-藤原景,不得不在一口飲光淺碟裡頭的酒液之後,抬頭覷著自進入他家大門後就開始尋自閉的友人,皺眉:「喂,我說龍貴......」

「嗯?」頗不在乎地伸手捧起面前的碟子,跟著就口一飲而盡的伴龍貴,當下在聽見對座的藤原景開口叫喚時候,漫不經心地輕應了一句。

見此情況的藤原景忍不住皺攏了眉心,看著友人在醒了之後又開始喝酒:「喂......」雖然不知道這傢伙又受到了什麼打擊,但是他也沒必要在他被打擊後,再被這傢伙拖來陪他一起喝悶酒啊!?他是藤原景、每天都有人約他、而且還有N攤要續的迷人公子-藤原景哎!他幹嘛沒事拒絕別人的邀約,然後跟這個悶葫蘆喝悶酒啊!?

「嗯!?」

藤原景登時立起身來,朝著還坐在原位的伴龍貴淡聲道:「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怎麼了?你生氣啦!?」伴龍貴不解地仰起頭來覷著藤原景那副面無表情的臉龐一眼。

跟藤原來往也有一段時日了,雖然他稱不上瞭解這個人,但是他可以很明白地自他的語氣裡分辨出這個人究竟是高興還是如何的,這也算是一種知心。

「是!就是這樣!」藤原景立即負氣地瞪著他,然後一股腦兒地脫口:「你這次又是光顧著喝酒,什麼事也不說出來,你光這麼悶著誰知道你有事啊!?」

被眼前一串當頭擲下來的關切喝罵給激得神志紛紛回籠的伴龍貴,酒意當下醒了半分,「喔......原來你生氣是因為了這個啊......」

藤原景忍不住翻起白眼:「什麼這個!你這傢伙老是這樣......」他還真是誤交損友啊!

伴龍貴望著他歎氣:「我只是不甚明白而已......」

「你有什麼不明白的!?」

「關於安倍啊......」似煩惱又似苦惱地喃喃著,伴龍貴不諱言地說出他心底真正的感覺,「他有時候真的很難懂......」

「他又怎麼了!?」藤原景聽了,當場皺起眉來。果然又是因為那根木頭是吧......啊啊~好煩!

「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伴龍貴在瞥他一眼後,隨即將事情的始末說給了藤原景瞭解;末了,藤原景也跟著不解地沉默了起來,在思索了半刻,他這才又重新啟口。

「......我知道了。」

「什麼?」難道藤原景真的知曉他被安倍急著趕出屋子的原由嗎!?

藤原景低聲喃著:「我認識的安倍不會胡亂發著脾氣。」

「......不是說只要是陰陽師,性子都會很奇怪嗎!?」他聽了不少有關於這方面的傳言。

藤原景瞪了伴龍貴一眼:「那是偏見!」頓了頓,又說:「他這人會生氣不是沒有原因的!」跟著,把目光調向了伴龍貴,眼神冷銳地逼視著他,質疑道:「你確定你沒做出什麼會讓人吐血的事情嗎!?」

「......應該沒有。」瞥見藤原景朝他擲來的冷冷眸光之後,伴龍貴小聲地回答。

藤原景又深思起來,「......你是說你當時只是送花過去而已,他馬上就趕你出門了!?」

「嗯......」伴龍貴頗受傷地低首。

「那且那盆花還是很珍貴的唐國花卉!?」對於藤原景,伴龍貴是有問必答,只因他想找出自己有哪裡被安倍恭平討厭了而已。

「嗯......」

「我想......那應該不是因為花的關係。以前我也送過類似的,但是他也沒有這種反應......」

「那麼是為何!?」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麼究竟是哪個原因害他被安倍恭平像是趕蚊蠅一樣地趕出屋子的!?

「......」藤原景瞇了瞇眼,「除非──他在逃避。」

伴龍貴登時傻眼,有種瞬間如墜百里霧之感:「啊!?」

***

《意外》/ 【狐戲少將】番外篇 31

望著自己的式神在廊上拖迤著衣襬、在兩邊的燈座來回地穿梭著,安倍恭平不語地抿起唇來,覷著沒一會兒便將因天色而顯得幽暗不清的窄廊上給整個打亮的燭火,正隨著晚風於空氣中輕輕搖動。

在這天無事的傍晚,安倍恭平獨自待在廊上發著愣。

自從他向陰陽寮請假後,每日除了在自家宅邸招呼訪客讓人送來的各樣禮品外,其他時間就只能與式神眼對眼、面對面,沒有工作文件堆積在他面前、等搭處理的這段無聊日子裡,他其實是一臉茫然的神情與狀態。

大概平時忙慣了,所以在有閒到可以每日打蚊蠅的這種時候就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了。

「主子,燈已經打亮了。」吹熄了火苗的蜜露這才在滿室的明亮中抬起螓首。

「謝謝妳。」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出自安倍恭平那始終沉默著的唇角,讓蜜露忍不住抬眸望著他。

「主子。」

正靠在廊上的某根廊柱上的安倍恭平在蜜露的注視下,沒轍地閉起雙眼小憩,「何事!?」

蜜露說著,步伐於是跟著踱近他,逆著光線的蜜露的臉龐在燈火不時搖擺下,顯得模糊不清,只聽得她續聲輕道:「主子,換藥的時間已經到了。」

安倍恭平睜開雙眸,望著正蹲低身子靠近他的蜜露:「......不必了,我自己動手。」

「您確定您可以自己來嗎!?」蜜露歪首,眼底充盈著一絲不知名的光點,頓時教安倍恭平無法順利地辨認出來那究竟是何種情緒。

然而,安倍恭平給她的回答一樣是一個不容置疑的沉默。

難道就連自己受傷了,也要堅持著由自己一個人獨自扛起嗎!?她的主子會不會在有一日感到疲倦,而放下他肩上與心頭擱著的那些原則!?

怕就只怕他那種固執到底的個性永遠都不會有所改變。

「那好吧!」蜜露很無奈地歎著氣,隨後轉了個身,低聲道:「如果您有需要,只需呼喚蜜露一聲即可。」

「......」安倍恭平仍舊沒有回應,僅是注視著她的背影;在蜜露發現他還是一樣的態度時候,正要因莫可奈何而離開原地時,卻被一道微微僵凝的聲音給喚住。

「蜜露。」

被當場叫住的她,此時略感狐疑地回頭:「是,主子?」

「我想喝杯熱茶......」

蜜露的雙眼頓時一亮,欣喜且毫不猶豫地回答:「是。」

「順便去將我的藥拿來。」

「是。」應了一聲之後,蜜露隨即愉快地往內室裡走,沒想到就在這時,她忽然將肩一悚,滿臉驚訝地轉回眸,「好像有誰來了......」

這時還坐在廊道上的安倍恭平也跟著默然地聳起眉峰,「都這麼晚了......」

「主子,我去開門。」不得已的蜜露只好又往回走,最後輕步緩踱地來到了門邊。

「去吧。」

在疑問滿頭的時候,她伸手打開了門板,沒料到門外的人竟是熟客,於是她訝然地發出一句驚呼聲:「伴大人!?」

而,蜜露的驚呼也馬上傳到了安倍恭平的耳邊,讓他當場詫異地睜大了雙眼,望向了大門的方向。

......怎麼又是他!?

「的確是我,蜜露小姐。」將一手抵在門板上,伴龍貴輕笑道。

 ***

《意外》/ 【狐戲少將】番外篇 32

待蜜露迎進伴龍貴後,安倍恭平便看著她進入內室裡去取適才自己吩咐要她拿來的東西,因而無法順利地留下她,這點讓他有些懊惱。

因為他不想獨自面對伴龍貴。

每當他發覺伴龍貴看著他的眼神的底部總是有抹不知名的燦爛光點瑩瑩閃爍著時候,他總是會有些不知所措。

是的,就是不知所措。因為他從來沒有被誰那麼專注且帶著一絲獨佔意味的目光盯著過,也因此,有時候在伴龍貴的目光凝視下,他的心總是會不自然地跳動,和著他的不知如何是好,讓他不得不在下意識中逃避他的目光。

而,很顯然的,他的無措舉動似乎被對方發覺了。

伴龍貴面帶疑問地與他對坐在廊上,望著安倍恭平每每在他將眸光投射至他身上時,他總是避去自己的目光注視,從無例外;然後,他又記起之前在藤原府邸,藤原景跟他推測的那些話,讓他不得不開口試探:「安倍。」

「......」聽聞呼喚聲的安倍恭平當下不甘地緩慢抬首,目光在四周燈火的襯托下,顯得柔軟而溫和,失去了平時的冷銳,使得他面前的伴龍貴能夠順利地將疑問同他問出口。

「你為什麼要逃避!?」

沒想到對方憑著一句話就刺中他的要害的安倍恭平瞬間將雙眼瞠大,隻手無助地輕撫著因為被識破心思而心跳過快的胸口,聲音於此時聽來帶了點艱困與澀然:「你......何出此言!?」

伴龍貴瞇眼望著安倍恭平那抹在微弱燭火的照耀下,而無法成功遁逃的狼藉,輕聲地開口說:「你知道的。」

在驚訝過後,安倍恭平硬冷著臉龐與嗓音,反駁道:「我什麼都不曉得。」

「你還要說謊嗎!?安倍......」伴龍貴忍不住垂眼歎息,忽略了安倍恭平面上因他的這句反問而泛起的一抹不悅。

最後,力持鎮定的安倍恭平只能擠出一絲聲音:「......你憑什麼質問我!?」

伴龍貴此刻正定定地凝目望著他,抿唇:「因為我說過我喜歡你這個人。」

「你......」安倍恭平咬唇瞪住他,沉默了一下子,接著才鬆口冷聲道:「我就是討厭你這一點!為什麼你可以自在地說著那種謊言!?你難道不會因此而感到汗顏嗎!?」

伴龍貴無奈地歎著氣:「......安倍,別這樣。我是說真的......還有,我喜歡你這點有什麼錯嗎!?」

誰知,安倍恭平倔強地怒瞪著他:「......你要喜歡誰完全不干我的事。但是請你不要在我面前說著違心之論!」語畢,已經不想與他爭論的他立即起身,想要喚來蜜露,但他的手腕卻被伴龍貴扯住,迫得他不得不跟著委低身軀,雙目被伴龍貴的緊緊鎖住,因而見到他眼底那絲針對他而來的忿怒與......憐愛。

「你又想逃避了是嗎!?你以為不和我有來往便不會害了我嗎!?如果你是這麼想的話,那你就錯了,而且錯得離譜!」

被戳中心事的安倍恭平立即甩開了他的箝制,漲紅了臉蛋低聲悶吼:「放開我!」

「你等等──」他又要逃開他了嗎?只可惜這次他絕對不讓了!

安倍恭平在伴龍貴扯住他褲腳時候低咆起來:「放手!」

「你身為陰陽師的自傲就只有這麼一點嗎!?如果妖物來了,你應該是要保護我的,而不是急著與我劃開距離啊!」伴龍貴當場急出聲來,沒料到卻被安倍恭平面帶狠厲地瞪了一眼。

他什麼都不知道!!

「你以為我是誰!?我只是個普通人而已!萬一我救不了你怎麼辦!?」自胸口急竄而上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於是趁勢飆出了他的唇邊,也順帶憶及了他那不願想起的過往舊事,在這一刻心事被揭穿後,一一無法逃避地跳了出來,在他眼底與腦海裡交相指責他當時的無能為力。

而,他這一刻顯得猙獰似鬼物的表情讓伴龍貴因為震驚而不得不鬆開了手。

那些遺憾的過往讓此刻被逼得無法不吐實的安倍恭平連淚水都在眼眶裡打轉著,只是他倔強地不願首肯讓它落下,嗓音帶著哽咽與嗚咽:「你以為......我是什麼!?我只是個普通人啊......」

「安倍......」伴龍貴訝然地瞅著他全身無力地軟跌在地,卻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讓淚水隨意奔流,當下對他生出無限的憐憫之心,於是緩慢地挪近他之後,再也無法克制心底升起的騷動與召喚,頓時伸手將安倍恭平緊緊地抱住,「對不起......」

「嗚......我連自己......的父母都救不了......」將臉埋進伴龍貴為他敞開且寬闊的懷裡,安倍恭平當下忍耐不住心頭刺痛的感覺,於是抬起疲軟的雙手,十分懊悔地搥著伴龍貴的胸口,自責道:「都是我的能力不足......」

伴龍貴攬緊他,在他的耳畔有些後悔地低喃:「抱歉,我不知道這些事情......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嗚......」安倍恭平緊緊抑制住在唇畔邊的哭聲,因伴龍貴的這句道歉而洩了出來;而,再也無法忍耐心底複雜情緒交錯而過的伴龍貴,在找到了安倍恭平那馨香軟馥的唇瓣之後,再將自己的熨貼了上去。

「唔......」兩唇相觸的溫暖觸感,當下震懾住了安倍恭平,因傷心而混沌的思考再度因這枚溫熱的吮吻而更加紊亂。

伴龍貴柔柔地輕喃:「別哭......你別哭......」

***

《意外》/ 【狐戲少將】番外篇 33

「我才沒有哭......!」即使自己因眼前不請自來的溫情而窩在這個傢伙懷中暫時逃避,安倍恭平也不允許自己如此地脆弱,於是在聽了伴龍貴那句飄在他耳邊的安慰低喃語句時候,他忍不住咬咬牙,止住了繼續往下奔落的晶瑩淚珠。

聽見此話的伴龍貴卻是感到好笑地攏攏眉,在捧起他那張沾滿透明淚液的臉,低頭輕輕吮去了眼睫上的水珠,再依著懷裡人兒的堅持:「好吧。你沒哭,是我在哭,那你可要多多安慰我了......」

安倍恭平給他氣得赧顏,瞬間抬起那雙被淚水洗過的美麗瞳眸瞪望住伴龍貴:「......你!」他一定要如此油腔滑調嗎!?

伴龍貴立即笑嘻嘻地在他兩頰上偷香得逞,兩臂環住安倍恭平那纖細的腰枝,用力地摟緊他好繼續吃免費的豆腐:「你別氣,是我不好......」

「走開!」安倍恭平氣怒於胸,與他怒目相視;然而,伴龍貴硬是裝作看不見,在好不容易可以偎近他之後,他捨不得什麼都不做就被驅離他的身畔,那會愧對他自己的本性。

不過,他的味道仍舊如初見那般的可人,讓他著實不忍心馬上鬆手,只想將他軟馥香甜的身軀使力摟緊,教他再無法自他懷裡逃開。

但是,安倍恭平顯然不是這麼想的,被摟得快要窒息的他一手攻擊伴龍貴的胸口,一手用力地掙脫開了他的箝制,因羞慚而臉紅的他,態度忿怒地說:「你這過份的傢伙快給我放手!」

「別這樣,安倍......」被迫收回兩手的伴龍貴,單手無奈地撫著被他的手肘掃過而發疼的胸口一陣苦笑,「我們難道無法和平地相處下去嗎!?」

「在你改掉壞習慣之前是不可能的。」安倍恭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伴龍貴忍不住喃喃道:「好兇......」

在一陣臉色青白交錯之後,安倍恭平便開始下逐客令了:「沒事的話,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安倍,你有必要這麼敵視我嗎?你究竟不喜歡我哪一點!?」眼前美人的態度老是在他摸不著頭的時候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害他每次都很難適應過來。

安倍恭平瞪他,不客氣地開口打碎他的沉思:「很多地方。尤其是你那不正經的調調!」

伴龍貴訝異地瞅著安倍恭平那張忿怒不平的小臉,愕然地說:「難道你是在吃醋......」話未落,他登時就收到一枚由安倍恭平擲到他身上的冷厲視線,讓他當場怕得噤聲,卻也開始思考起來。

......真是太奇怪了!

他以前看上的都是些溫柔婉約的女人,而能夠與他交往長久的也是屬於此類型的,但是他卻忽然覺得此時安倍恭平那張不會對他掩飾忿怒表情的臉蛋是怎麼看就怎麼可愛撩人,而且愈發覺得他現下對著他顯露出來的這種悍然表情還真是太對他的胃口;而,這種與以前完全迥異的情況讓他禁不住疑惑地皺了皺眉頭。

也許這就是藤原景口中所說的那種愈看愈對眼的......真愛!?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誰要吃你的醋!?」瞬間意會他話中真意,安倍恭平迅即臉紅地悶吼。

「......」糟了、糟了,果然他愈看他,他就愈想要把他整個拆吃入腹。

「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遲疑了兩秒,安倍恭平發覺伴龍貴的雙眼發直地直盯著他看,於是疑惑地趨前蹲下身,忍不住皺眉地伸出手來在他的眼前揮了揮,沒想到竟被他突然伸過來的大手一個擒住,之後就是一團黑影籠罩上身。

「唔!?」

採用先發制人,將懷裡的美人給壓在地上再度吻到快要窒息的他,在稍微撤開了自己與他兩相糾纏的唇瓣後,眸底瞬間激起一縷極為耀眼的光芒,「安倍......」

「唔......」還忙著喘氣的安倍恭平此時仍然無法思考,只能顧著喘氣。

該死的,這頭色狼究竟要偷襲他多少次才會滿足!?他非痛揍他個幾拳不可!

「考慮一下我吧!?」捺著性子追求美人的他,此時已經無法再保持著理性了,如果安倍還是排斥他,他很可能用盡各種方法也要得到他,而他不太想因自己這麼做之後再被他討厭疏離。

回過神來的安倍恭平在聽他這麼撂下話之後,立即瞪大了一雙晶亮閃爍的水眸。

「安倍,無法保護你父母並不是你的錯,你那時候還只是個孩子而已。而我不用你來保護,我反而可以保護你。」

「......」為什麼他等待已久的這句諒解話語,竟然會是出自於眼前這個傢伙的口中!?

***

《意外》/ 【狐戲少將】番外篇 34

伴龍貴在他睜大了雙瞳盯住他許久都未曾啟口說出一句話之後,愉快地咧了咧一口白牙,「嘿,你突然愛上我了嗎!?」語畢,他隨即在他呆愣的面上偷了兩枚吻,接著才發現他的兩頰隨著他的輕薄動作而泛起兩朵美麗的紅雲。

聞言的安倍恭平被激得忍不住一個岔氣,毫不猶豫地一拳招呼到伴龍貴腹上:「誰愛上你了!?」

「......哎呀,原來是我猜錯了。」伴龍貴一邊失望地說著,一邊撫著因被痛毆而發疼的肚皮,同罪魁禍首揚揚眉頭。

按下心頭因為伴龍貴剛才的那句話而瞬間湧起的一股五味雜陳情緒,安倍恭平煩躁地抬眼瞪住他,跟著輕哼一聲,試圖壓下心底那抹愈來愈具雛形的感動:「你少說那些奇怪的話!」

「冤枉啊,我的話都是出自於我的真心。」挪眼對上了他想逃開的那對溫潤眸子,在握住他那隻欲叛逃而去的纖手之後,伴龍貴低首輕輕吻上懷中人那軟嫩的手背。

因為這等親暱的碰觸,讓安倍恭平當場倒抽了一口涼氣。

「你要是再這麼無禮的話,我會讓你再也笑不出來!」安倍恭平的回應則是迅速地抽開手,跟著像隻被惹毛的貓般怒瞠著兩眼,使著在發洩後已剩餘不多的脾氣,當下火氣不足地心虛了起來。

「哎呀......好兇喔。」伴龍貴故作嘻笑地喃喃著,使得安倍恭平禁不住地翻起白眼來。

「放開我。」本欲甩開他的箝制,但是伴龍貴卻大力地扣住他的手與腰,讓他無法動彈。

在他已經撩落去,嗑了一大盤的嫩豆腐後,食髓知味的伴龍貴微笑地開口:「那麼你考慮得如何了!?」

「什麼考慮!?」因疑問而皺攏起兩眉的安倍恭平出聲問道。

伴龍貴驚訝,看來他懷裡這位美人的記性似乎不太好,他有必要提醒一下他:「你忘了嗎!?你答應過要考慮一下我的啊!?」

安倍恭平的聲音在此時聽來就恍如冬季大雪般的寒冷,問:「我什麼時候說過了!?」

無法拐到人的伴龍貴因此莫可奈何地撇了撇唇:「......這時候你不是該要對我暈頭轉向的嗎!?怎麼你還能頂著如此精明的腦袋瓜跟我談話!?」

對於伴龍貴無可奈何的失落與失望,安倍恭平只是一陣冷笑。「你想太多了。」

「哎,你害我都提不起精神來了......」沒法子再度自圓其說的伴龍貴,只好鬆開了對安倍恭平的箝制,跟著發現被釋放的他自他懷裡迅速地退開後,馬上伸出手來輕撫被他制住很久的手腕,然後才抬起頭來忿忿地怒視著他。

「你可以走了。」虧他之前還感動於他說出那句對他產生了甚大影響的諒解話語,但是眼下在他看來,那不過是個引他上勾的條件罷了。

簡單的說:他被騙了。

伴龍貴一陣苦笑地低嚷:「安倍......」這不是又跟剛才一樣的下場了嗎......

早知道剛才有機會就先佔了他再說!

「伴大人,明日還有早朝。」深吸了一口氣,好平穩適才被伴龍貴的幾句話給打亂的心緒,安倍恭平淡淡地瞅著伴龍貴眼底與面上明顯的失落。

「你還是要選擇如此做嗎!?我不想老是被你排拒在門外啊......」

「我消受不起。」

「為什麼要這麼說呢!?我只是想要待在你身邊、靠近你而已啊!」伴龍貴抬頭望住安倍恭平,歎著氣地問道:「你一定要拒絕我嗎!?」

「這是為了你好。」安倍恭平輕輕抿唇。

「什麼才是為我好!?安倍,對我來說,你是我很重要的人啊!」為什麼他老是喜歡逃避!?

雖然他也認為他的這種小固執很可愛沒錯,但他壓根不想敗在這一點上。

「......」

「請你別因為那些還未發生的事情就開始未雨綢繆,甚至因此拒絕我。我說過,我不須你保護,但是我想要保護你,安倍。」伴龍貴的眸光定然地瞅著他的,眼底的認真與誠摯的語氣讓安倍恭平無法再隨意將他的心意忽視過去。

***

《意外》/ 【狐戲少將】番外篇 35

是夜。

黑如墨的天際邊,無數的星子正閃閃爍爍,襯著在夜裡的草叢中蟲子們的揚聲嘶叫,聽起來份外的動聽。

被四周的燭火照得有如白晝的窄廊上方,獨坐著一名身穿華貴衣物的年輕男子,他緩慢地低下頭來,旁若無人地伸出手,拿過了被擱在他面前的酒瓶,悠悠地往自己的杯中斟著透明酒液;而後,只見酒水在滑入杯裡後,瞬間自杯中騰騰地冒出了一股裊裊白霧,烤魚的香味就這麼四逸於空氣之中。

此時,蜜露恰好自內室裡輕慢地踱了出來,在嗅到了被播送於夜晚清冷的空氣中的魚香,忍不住揚了揚唇角。

「伴大人。」

「妳要不要也來上一杯!?」伴龍貴在聞言後抬起頭來,笑道:「將烤好的魚肉剝離魚骨,然後再將骨頭拿來下酒,這種味道可是難得一嘗喔!」

「那真是多謝伴大人了,只可惜蜜露無法喝酒。」蜜露微笑地拒絕了,接著將伴龍貴要來的酒瓶遞到他面前,「您別把主子的酒全給喝光,他目前已經在回邸的路上了。」

伴龍貴伸向酒瓶的大掌因為蜜露的這句打趣的話跟著一頓,連忙抬首訝問道:「連這個妳也曉得嗎!?」

蜜露很誠實地笑著點頭:「是的。因為蜜露知道這天地間所發生的事。」

「......真是不可思議呢!」在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伴龍貴望著蜜露的眼神裡有著些許的崇敬,「原來傳言說陰陽師能夠使役式神,是件真實的事啊......」

「是的。」蜜露微笑,「身為式神,我們知道很多主人不知道的事,但是我們也必須聽令於給予我們形體、出現在這世上的主人。」

「......妳是安倍的式神,那麼......」伴龍貴在思考過後抬眼瞄向她,臉色再正經不過地輕聲開口:「那麼,妳也應當知道他對我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吧!?」

「是的。」

伴龍貴小心翼翼地盯著她:「......可以告訴我嗎?」

「伴大人想要知道嗎?」

「是。」面對著蜜露的疑問,伴龍貴毫不猶豫地頷首。

蜜露單純想要知道答案地歪著螓首:「為什麼呢!?因為通常沒有人願意瞭解這種事的......」

「妳為什麼這麼說呢!?」伴龍貴疑惑地問,「......難道是那些人跟妳的主子不熟的關係嗎!?」

蜜露搖頭,略略垂下的眼睫在搖曳不止的燭火中看來有些脆弱:「不是的。其實是因為人人都害怕著主子的能力,所以沒有人願意接近他。」

「......」伴龍貴睜大了雙眼,那張愕然的表情讓蜜露忍不住又接著說了下去。

「主子他......始終都是一個人。」

伴龍貴皺著眉,本想張口欲反駁些什麼,最後卻只能說:「但是,他還有藤原景這位朋友不是嗎!?」

聞言,蜜露對著伴龍貴微笑,但是那抹笑意卻是凝結在她的唇邊,閃爍著真實的雙眸在伴龍貴的眼底看來既天真又殘忍,而她這句直指真相的實話更是讓伴龍貴為此揪疼了心口:「您是指藤原大人嗎!?其實藤原大人也只是主子效忠的對象而已,並非是以朋友的身份而來往的。」

「......那麼,他究竟還剩下什麼!?」在知道實情後有如恍遭雷殛的伴龍貴一臉呆滯,忍不住低聲輕喃起來,原來他表面看似風光有能,其實私底下不過是個日日與寂寥作伴的人。

有這樣心情的他,為什麼不乾脆地坦承出來呢!?因為他的這般隱忍竟讓他的胸口在這當下被拉扯得好疼、好疼......

「主子什麼都沒有。」蜜露的笑容淡淡擱淺在唇畔,教伴龍貴見了,心情複雜得有如打翻一缸子的五味雜陳。

「蜜露......」

蜜露回應般地笑了笑,跟著突然起身踱下窄廊,在伴龍貴滿是憐惜的目光下步到大門口,接著打開了門板,「主子,歡迎回來。」

「嗯......」待淡淡的淺笑從容地消失在安倍恭平的唇邊後,他這才在蜜露的帶領下回到窄廊;沒料見當他一個抬眸,又見到了那一張他不太想看見的臉龐,「伴龍貴......」

與他相對視的伴龍貴一語不發地望住他。

他無法想像當他下朝後,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回到自己宅邸來的;他明明知道家裡只有式神蜜露會前來為他應門,他明明曉得的......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