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0-13 11:07:10凰 / Beth

天國茶坊/第三章/第八回

天國茶坊/第三章/第八回<偽裝>


玉藻踏著緩慢的輕聲步伐路經一間又一間的病房,照剛才他的感應,那餓鬼的形跡似乎只出現在前方不遠的某一個點上,然後便慢慢地消失了。

所以他並不確定餓鬼出現的真正地點。

戰戰兢兢地放慢了腳步,玉藻望見前方突然出現一抹黑點,看那模樣八成是個小孩子......

再度走近了一步,玉藻想確定那人影是否是──

「......」玉藻輕踱的腳步,待看清了那一小點的人影就是他急欲要找的男童之時便停了下來,「阿傑?」試著輕聲呼喚著他的名字的玉藻突然打破寂靜般開口,那男童聞聲回過頭來,眼眶泛紅,好像在哭泣。

哽咽的童音和著哭泣的小臉,「......你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轉頭回望著玉藻立在他面前的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樣,還有一臉的猶豫,男童好奇地問,動手拭去眼淚,努力要把眼前人的輪廓看清楚。

玉藻壓下自己心底的疑惑,「喔~~我是你媽咪的朋友......」奇怪了!這個男童不是已經被餓鬼附身了嗎?那麼為何他還擁有自我的意志!?

一般來說,若是比較兇的靈侵占了人的身體,那個被上身的人的記憶會不存在的,但是這個小男孩......

難道......

玉藻一睜眼,想親自確認一下地對著男童慢慢伸出手來──

就在那一瞬間,一縷輕幽的嗓音自廊邊的另一端傳來,「阿傑,你媽咪在找你喔!她在前面的護士姐姐那邊......」

一聽見這柔緩的女聲的玉藻微一驚愕地抬起首來,望向說話的人,然後一個驚呼:「妳──」

阿傑慢慢地回神來,衝著那名年輕女子就脫口大喊:「是妳啊!醫生姐姐......」瞳裡閃爍著崇拜的光芒,讓一邊的玉藻驚訝不已。

「你媽咪好急喔!她因為見不到你,在護士姐姐那邊哭了喔......」女子一個彎腰,與奔至她面前的男童平視著,接著再說了一次,並且微笑地伸出手來為男童指示方向。

「好!那我要去找媽咪了,醫生姐姐拜拜......」揮著手的男童就又蹦跳地走向女子指示他的地方而去;然後女子便微笑地對著男童的背影搖著手。

一邊的玉藻顯然是一頭的霧水,盯著那名年輕的女醫生不確定地輕呼。
「妳是霏霏!?」

聞聲而回眸的那名女子竟衝著玉藻露出一抹微笑,她顯然就是茶坊的女主人,陰陽師本家繼承人的胞姐──安倍霏霏。

「是我沒錯。」從容地帶著抹微笑的霏霏撇著唇,一身的醫生制服,懷裡還捧著一卷綠色的點名夾子和一枝藍色的原子筆,看來十分悠哉。

玉藻覺得十分不可思議,「妳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主人......」

「嘿!」霏霏咧開笑容,眨眼,「我不是說了嗎!?如果連你們都看不穿的話,我這個主人也別當了啊!」

玉藻沉默地瞪眼,「那麼,貘牠......」

「放心!玉藻管家,牠絕對死不了的!閻王休想自我這兒搶走牠!」霏霏昂高下頷,頗自負地說道,簡直讓玉藻哭笑不得。

欸~~該說只要是『陰陽師』都是這樣的自傲的嗎!?安倍晴明是這樣,沒料到連身為女子的安倍霏霏也是這樣......

算了......

眼見玉藻無奈地猛搖頭,霏霏可沒時間再這兒繼續磨蹭了,「玉藻,那孩子…是個非常優秀的孩子,所以你大可以不用懷疑他已經被吃掉了。」霏霏輕語著,「其實他正同化著身體裡的雜靈們,還有餓鬼......」

「什麼!?」玉藻聞言之後便驚聲一高呼,「妳說那是『同化』!?」

霏霏對於玉藻打破平時的冷靜而露出微笑,原來玉藻也是有情緒的,「沒錯!他的內在潛質可說是比我家那個笨弟來得高又好,如果好好地栽培他,說不定他將來是位了不起的陰陽師......」

玉藻無言,「『同化』是種密術,被禁止使用的啊......」

但是霏霏可不這麼認為,「誰說的!?」她仰首,噘嘴,「沒必要去拘泥於古籍記載啊!『同化』是種了不起的技術,但是不適合用於增強自己的法力,也不適合用來走旁門左道......」

「可是......」

「欸~~我說玉藻你啊!老是想太多,被自己的想法困住了,所以沒有什麼突破,有些事並非是一個問題配一個答案的喔!」在玉藻的沉默之下的霏霏又繼續說了,「他能依靠著自己的本能使用『同化』,那表示他的靈力正在甦醒......所以放著不管的話是會出事的!」

「難道妳打算......?」玉藻沒有問完,就見霏霏點頭。

「沒有錯!我得先驅除他體內的黑暗,再教他怎麼使用與開發自己的靈力......」

「怎麼除?」雙手環胸的玉藻訥訥地問著,就見霏霏朝他勾勾指頭,示意他附耳過來......

玉藻聽話地靠近一臉不懷善意的安倍霏霏。

「......就這樣......然後再那樣......然後......」


天國茶坊/第三章/第九回<高塔>


隔日。

醫院裡充滿了許多病人和來探病的家屬們。

再怎麼說,人總是會有各種的毛病產生,因為他們不是長壽的動物,也非神仙、
妖魔,自然會有生、老、病、死;而,醫院與醫生就是專門替人類治病的活神仙;只是,再怎麼說,醫生並非是神仙,當然也有救不了的人。

像是已經注定該離開的、神經錯亂或是已經沒有求生意志的人,該走的人會走、不該走的就盡力搶救。

但是,死神總是不留情面地自醫院裡頭帶走了多條的生命。

“閻王要人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

眾人因為對死亡產生印象化的恐懼,所以人人都怕死,誰願意自己是不健康的呢!?除非是為了逃避某些事情吧......

偽裝成醫院的女醫生的安倍霏霏盡責地巡完了病房之後便離開了護理站,時值中午的時刻,大家都在用餐的時間,她原本想找機會觀察一下委託人的兒子的,在遊戲間卻沒見到阿傑的小小身影。

霏霏撲了個空。

她咬著唇瓣,拿著手中的點名簿,傷腦筋地直搖頭,這副樣子被在牆角的玉藻發現了,朝她走了過來。

「主人?」仍舊一身白衣袍的玉藻飄然而至,霏霏瞪著他,「喂~~玉藻啊,你換穿醫生的白袍啦!不然你這種打扮在這兒是會引人注意的......」這樣很難行動啊!

玉藻僅是皺皺眉,並沒有答應,「為何!?反正我們今晚解決了那件事便會離開了......所以不需要吧!?」

他的直言換來霏霏的白眼一翻,「欸~~你不是合格的式神......竟然有式會不聽主人的話......」

霏霏的哀歎讓玉藻十分感冒,丹唇一噘,正欲伸手換裝時卻被阻止,「喂~~你不會是要在這兒嚇人吧!?你那點法力對人類來說是很稀奇少有的,萬一你被抓了,我還得去馬戲團中把你偷出來......」

不甚幽默的調侃教玉藻一個瞪眼之後,露出了笑。
「好像是這樣......」

「不是『好像』......是確定會這樣啦!」霏霏瞥了玉藻一眼,「不過我還是習慣你穿你的白色衣袍比較順眼......」

「謝了。」玉藻微笑。

「對了,今晚的事......」玉藻憶及昨夜主人的吩咐,話尾頓住了。

「我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我的演員們就位囉!」霏霏笑得非常開心。

◎◎◎

待與玉藻的交談結束之後,霏霏要玉藻回到茶坊探看一下受傷的貘,晚上再回到醫院進行他們的計劃,於是玉藻領命離開了醫院。

安倍霏霏思考著自己的計策是否有該修改的地方,因為她只要一次出擊就要把獵物手到擒來,不然太沒效率了,同時也浪費時間。

唔......

話說回來,阿傑似乎因為沒有用餐就消失了一個早上,不知道他究竟在這醫院的哪個地方!?

因為她找過醫院的西半部的那間遊戲間,沒有人。

踏著遲疑的步伐,安倍霏霏不知不覺地往醫院的頂樓走,爬上了梯子的最後一格,霏霏看見醫院的樓頂立著一抹尖細的影子。

好像有人在那兒......

好奇的霏霏連忙緩步踱過去,那身影愈來愈清晰,是她要找的人,那個委託人的兒子,小傑。

霏霏一訝然,然後露出了親切的微笑,伸出手來拍拍他的肩,輕呼:「阿傑?」

男童馬上應聲回眸過來了,見是他最喜歡的醫生姐姐,便情不自禁地露出孩子氣的微笑,甜甜的朝她喊了一聲:「醫生姐姐......妳來找我玩的吧?」

霏霏點頭靠近他,「你肚子不餓嗎?你媽媽找你找不到,所以拜託我來找......」望著男童把雙手環在自己肩頸上的霏霏溫柔地道出實情,沒意外地見到阿傑那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阿傑猶豫了一會兒才抬頭來,「我不想吃飯,也不會餓......」男童猶豫的目光教霏霏沉默,或許阿傑有什麼困擾吧!不然他應該不會露出一個八歲小孩不該有的煩惱,這時期的小孩子應該是快快樂樂的......

「為什麼!?」霏霏問,「可以告訴我嗎!?」誠摯的眼神教阿傑也唯諾了起來。

男童掙扎著,他相信醫生姐姐,可是......

「說吧!我答應不會告訴其他人的......」

有了安倍霏霏的保證,最後,男童這才低著頭說出他被同儕嘲笑他沒有父親的事,然後自從他生病之後便一直留在醫院裡不願意出院也不願意乖乖進食,還故意搗蛋來氣媽媽。

聽完之後,安倍霏霏跟著歎息,這不是誰的錯,是這個社會的不公平待遇使得價值觀扭曲。

「不能說出去喔......」阿傑小心翼翼地說著,「這是我們的秘密......」

「唔......可是,小傑,難道你不想讓那些嘲笑你的同學們不再輕視你嗎!?」霏霏諄諄善誘著,男童聽話地點點頭,「那你首先要健康地出院,然後以行動去打敗他們啊!讓他們刮目相看!」

「要怎麼做呢!?醫生姐姐......」男童覺得霏霏的話十分中聽,接著問。


天國茶坊/第三章/第十回<哀歌>


夕陽西下,橙紅色的夕陽餘暉照耀著,使天際的雲朵染成了淡橘色;路燈被點亮了、行人漸漸少了,公園裡頭那些玩耍的小朋友們也已經相偕回家去了。

夜晚即將造訪大地。

僻靜的醫院裡頭,看病的人潮慢慢消失,終至剩下幾名老人與青年,在他們出了醫院大門,搭上計程車之後便再也沒有病人進醫院了。

一樣的白色、純粹的白色,在傍晚的夕陽中訴說著許多的故事。

醫院將大門改為手動。

平時的白天,大門是自動為前來看病的病人們開闔著,但是由於傍晚來臨,這時間比較清閒,人也比較少的狀況之下才改回手動。

白色的建築物裡一片的安靜,廊上偶爾走著幾個醫生或是護士,來回穿梭著,不時還有推著清潔車沿路打掃的歐巴桑。

這兒是封閉的一座小城,這兒有著各種說不完也聽不盡的動人故事,生與死也在這兒;多少人在此地呱呱落地、多少人在這兒告別人世......不清楚。

剛自病房探視完一位病患的假醫生─安倍霏霏漫無目的地踱步在廊上,她身著一襲飄逸的醫生服裝,一臉的面無表情,若不是她接受了阿喬的委託,她也不必替自己捏造一個這樣的身份。

其實這一點都不困難,醫院裡頭的眾人都忙翻了,根本沒人會去注意她是否是熟面孔,所以她只是小施了一下法術,讓大家都以為醫院裡頭有她”安倍霏霏”這個女醫生。

還是快些進行計劃好了!

老實說她討厭看到醫院裡頭那些飄浮在半空中以及隨處可見的幽靈,而且還得忍受醫院裡那陣陣刺鼻的藥水味道。

安倍霏霏想著,步伐一頓,她決定往阿喬的兒子所住的病房前進…

想必玉藻也該到了吧!

◎◎◎

小傑的病房裡頭是空無一人的狀況,這讓適才自護理站來的護士們相互瞄了一眼,然後歎了一口氣,看來她們還是回到站裡吃點東西再過來吧!

在阿喬找到小傑前,她們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吃晚餐......

打算完畢的兩個護士就這樣離開了小傑的病房,但是她們也沒看見病房裡頭的床底下竟然棲歇著一隻白毛身的碧眼狐狸,待兩人出了大門之後,那狐貍立即伸伸懶腰地立了起來,碧眼閃著銳芒,接著施然地走出病房,因為牠要去逮捕牠的獵物了。

白狐選擇了走一邊的逃生用安全梯,要到達醫院的西邊只得這樣做了......

望著天邊黑去了,夕陽落下的天際,玉藻暗自忖度著。

加快了腳步......前進。

不久,玉藻在樓梯一角停止了腳步,晃著小腦袋往一邊大敞的安全門內刺探著,果然發現了小傑的蹤影,於是,化成原形的玉藻便毫不猶豫地奔向男童,最後撲向他的背......

『哇啊啊──』男童這樣叫了一聲,沒料到自己背後有東西的他忙著轉頭過來時卻見到了化為狐狸的玉藻。

一開始,玉藻的綠眸吸引了男童的注意力,他抱起柔軟的獸身,讓玉藻舔舔他的頰,睜著一雙碧眸望著他:「你好漂亮啊......是狗嗎!?」男童不太曉得地盯著狐狸的鼻尖瞧,說牠是隻小狗又好像不太像啊......

「你的主人呢?」

男童問著,略微奇怪地望著門外,不知道牠怎麼可以進入醫院來的,平時的院方是規定不能帶寵物進醫院的;這時,他懷裡的玉藻卻掙扎地自男童懷中跳出,然後回眸瞥著男童一眼,似乎要他跟上去。

「喂~~等等我......」男童見牠要跑了,於是追著牠......

◎◎◎

玉藻把男童領回了兒童遊戲間。

待小傑發現這兒是自己常來的地方時便鬆下了心神,緩慢地坐在鋪著軟墊的地上和玉藻對望著。

然後奇怪的事發生了......

當小傑突然間傾了傾身體之後,自他身上便散出一陣陣的黑霧,玉藻趕忙退離他幾步,但是有隻手比牠還快,立即過玉藻,收至自己面前。

「嘿嘿嘿!沒想到你又回來送死了啊......狐狸......呵呵......」瞬間,小傑的表情盡數褪去,換了一張十分獰惡的臉孔;玉藻心底直呼不妙,趕忙回復了人形,但是他還是無力逃脫箝制他脖頸的怪手,直喘著氣躺臥在軟墊上頭,看著小傑衝著他笑得非常詭譎。

「唔......嗚......」玉藻無力地發出聲音,雙手連忙握住那隻掐住自己脖子的怪手,想拔除他的威脅,卻使不出力量。

此時,安倍霏霏已經趕到了現場,就立在遊戲間的大門前方,在一片黑暗的房裡頭見到了那名院童,小傑,只是......他正掐住玉藻的頸子不放!

霏霏瞪著房裡那一大片白色的牆面因為外頭那幾絲微弱的光線照耀轉而映到牆面上的那抹詭譎黑影發怔,那影子的頭上長著角,擁有奇怪扭曲的身形與特別腫大的肚子,那是餓鬼沒有錯!

「主......主......人......」玉藻痛苦地閉眼輕呼,那忍不住痛苦的模樣讓霏霏眉心一皺,也已使得餓鬼察覺了第三者的存在,轉頭一瞥。

「妳是誰!?」惡狠狠地質問著,但是霏霏並未回答牠,只是騰空唸著咒,頓時間,她先前埋下的結界立即像繩子般地把餓鬼層層捆綁了起來。

「以我之名,收伏所有的妖鬼,妖魔咒縛!疾──」星芒齊聚於餓鬼的周身,把牠綁住,霏霏聽著餓鬼忍不住疼痛而哀嚎、尖叫,怪手鬆開了對玉藻的箝制。

「啊呀呀──妳是......啊......該死的陰陽師!喔、喔......」

餓鬼隨即化為一縷灰色輕煙,隨風嬝散去了。

安倍霏霏望著起身站在她身邊的玉藻和躺臥於地上昏迷的小傑一眼,「解決了,我們回去吧!玉藻......」


天國茶坊/第四章/第一回<主觀>


天國茶坊,是一處神秘的傳說之地。

據說茶坊的女主人是位不起眼的少女,是日本一位有名陰陽師的後人,名叫『霏霏』(她討厭別人喊她的全名),她領著兩名美麗的男子,玉藻與貘在黑暗中執行他們的任務──幫助需要幫忙的人們找回原本失落的心。

據說這家店能隨時出現在任何地方,有時是在城市的熱鬧商圈,有時是在偏僻的村落,有時是在觀光的山林中,有時是在......

你隨時想見到他們的地方......。

總言之,『天國茶坊』是個不可思議的地方,它能幫助你解決任何的問題與困難,或是疑問。

這家店的外觀很類似商圈中非常受歡迎、專門販賣西式下午茶的店舖,但是裡頭卻掛滿了西方天使的繪畫圖像,有眾人皆知的大天使──米迦勒、拉裴爾、沙利葉、等。

而且,店裡頭的燈光昏暗、橙黃,很像是有情調的咖啡廳,但是,四周卻瀰漫著一股西洋風,連桌子、椅子都是一整套的英國式風;布質的碎花窗簾、椅墊的蕾絲邊、靠墊上都是西洋名畫家的作品,就連店裡的碗與杯盤都是有著玫瑰花的優雅茶具就能順帶一窺店主人的優雅喜好。

窗戶還是明透彩繪玻璃窗,上頭都不外是畫滿了各種花卉,或是一些簡單的幾何圖案,襯著店中掛著幾幅天使像的牆面與英式風格,看起來就很”教會”風。

若非身處於茶坊內,桌前還擺放著自己點的下午茶糕點,任人都會誤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

而,『歡迎光臨......』是女主人與兩名侍者最常說的話。

話說回來,霏霏和兩位式神在解決完餓鬼在醫院裡興風作浪的事件的隔兩日。

窗外正下著綿綿細雨,天色晦暗不明,陰霾的天氣教天國茶坊內的眾人忍不住地皺著眉頭,不太愉快。

本來嘛~~很少人喜歡下雨天的......

就連安倍霏霏的『式』其之一,夢怪──貘 遇上下雨天也不免是全身軟趴趴的,跟條蟲沒兩樣地趴在茶坊的某桌上,歎息;反正那女人已讓玉藻在外頭掛上了『休息中』的木牌子,現在的茶坊是空無一人的狀態,那女人跟玉藻正坐在他旁邊的桌前,享用著無人叨擾的下午茶時光。

忽然間,貘半睜著眼啟口了:「喂!女人......」他那半回頭的樣子和呼喚聲教霏霏自她的盤子裡頭回神。

安倍霏霏優雅地放下吃蛋糕用的叉子,改伸手端起一邊擱著裝有冷飲的杯子,就口啜了一口,「怎麼了!?你的傷口才一好,所以就忍不住恢復平時的找碴模樣了嗎!?果然像是廚房裡頭那些打不死的蜚蠊......」挖苦。

貘才懶得跟她計較地微微歎氣,「沒想到妳那惡女巫的毛病還沒改啊!?我和狐狸真是可憐~~居然有這種主人......」喃唸。

安倍霏霏馬上抬頭來放下杯子,涼涼地怒道:「怎麼!?這樣想念我平時對你的『整治』嗎!?」眼神銳利地瞥著貘聞言後抖顫著肩,一臉的不茍同。

「哪可能啊!妳頭殼壞去了!?」挑眉,但馬上地,他就接收到霏霏那怒火般的視線,緊瞪著他不放,毫不在在意地說:「我只是覺得某件事很奇怪罷了......」撇唇。

「哦?」安倍霏霏不以為然地撇嘴,「你這隻怪物不是本來就是怪的代表存在,怎麼還覺得奇怪!?」

「妳──!」貘給氣得兩頰通紅,翻著白眼的他再望向一邊的那隻狐狸悶笑得快要得內傷的樣子就很不爽,反譏:「妳還說我咧~~我覺得你們『人』才奇怪......嘖~~有時候明明就是同類,還老是排斥自己人......」

「哼哼......」安倍霏霏閃爍著雙瞳,她當然明白貘所說的話意,但是,這就是所謂的『人性』吧!

她看多了,也就隨之痲痺了......也覺得其實人自稱為萬物之靈,的確有點自大;因為有的動物比人還要聰明,或許這樣想來是有點太過天真了,也或許要這樣做,『人』才能活下去......

玉藻繼續吃著午茶沒說話或是搭腔。

「喂~~我只是覺得奇怪,當那位小姐…啊,就是妳那繼承人小弟的女友啦!叫什麼夏的......」貘回想著那當初是第一位來委託他們處理事情的小姐,想了半天還是記不起來她的名字,「反正就是那個叫『安藤』的女孩,我記得妳有給她預言不是嗎!?」

「那又如何!?」安倍霏霏冷著臉色,繼續喝著冷飲。

「那麼,上次那個笨婦人妳怎麼不給預言!?」說到這兒的貘忍不住偷瞧了一下鄰桌不動聲色地仔細聆聽的妖狐,「喏~~狐狸也覺得很奇怪......」

被點名的玉藻雖然感激貘提出他想問的問題,但是不免也抬頭瞪了貘一眼,因為那表示他跟呆貘一樣笨了......竟然不知道主人沒給預言的原因。

安倍霏霏回眸看向玉藻,抿唇,「其實......」

玉藻和貘十分地注意聽著。

「什麼?」

「其實......」安倍霏霏又頓住了一會兒,看著兩人同樣的呆臉,微笑,「因為那天我見到她的時候並沒有什麼感應的緣故。」

「啊?」玉藻瞪眼。

「什麼意思啊?」貘更加不懂。

「喔......其實『預言』這種東西不是說想有就有的~~那是預知的一種,當我沒有感應,當然就沒有『預言』......」霏霏微笑。

玉藻似懂非懂地頷首了,「原來如此......我好像了解了......」

貘仍舊死命地搖頭,「我不懂啦~~還是不懂~~」

安倍霏霏露出一抹淺笑,「不懂嗎?」望著貘乖乖地朝她點頭,「那就拉倒!」露出惡作劇得逞的微笑。

「妳......」貘生氣地瞪大眼。

「嘿~~別抓狂,你看,客人上門了喔......」安倍霏霏對著貘撇嘴,笑著伸出手來直指門外等候的下一位委託者,應該是個年輕男子。

玉藻已經先貘回首去開門了,當他一身飄逸的白袍,打開了茶坊的大門時,男子有禮地對他一個鞠躬,「抱歉~~我雖然看到你們正在休息,但是我是急事......」男子一身灰色衣服,拿著一把滴著雨水的黑傘。

玉藻微笑,「沒關係的~~您請進吧!」說著,等著男子進門後,他順手關上了大門邊說道:「歡迎光臨......」

「下一個委託囉!」

安倍霏霏收起適才與『式』談論事情的笑容,改換上一臉沉靜,她身上的一襲白色狩衣有種令人錯置日本平安時代的錯覺......


天國茶坊/第四章/第二回<平凡的幸福>


男子進門後,他讓玉藻熟練地領至茶坊裡頭,待玉藻招呼他坐下後便動手接過他手上的黑傘,走到門邊旁,放到一個纖長的銀色筒子裡頭,當然,那裡頭還擱有幾把雨傘和陽傘,顏色繽紛,而那把黑色傘在其中就顯得非常的古怪不搭。

安倍霏霏自動坐到訪客面前,不在意地攏著袖子,托腮,瞄了眼前那個年輕男子一眼,「你有什麼問題嗎!?看你的模樣倒不是出了問題的樣子啊!?」

因為下雨又颳風而一頭亂髮的男子聞言後便靦腆地愣了一下,呆樣子地抓著頭:「不......其實我是替我女朋友來的,她──」

這倒挑起了安倍霏霏的興趣了。

她微笑地努唇,問了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當然,一邊的玉藻正在櫃檯上替客人準備著午茶餐點,至於貘則是冷眼旁觀......

男子的女朋友是位護士,她任職於某家的大醫院裡,但是前不久才因為與他論及婚嫁而辭職。

她是個善良的乖女孩,有對嚴父母的她自小就十分地聽話,當然,男子也非常喜歡她的柔順溫婉而與她欲訂盟約,事情就是自這一點開始發生的。

女方的父母親不答應兩人的交往和婚姻,因此對男子有了先入為主的壞印象,極力破壞女兒和他的感情,甚至於不惜製造假車禍讓男子的左手骨折了,前不久才醫治好。

女朋友自父母親那兒偷偷聽見了他們的討論,才明白,原來自己的父母親這麼討厭現任的男友,還不惜讓他受傷......

她至此才恍然大悟,原來父母親一直不贊同他們結婚的真正原因;他們嫌棄男友是個孤兒,嫁給他沒有多少的保障。

往後,她一直活在父母親與男友之間,這樣不諧的關係使得她常常痛苦不已,頭痛得睡不著,必須靠藥物入眠。
但是,這樣終究不是好辦法,原以為她的堅持下嫁會改變父母親對男友的態度,但是很不幸的,兩方的怨積得愈來愈深......

男友是真的愛她,所以縱使她夾在他們之間難做人、只能唯諾地敷衍兩方,男友一句話都不對她責備,還力勸她與父母親再度溝通,只是她不明白,男友對她這麼體貼、這麼保護,父母還有什麼好嫌的!?

就因為他是孤兒?就因為他窮困?為何父母不再多看清楚一點呢!?

若要她嫁個不愛的人,錢多,對她來說又沒有什麼用,因為,沒有『愛』當基礎的婚姻不會幸福......

或許是她看慣了生死離別,她明白,一個人活在世上不過短短幾十年,該把握的就要抓住,別讓它溜走才是對自己最好的交代。

可是,誰懂?誰又真正看清楚了?

人老是捨近求遠,喜歡追求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卻忽略了最平凡的幸福,她不過是想要這個有她和他、還有父母的幸福罷了。

於是,一個人獨自煩惱的她,天天、月月煩惱的她,病根深植,以至於形成了另一個人格;這個人格和舊有的靈魂產生交錯,不一樣的待人處事的態度說明了她的潛在是不希望放棄任何能夠抓住的事物。

因而,有時候她會在深夜裡出門遊盪,天亮才回家,這就是典型的人格分裂,終至她已經將自己逼到了生死邊緣為止。

她的父母親將她綁在家裡,但是卻沒有用,因為一到天黑之後,她會突然變得力大無窮,一手掙脫了綁住她的繩子逃出門,不管看了多少的醫生都沒有用。

她的父母傷透了心,已經心灰意冷了,只有他還不放棄,每天都到她家報到,就近照顧她;她的父母親起初不願相信他的誠心,但是這樣一年下來,他終於說服了他們,不再反對。

可是,卻已經太遲了......

倆老看著精神不振、沉默的獨生女兒,悔恨的淚一直流淌。

悔不當初又如何?現在都已經晚了......

沒有辦法而束手無策的三人就這樣日復一日,直到了男友間接知道了『天國茶坊』的存在,找上門來為止。

他們的故事到此只是一個段落而已,還沒結束。

「事情就是這樣......」灰著臉色說畢的男子已經雙手交握,顯然很是無措,就怕聽到茶坊女主人的否定回答,因而垂首。

安倍霏霏歎息,「好吧!我倒覺得還滿可以試試的,但我不保證成功,你最好有心理準備......」

「......唔......」默然過了之後便是無奈地點頭。

玉藻與貘互望一眼,怎麼!?連這種麻煩事她也接!?

安倍霏霏不是最厭惡麻煩上門的嗎!?奇怪了......


天國茶坊/第四章/第三回<不平凡>


安倍霏霏在傍晚出了門。

她一身的狩衣已經換掉,改成同於時下少女般的穿著,一件ㄒ恤和一件藍色牛仔褲,外搭一件白色短外套的她看來非常年輕,一頭的短髮飛揚;她與趕在傍晚前來茶坊報到的年輕男子一起前往女友的家的路上,把店交給了式神看管。

男子走在她的身邊,不時以疑問的眸光偷瞄她,似乎是好奇的成份居多吧!

以一位傳說中的神秘茶坊的女主人來說,安倍霏霏實在是太過平凡,但是,她那細瘦的四肢似乎潛藏著莫名的吸引力,似報章雜誌上所攝的模特兒般的身材讓她看起來難以接近,甚至於有點高傲。

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女孩不同凡響......

男子輕吟著,霏霏已經發現了他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了,恍然一笑。

「怎麼!?你對我有什麼想法嗎!?」安倍霏霏臉上那抹淡淡的笑容和極為挑釁的言語教男子一時赧顏地低下了頭,不敢再看她,而她也不再重覆她剛才所說的話,沉默。

「別思考了,我是個極為平凡的人類......就只是這樣......」安倍霏霏在許久之後抬起頭來,這麼說著的她換來男子的抬首、搖頭。

「不!我總覺得妳並非是同那些一般女孩一樣的......」他也說不上來對她的感覺,總之,她是個奇異的少女......

男子的目光流連在霏霏身上,霏霏聞言先是愣住了,然後輕笑:「呵呵~~真不太有說服力的原因......」

「呃......」男子被這麼一虧,就尷尬地低頭不再說話。

霏霏那眼中閃爍著笑意的光芒,努力忍住微笑,「你還真是個有趣的人!呵呵......」

「是嗎!?」亮眼,男子第一次聽見有女孩讚美自己,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因為他是個很悶的男人,除了女友之外,連一般女孩都視他不見的,所以他很愛他的女友,因為她不嫌他沒趣,是個無聊的男人。

他是個溫柔的男子。

這一點,安倍霏霏也知道,光看他那股守候著女友的傻勁兒,就知道他一定非常死心眼吧!只願擇一而終的那類型;而,這個通常是一般男人不可能做到的。

霏霏微笑。

「通常在別人眼底,我是個十足的怪人......」

「哪兒!」男子板起臉來,「我覺得妳不一樣......」

「哦?」霏霏撇嘴笑了,當場轉了個身,再問:「我哪裡不一樣!?我也是個女孩啊!再平凡不過的女孩......」霏霏似乎隨著轉圈而憶起了什麼事般的,眼底滿是寂寥,當她張開雙手擁抱著風,可是當她停止,想看看懷裡的風的時候,風,卻消失了......

男子不懂她的心情、其他人也不懂;所以她只能一個人在空氣裡翩然起舞,但是卻抓不住她想要的。

憶前塵,只覺得落寞吧......

男子微笑,「那顆”心”,不一樣......」

安倍霏霏停止了往前的步伐,怔在原地,在滿天的夕日裡,表情五味雜陳地瞅著男子那張對著自己笑著的臉龐。

◎◎◎

男子將安倍霏霏領進了女友的家中,這時已經華燈初上的夜,像是黑絨的夜才剛降臨,他們便到達了目的地,女友──靜 的家中,當兩人一進門後,面對的是一片詭譎的黑,沒有打開燈火的房子裡頭飄著奇怪的味道,有點腥臭。

兩人皆各自受不了地掩鼻,男子隻手摸上了牆邊的燈火開關,將它打開,頓時的,一片光亮灑落。

一道抽氣聲音傳來。

「靜......」男子在恍然看見自己的女友正好好地端坐於客廳中的沙發上、用著兇惡的眼眸瞪著門邊的他們時,忍不住地倒抽了口涼氣,因為靜正以一種除之而後快的眸光狠瞪著兩人,雙手擱在側邊的沙發上頭,還留有幾道沙發皮被抓過的痕跡。

「她是誰!?」靜惡狠狠地瞪著不速之客,安倍霏霏。

男子慌了手腳,面對著靜的質問,一時答不出來。
「呃......靜,我......她......」轉身,不知如何是好地對著安倍霏霏。

安倍霏霏比他更快地搶答:「我是他的新任女友,初次見面,妳好。」淡淡道。

此話一出,不只是男子被快語的霏霏當場嚇著了,就連神志不清的靜也跟著怔愣住,沒有反應、訝然地反視著霏霏那一臉沒痛癢的表情,「妳......喂......」男子焦慮地想對靜解釋,正欲走向前方之時,被靜一口喝住了,而愣於原地不敢動。

「你別過來!」冷冷道。

「事情不是那樣的......我和她......」男子無措,「哎~~真給妳害死了......」哀歎地轉向安倍霏霏,「怎麼辦!?怎麼辦啊......」欲哭無淚。

安倍霏霏悠哉地找了個位置在靜的對面坐下,男子慌亂地跟進,改坐在靜的身邊,但是被靜一把推開,背部硬生生地撞上沙發。

「別靠近我!你這個沒節操的臭男人!」怒眼。

有苦說不出的男子只好閉嘴。

「喂......妳別再巴著晃一不放......」安倍霏霏潤了潤聲,準備演起壞女人,「妳已經不夠資格在他身邊了!」

「喂~~喂~~」

眼一瞪,靜反瞥著晃一制止他出聲:「妳憑哪點!?」

「憑他喜歡我,啊!還有,妳看......」安倍霏霏昂高下頷,微笑著地伸出左手:「這是晃一親自為我戴上的喔!我就將就點這個婚戒好了......」

晃一嚇得趕緊連滾帶爬地逃離靜的身邊,跑到霏霏身後抗議:「喂~~我不是讓妳來搞破壞的啊......妳到底......」想怎麼做啊!?

話尾還沒出口,靜就一臉忿怒猙獰地站了起來,瞪視兩人還邊咬牙切齒,伸出雙手來直接對著兩人就是一陣的狠抓。

受了極大的刺激的靜已經變臉了:「我要把你們的脖子扭下來──竟敢這樣對我啊──」陰森的語氣,「呀呵呵呵呵呵~~~~」仰首大笑。

站起的安倍霏霏一個凝神,望向靜那映在牆面上的詭譎黑影子,沉默。


天國茶坊/第四章/第四回<線索>


安倍霏霏一個凝神,瞅著像是發了狂的靜,瞧著;她的眼神渙散,其中還帶著抹悲哀,那像張狂的燃燒火燄舞動的四肢揮向空氣,臉色隨之慘白,令人堪憐。

但是──她唇邊的那抹苦笑又代表著什麼意思呢......!?

她如果真如他們在前來靜的家之前的路上所猜測的那般,是受了其他的壞東西干擾而產生失心瘋,那麼──她現在應該不會是這種表情的吧!?

安倍霏霏疑惑地抿著唇瓣,其實她沒有多大的把握治癒她的病,她完全是看在晃一的面子上才跑這一趟的,因為晃一對靜的愛戀,令她覺得悲哀......

「妳......究竟想怎麼辦?」冷沉著嗓音的安倍霏霏安靜地立在原地看著靜四處亂抓,不時地尖叫,在聽聞她的話之後便一個抖顫,洩露了她的心事,當然的,焦急的晃一沒有注意到靜的這個小變化。

「......妳在跟我說話!?」晃一狐疑地回過頭,撫著適才被靜一把掐住的頸子,困難地發出聲音,目光盯著不語的安倍霏霏,看她沉著一張臉。

怎麼了!?

靜的病還沒讓她診斷過,安倍霏霏又為何露出那種悲憐的神情來呢!?而且還是對著他!?

晃一此時此刻有太多的疑問想發問,但是安倍霏霏卻連一個字都沒有再吐出來了,只是哀哀地望著靜和他;死寂的沉默來回交雜他與靜之間,空氣彷彿在霎時凍結了。

安倍霏霏搖首歎息,垂眼。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晃一急得奔了過來,因為靜又發瘋了,一個抱住他就開始啃咬他的手臂,一頭散亂髮絲掩蓋住了她的臉蛋,看不清她的表情是痛苦還是愉悅。

「安倍小姐!」晃一驚叫,一瞬間地,安倍霏霏慢慢抬首,伸出手來對著靜就是一道冷淡聲音。

「止──!」劍指直指著靜的鼻尖,安倍霏霏盯著靜安靜了一會兒,沒有動作的她暫時停止了對晃一的攻擊,呆愕地立於原地,安倍霏霏的面前;然後,靜在霏霏那如水清透的目光之下又開始了,她抓過安倍霏霏擱於面前的纖長手指就要放入口中咬碎──

安倍霏霏一個轉手,左手把靜給一把推開,靜當場跌在地上,嗚咽。

「嗚啊啊......嗚嗚......」

「安倍小姐!」晃一責備的眼神怒視著安倍霏霏,不一會兒地,他隨即把還坐在地上的靜給歪斜地攙扶起來,「靜,妳沒事吧......!?」關切的心情溢於言表。

安倍霏霏當下沉默住,接著扭頭便走出大門。

果然沒有猜錯!其實,靜她──

◎◎◎

安撫靜完畢,再追出門的晃一在公園的燈光下尋找前不久才奔出靜的家的霏霏人影;但是走著、走著,憶及靜的表現,似乎有點那麼不尋常…

奇怪了......不知哪兒來的第六感告訴他,安倍霏霏剛才只是在試探靜罷了。

難道靜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嗎!?

愈想愈覺得謎團愈來愈多的晃一搖了搖頭,現在他得先找到安倍小姐的人才行!
於是,他沿著公園邊的人行紅磚道上一直走著,在四處望著的時候,看見安倍霏霏竟然坐在公園邊的噴水池一角。

由於夜色已經深重,安倍霏霏半垂著臉蛋,在路燈的照耀下,使得行人只能望見她的左半張的臉,那微帶愁思的容顏竟然顯得十分秀麗。

聽著噴水池的水聲的安倍霏霏思索著下一步該做的事情,沒想到晃一已經找到她的蹤影,並且朝她踱來了。

最後,晃一在她身邊坐下。
「安倍小姐......妳......剛才是發現了什麼嗎?」疑問。

天生的警覺性讓安倍霏霏在他坐下之時就已然發現他了,淡淡地說:「唔,還不能確定什麼......」

「是嗎......」晃一失望地低頭,反而換來安倍霏霏奇怪地一瞄。

「奇怪了!你不是覺得我今天是來找你的碴的嗎!?」好笑地挑眉,「怎麼變得這麼快!?」一句話說得晃一赧顏。

「不......這個......其實是......」欲做解釋的晃一忽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只是我覺得妳應該......妳只是在試探靜而已吧!對不起,我......」

安倍霏霏睜眼:「咦!?你還不笨嘛~~」回頭,「竟然猜得著我的用意......真是”人不可貌相”......」

「喂~~喂~~」晃一露出苦笑。

安倍霏霏卻在此刻站了起來,「算了,今天也已經晚了,改天再去仔細調查吧!我要先回茶坊了。」回眸低頭地看著還坐在原地的晃一驚訝地張口仰視她,「有突發狀況再通知我吧!」眨眼。

「喔!喔!」晃一只能目送著安倍霏霏那抹隱於黑暗中的背影,發怔。

她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女孩......


天國茶坊/第四章/第五回<等待>


茶坊裡頭的燈光明亮,現在是深夜時分,十二點剛過。

安倍霏霏睡不著地踱了下樓來,瞥見玉藻獨自坐在茶坊的內裡一角的桌前,桌上還擺著兩杯的熱飲,還有一點小餅干,安倍霏霏覺得十分奇怪。

牆面上的天使群畫像在燈光下泛亮著,每位天使的表情都不太一樣,米迦勒嚴肅、沙利葉的冷沉、加百列的柔和,襯著玉藻那抿唇沉思的模樣,很難分辨出這個空間現在是現實還是夢境。

「玉藻......你也睡不著?」雖是如此,安倍霏霏仍舊走下樓梯,一件削肩的西洋式的睡衣衣襬綴著華麗的蕾絲邊,像是公主樣式的娃娃裝般,腰間纏著粉色繫帶,勾勒出她相當纖細的腰身。

玉藻早就察覺主人正站在二樓,於是頭一抬,「不,是妳睡不著,定不下心來,所以我也無法睡好......」玉藻輕言淡語著地描述。

『式』,是陰陽師的操縱精靈、等同於主人的分身;但是由於他並非一般的雜靈,所以能夠擁有自己的思想,不與主人同調,因為妖狐是修練千年以上的妖怪,算是比一般的靈高出一大截的靈體。

雖說如此,但由於他歸於安倍霏霏之下,所以還是有點心意相通的,甚至於有時候他知道她的心底在想些什麼、考慮些什麼。

步上前的安倍霏霏聽著不由得微笑,走近他並且在他身邊挪來椅子坐下,「唔,那當然,你是我的愛將嘛......」

玉藻拉拉唇角,「妳現在......很難下決定吧?」回眸,「那男人......究竟跟妳說了什麼!?」玉藻的眸子閃爍著銳利的芒,盯著安倍霏霏半晌,看著她撇過頭避開那探視的目光。

「主人!」淡呼。

安倍霏霏咬唇,臉上的表情五味雜陳,有話想說卻不知該如何提起,「我......別逼我,玉藻......」扭頭。

玉藻一個沉默之後,伸出手來捧正霏霏逃避的眼,「看著我,主人!」等到霏霏終於回頭瞅著自己時,「妳......妳是個陰陽師!」

「我知道,玉藻......」安倍霏霏點頭,眸光閃爍。

「妳真的明白嗎!?」玉藻定定地瞅著她,「如果妳的心浮動,那麼妳等於是給了那些覬覦妳的力量的那些妖魔一個好機會啊......」擁有安倍一族血統的陰陽師們向來是那些隱於暗處的鬼怪們最好的佳餚,這些他很早以前就已經同她說過了。

所以,土御門家的那個年輕繼承只怕在往後會很辛苦......

不只要應付本家那些大老們,還得抽空打理妖魔的事和平常那些爭權奪利的國家官員們,但是那些並不是他們所能插手管的事,這是選擇成為當家的考驗。

安倍霏霏沒有接腔,因為她知道任何的保證都敵不過那個”萬一”。

眼見如此的玉藻一個歎息:「霏霏,妳要知道,這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人的甜言蜜語,那有時只是口蜜腹劍啊!」

「這些我都知道啊!玉藻......」安倍霏霏一個握拳,神色複雜。

「但是妳卻動搖了不是嗎!?」

「我......」玉藻的反問教安倍霏霏一個擰眉。

「現在呢!?」最後,玉藻放棄了再繼續談起這個敏感話題,使安倍霏霏鬆了口氣,露出了微笑。

「我想那女孩──我是說那男人的女友,靜,她似乎......隱瞞了什麼事......」思考著靜所有的怪異舉動的安倍霏霏這麼說著,玉藻也跟著皺眉。

「所以?」

「只能等待了......」安倍霏霏微微仰首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輕喃。


天國茶坊/第四章/第六回<爭執>


晃一前往靜的家,此時正值傍晚,夕落的橙紅色灑了他一身閃耀。

由於靜的父母前往南部去探視靜的祖父母,所以暫時把靜託給他看管,以免放靜一個人會出意外。

那天他找了安倍小姐去靜的家,剛好是靜的父母親離開的第一天,或許是這樣,靜才會又病況不穩地發病,對安倍小姐不禮貌。

打開靜的家的那扇大門,晃一神色複雜地看著靜仍舊端坐在沙發上頭不言不語,只是流著淚,那哀垂的模樣馬上讓晃一的心又軟了下來,走近她,坐到她身邊:「......靜,妳到底是怎麼了......!?我不相信妳會突然變成這樣......」

靜只是抬頭看了晃一一眼後就還是兀自沉思,根本沒打算說話;晃一眼見如此,覺得悲哀地低著頭,雙手交握。

「妳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沉痛地哀語著的晃一沒發現他在說出這句話時,靜正回頭瞅著他垂首喪氣的模樣,眼底流出悲哀。

對不起......對不起,晃一,是她不好,都是她的錯......如果她不要賭氣和心煩地跑去銀座,那麼這一切的事都不會發生了。

靜的眼底流露出後悔,但是晃一卻沒見到,仍然垂首的他忽然間把頭一抬,靜又恢復那種呆傻的模樣。

「......靜......」晃一眼中的哀傷滿載,看在靜的眼底,她也同樣心如刀割,但是她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說啊......

苦,繼續蔓延著。

晃一見靜又繼續沉默,忍不住哀痛地喃唸著:「靜,有事我們可以商量啊!?我們是未婚夫妻嘛......靜!」雙手握住靜的肩直搖晃的晃一痛苦地說著,為什麼靜有事都不跟他談談!?

為什麼?難道是他讓靜覺得靠不住嗎!?是這樣的嗎!?

靜掙扎著,臉色現出痛楚與無奈,晃一沒有仔細瞧,當然忽略了。

「妳說呀!妳說呀!」

靜依然保持著沉默,臉色加劇的痛苦。

哽咽著的晃一道出令人震驚的事:「妳那天......跑出門之後究竟去了哪裡啊!?妳到底碰見了什麼事!?妳說呀!妳說!妳別一直悶著啊!」晃一最後直抓著靜就這樣猛力地搖起來了,好幾次靜想掙脫卻都沒有辦法,已經聽不進任何話的晃一痛苦地閉著眼,咬牙咆哮。

靜的事已經快把他逼瘋,累積了多天的怨都藉現在發洩出來,晃一沒想到快被逼得喘不過氣來的靜竟然伸出顫抖的手來拿握住一邊桌沿的煙灰缸就往他頭上那麼一砸──

血,自晃一的額邊緩慢流下......

時間似乎在此時靜止了,晃一瞪著雙目不敢置信地望著未婚妻對他所做的傷害,愣在當場,靜自己也呆住了,頭往窗戶旁邊一撇,難過、忿怒交加......

夕落消失於地平線的現在,是黑夜;靜在這一瞬間瘋狂地大笑、大叫,淚水流了滿腮,沾溼了眼睫,沾溼了頰。

晃一愕然地瞪視著未婚妻發狂的模樣,怔住......

◎◎◎

茶坊裡頭的燈火通明,自茶坊外頭可以見到夜晚的美麗景色,安倍霏霏坐在茶坊裡頭的某桌前,沉默。

她有個感覺,這個感覺卻是個不祥之兆......

桌前盛放的檸檬蛋糕和冷飲已經失去了味道,安倍霏霏仍舊一臉的面無表情,當貘一下樓來就是見到這種破天荒的情形。

奇怪了!這女人一向熱愛下午茶點的,為何今天全然沒有動作!?而且連妖狐也──

貘一頭冷汗地瞄著在櫃檯邊站著不動,已經將雙手擱在檯子上的妖狐─玉藻 瞧了一會兒,覺得事情好像不太簡單......。

怎麼了嗎!?

貘摸不著頭的疑問表情,以及他來回互盯著兩人的擺頭動作喚醒了霏霏的瞪視。

「笨貘,幹嘛一副蠢臉!?難不成你想逗我開心是嗎!?」安倍霏霏推開面前的餐點,垂睫。

「看某人的心不在”馬”......」貘沒好氣地說。

這時,妖狐也回神了,他看著貘又與主人大小聲。

「是心不在”焉”!」安倍霏霏冷笑道,「果然笨......」

貘撇撇嘴,故意說:「哦?妳醒啦!?還以為妳會裝沒聽見哩......」隨即假假地笑了兩聲。

「哼~哼~你皮在癢嗎!?」安倍霏霏問,但是馬上又冷下臉來,不語。

「白癡!你少說話!」玉藻白了貘一眼,貘很不服氣地瞪眼,反駁。

「你才要安靜點咧~~笨狐狸!」不甘示弱。

「你......!」

「我要出門走走......」無視於兩人爭執的安倍霏霏踱到大門前,並且打開了大門,最後離開了茶坊。

「都是你!」貘反唇相譏。

「是你吧!?做賊的喊抓賊......」藐視地搖首,離開了櫃檯的玉藻改作勢要步上樓。

貘不以為然地一個撇嘴,「嘖~~真不知道你們今天哪根筋不對......」喃喃。


天國茶坊/第四章/第七回<救贖>


安倍霏霏一個人徒步於街頭,身邊的景色一換再換,這時是傍晚時刻,她睜著眼茫然地看著路上的人與車,此時像個迷路的孩子般的亂走。

思考著玉藻的話,她煩悶地把頭一甩,想置之不理卻又無法不聽取自己心底的認同聲音。

他說的沒錯,玉藻沒有說錯。

她是個陰陽師,本當該斬斷塵念,這樣才能擁有一雙洞悉這世界上所有事物的清澈眸子,以自己的力量來幫忙需要幫助的人;雖然她不喜歡『人』這種動物。

但是,很奇怪的,她卻無法看著有疑惑未解的人自己走向錯誤的路途......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慈悲,還是本身的使命感所致。

或許是因為在人群中也還有像她碰到的晃一一樣,堅持著自己的理想與所認定的事物而努力不懈吧!

不管如何,她就是無法安心地放手......

思考著的安倍霏霏咬著唇瓣,與路人們擦身而過,看著別人一家三口快樂地在街頭散步,還有學生們放課後相約一起晃著店面的悠閒模樣,安倍霏霏覺得更加地迷惑。

為什麼要有『人』這種動物!?為什麼『人』老是在做一些沒必要的事!?或許......都是因為『人』活在這世界上而感到寂寞吧!

也是如此,人類犯了許多過錯,但是自己卻沒有辦法修正之下,只好隱藏真正的自己,等待被救贖......

而她,是那隻救贖的手。

是的,應該是這樣......

似乎想起了什麼的安倍霏霏沉默著。

◎◎◎

另一方面,夕落消失於地平線的現在,是黑夜;靜在這一瞬間瘋狂地大笑、大叫,淚水流了滿腮,沾溼了眼睫,沾溼了頰。

晃一愕然地瞪視著未婚妻發狂的模樣,怔住......

為什麼!?為什麼事情最終還是變成這樣......!?

滿腹的疑問與心痛糾結著晃一的心與感情,讓他仰著首,忍住不掉淚。

恰好的,在此時的門外,一聲的電鈴聲響起,晃一回過神來,隻手止住淚水,望了眼還在四處破壞的靜,無力地選擇開門。

沒想到門外的人是她,安倍霏霏。

她正一臉狐疑地盯著晃一額際的血,踱近門裡,開口:「怎麼了!?」看著晃一因為她的問題而一時怔住的表情的霏霏歪首。

「是靜!?」

晃一撇頭不願多說。

猜中了!

霏霏撇唇,突然走向前方拉過晃一的大掌,柔嫩碰上粗糙的感覺就像是如此吧!

隻手毫不猶豫地拉過他,沒搭理一旁發狂又喃喃自語的靜,安倍霏霏自懷裡掏出一方繡有五芒星印記的手帕,將它在當下施咒弄溼之後,覆上晃一的額:「喏!暫時替你止血了......」她望著晃一起初很掙扎的模樣,淡語著,不讓他撇開手的安倍霏霏眼一睜。

「謝......謝謝......」晃一呆傻地望著安倍霏霏那面無表情,一手制住額上的手帕掉落,心頭慌了一下,撇首望向靜時,靜已經怒紅著眼猙獰著表情朝安倍霏霏的背直撲而來,晃一見狀趕緊推開安倍霏霏,靜的雙手撲了空,攔腰撞進沙發裡。

「靜──!」怒聲。

安倍霏霏直到被推開才明白,原來是晃一讓她逃過一劫,睜眼低首望著靜那嫉妒的臉孔,笑了。

結果,還是安倍霏霏解答了兩人的疑問。「妳......不足以與我為敵......晃一......不會是妳的喔!」微笑地睥睨著靜。

「啊?」晃一有聽沒有懂、怔愣住。

不足?什麼不足?安倍霏霏究竟是在說什麼啊!?

靜則是一臉邪惡猙獰,怒不可遏地對著霏霏咆哮:「妳這該死的女人──」

安倍霏霏微笑著,雙手立起如塔,然後閉眼催咒.....

「阿、那、哇、答、魯、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