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9-21 18:54:00凰 / Beth

《貴妃是假的》 / 楔子

楔子


皇宮。

漆黑的長廊上頭正隱約出現了一抹纖細的人影,然而,睜大了眼眸仔細一瞧之下,那抹纖細身影在宮裡那些微的微弱火光下頭隱然地自廊底的地方朝著御書房的方向踏步而來,直到御書房門外所立在門邊的兩把火炬照亮了這個人的上半身為止。

來人擁有一張傾國傾城的美貌臉龐,頭戴鑲有美麗寶石的小銀冠,長髮束在腦後垂肩,兩臂環著迤長的紗巾條,身著彩衣、腳踏繡鞋,身姿在夜裡的風中翩然挪擺,那極為絕美的身態就彷若是天際邊那輪引人入勝的月兒那般的光采迷人。

來人佇足於御書房的門前。

那對似貓兒的精明眼瞳正透過門扇望進了書房裡頭還燃著一絲火光,「本宮要見皇上,開門。」

門口的守衛文風不動,盡責地擋在御書房前方,語調沒有抑揚頓挫地對著來人道:「皇上有令,此刻不見任何人。」

貓眼底部映著四周的火光於瞳內亮晃晃地閃爍著,來人刻意地降低了聲音,「如果本宮偏要進去呢!?」笑意一點一點地從他的唇線揚起,囂張的張狂與傲然教門前守衛不自覺地皺眉。

「請不要為難卑職等,娘娘。」

果然是兩座守門的石頭。

他瞇起眼瞳、唇線也隨著慢慢挑起,唇瓣一噘,眸中乍現出一抹迷離的光彩:「廢話少說......」說著,他不知何時地抬起手、輕振衣袖,而後只聽得兩聲奇怪的短促發聲,然後當他緩慢地垂下手來的時候,御書房的門扇已然被裡頭的人給打開。

「張貴妃,你要見朕的話只管進門來便是,又何必對朕的下屬下手呢!?」原來前來開門的是坐在書房裡、一邊察覺了外頭有奇怪聲響的當朝皇帝──君無為,而他正為了明日許諾無垠國的那樁婚事而大傷腦筋著,正想一個人靜一靜、想點辦法的他卻是沒想到在此刻這種情況下,小弟會前來找他夜談就是。

沒錯!現在正站在他眼前的人就是他所認的小義弟,平時是待在他的後宮裡頭扮成他的貴妃娘娘、以便白喝白喝兼打混的張貴妃──張鳳咎;而在外頭某些不知他真名的人則是稱呼他為“夜火”。

只是......沒料到這個失蹤了多日的小弟竟會出現在這日的夜半裡,而且還是那身無法錯認的適合女裝。

「鳳咎。」君無為無奈地苦笑。

張鳳咎踩著遲緩的步子在君無為的默許下踏進了書房裡,然後再看著君無為把門板闔上,「你要出去的時候記得替他們解開穴道。」

鳳咎努努唇,「知道了!」

「不過,你何時回來的?」君無為坐回桌前。

「今日。」鳳咎對於君無為是有問必答。

好奇的君無為忍不住攏起眉頭,「你不是說還要多日才會回宮!?這麼快就回來......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鳳咎抿唇,「我要說的就是這件事,」頓了頓,從懷裡掏出一封信來,「這個就是原因......」

「信?」君無為好奇地睞他一眼,起身接過,「你就專程為了這封信回來!?不是吧!?」

「的確不是。」

「那......」君無為歪首。

「就是章如鳳和章如玉兩人冒名代嫁的事......」

「這朕早知情了!」嗤哼一聲,瞥了眼鳳咎,「你不會是來告訴朕這件事的吧?」

鳳咎抿唇,喃著:「既然你已經知道了......」

「那這封信......」

「那就隨你處理了。」鳳咎聳肩,表示無所謂。

反正該知道的人已經知道了......

聞言後的君無為於是大剌剌地將信扔至一旁,接著忍不住皺起眉來,「你既然回來了,那你快點幫朕想個辦法吧!那無垠國明日一早要帶個貴妃離開無極國,朕害怕他會指名章如鳳啊......」煩惱。

鳳咎瞥了眼極為煩惱的君無為,「你很煩啊?就為了這事兒?」

「廢話!朕想要如鳳留在朕身邊啊!」君無為十分懊惱,「偏偏那無垠皇子似乎盯上了如鳳......」而且那白歆給他的感覺就很差勁!

鳳咎張著貓眼,托腮涼涼地道:「章家子究竟有什麼本事勾得你們都一樣非得要留下他們不可啊?」

君無為瞄了鳳咎一眼,面色因為這句話而略顯不快,「說給你聽你也不會懂!」

「是啊!反正我不懂嘛......」鳳咎已經懶得跟他爭辯了,他才剛從一個傷心地逃出來,對什麼都沒心情,「如果我可以代替你那章如鳳去的話就好了!」

君無為一愣,忽地靈光一現,「有辦法!」

「哦?」坐在椅上、悄然掀開一隻眼皮回眸盯著君無為的鳳咎一邊慵懶地揚起疑問,「說來聽聽吧!?」

「你們同樣姓“章”(張)啊!」君無為欣喜地道。


第一章


由於君無為已在百官面前允諾了張貴妃為無垠國十五皇子的皇妃,因此,在下了朝之後的白歆再怎麼心有不甘也只能按著自己的承諾,準備帶著這位得來的無極國王妃回到無垠國。

命自己的下屬已經先行打包好全部的東西,白歆領著隨侍與眾人離開了在無極皇宮裡頭暫居的居處,一群人轉而浩浩蕩蕩地來到了皇宮的大門前方停佇不動;而,矗立在眾人的前方的那扇朱門附近已經備妥了一輛極為奢華的轎輿,足足可以容納多人的大轎與好幾名由宰相欽點出來的無極國禁軍皆已待命,正等著即將搭乘它的另一個主人的來到。

因為張貴妃和侍女已經在白歆出現之前就坐到轎裡等待了。

白歆一身華麗的白衣,立在眾人的前方已然十分的明顯,何況他似乎因為心情不佳而臭著一張俊臉的樣子實在是教人心生疑竇。

瞥著宮門兩旁等待著無極國皇帝與皇后親臨的眾百官們沒一刻是敢放鬆與怠慢,個個皆低首腰伏,一副等候著主人的命令般的不敢妄動半分,此時的白歆見狀後卻忍不住暗暗咬牙,如果自己是個皇帝,那麼他便可以大大方方地同那霸道的無極國皇帝搶人了!

到時候,說不定章如鳳便會是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只是......

「微臣等,參見皇上、皇后!」百官見那扇朱門裡頭帶頭走出一位公公之後,緊接著是皇帝與皇后翩然駕臨,於是,百官們便個個垂下頸子這麼高呼著。

「平身。」

「謝皇上。」

君無為的一聲免禮讓百官又恢復原來的站立模樣,待眾人將目光都調向他的時候,他才緩慢地開口,「朕是專程領著皇后來送無垠皇子的。」頓了一下,瞥了皇后章如鳳一眼,微笑:「願皇子殿下此去一路順風。」

「願皇子殿下一路順風。」章如鳳瞪了眼身畔笑得詭異的君無為,但是在轉頭回去面向白歆那朝自己射來的希冀眸光後,也跟著君無為開口祝福,好讓白歆明白他的決心不會改變。

「願殿下一路順風。」眾百官接話。

結果不出所料的,白歆聽了之後便微然撇過頭去,避免與章如鳳的眼神對上,垂眸咬唇,「白歆......謝過聖上與娘娘,本王就此告辭了。」語畢,白歆轉了個身,不願再去看那兩個人互相依偎的模樣半刻,於是轉頭吩咐了跟他從無垠國而來到無極國的貼身侍從,道:「所有人都就定位,準備回國。」

「是,皇子殿下。」

白歆走至那輛轎輿的前方,正要彎身走進轎裡的時候卻被君無為喊住。

「皇子殿下,請你要善待朕的貴妃,也希望你會珍惜他。」

白歆微然回眸,卻是無語,但是看他與君無為面對面、交鋒的眼神就知道他們正在暗地裡頭與對方較量著:「......」

眼見如此的章如鳳忍不住悄悄冒著冷汗,於是伸出手來偷偷掐了君無為的大腿一把,而後不管他正齜牙咧嘴地朝他投來抗議的眼神,反而扯開了嗓子對白歆說:「白歆,一路慢走。」語畢,還外加揮手地擋住了君無為與白歆快要瞪上癮的視線,教兩人只好這麼作罷,紛紛撇開了頭。

「鳳妃!」

「......」眼見白歆沒有說些什麼地便轉開了頭,兩腳踩進了轎裡,章如鳳垂下了手臂,望著轎輿被好幾個壯漢抬起,而後跟著的是白歆帶來的人群,一個個地跟在轎子後方,隨著轎輿出了宮門。

而,在轎輿晃過章如鳳的眼前時候,他從那紗質的窗簾裡頭瞥見了一張極為美麗精巧的小臉,就這麼與她相視上了好一會兒,直到那美人垂手放開被她緊揪的紗簾後,讓窗簾再度掩上轎子裡的一切,讓人再也無法從外頭窺探裡頭為止。

但是,章如鳳很是好奇,「喂,那個美人是......?」

抬眸望著遠去的轎子與眾多人影,君無為撇唇,「我義弟。」

「什麼!?」被嚇的不輕的章如鳳於瞬間瞠眸,「那不是張貴妃嗎!?」

「他是啊!」君無為誠實地點點頭。

「什麼!?你義弟是你的貴妃!?」搞什麼啊!?

「鳳妃啊,他當然是冒牌的嘛!他就住在我的後宮裡,平時代我打理後宮;而這一次也是他幫了大忙和出主意的呢!要不然朕去哪裡生一個章貴妃給白歆當老婆啊!?」

「你竟然出賣自己的小弟!?」章如鳳聽了真相之後忍不住瞠目結舌。

「不。」君無為搖頭,「那是他的要求。他說想出國去玩玩......」

「......」

◎◎◎

待慢搖晃擺的轎輿被抬出了宮門之後便走在官道上頭,而後歷經了途中更換成馬車趕路幾日之後,來到了邊界上頭。

而,根據前頭的無極禁軍的報告,算定了白歆一行人在約莫傍晚時分便會暫時在邊界的官道上頭的驛站稍作一晚的休憩,然後等待隔日一早再行趕路前往與無極國隔鄰的無垠國。

似乎也只能這樣了,因為一時半刻之間,他們並無法從幅員遼闊的無極國回到無垠國去。

當轎內的白歆聽完了由前頭的無極國禁軍上呈來的報告之後便抿唇不語,就連一起乘轎的鳳咎和其侍女沐青也是一片的沉默,誰都沒有開口打破這片刻意被營造起來的靜謐,三人皆默不作聲。

望著身畔那快速掠過的一慕慕熟悉的景色在時間飛逝之後轉變成他不瞭解的狀況的鳳咎只是抿唇不發一語,眼底掠過了許多的情緒,安靜的模樣讓同轎的白歆將眸光挪至他的身上。

而沒有察覺白歆的目光的鳳咎就這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頭,偶爾還會隱隱地皺起細眉來,面色抹上了一種令人憐惜的失落感。

白歆瞥著這個自離京之後就一直不說話的古怪女子一眼,心底還是有種被無極國君上給耍著玩的悶氣;那君無為明明知曉他所親指、中意的人就是才剛榮坐他的皇后大位的章如鳳,在識破了他的要求下,卻硬是塞給了他一個不相干的後宮嬪妃,想來就令人覺得十分氣岔。

因為她並不是他喜歡的那個人,就算無極國國君給他這麼一個代替品,他也不會因此而感恩戴德的。
莫可奈何地瞪住她的側臉瞧的白歆就只能逕自氣悶著,卻也無法簡單地就這樣把這件烏龍事情給釋懷。

可惡的君無為!

白歆恨恨想著,又轉眸瞥了身畔的美人一眼,忽然興起了一個念頭;如果他把她趕走的話......那麼他應該就不需再履行這樁婚約了吧!?

轉了轉眼瞳的白歆沉吟地繼續思考著,他還記得那些被皇族拋棄的女子們在離開丈夫後就只有二條路可走......

被身邊的人看得不甚自在的鳳咎卻在此時回過了眸,撇唇朝著白歆淡笑道:「怎麼!?白歆殿下平時就喜歡盯著別人直瞧嗎!?還是你發現我不是你要帶回無垠國的那個人,所以正在考慮要把本宮扔下轎去好讓本宮自生自滅!?」故作輕鬆語氣的鳳咎一邊嘲弄著,一邊壓根兒沒發現白歆正因為他的話而臉色大變。

「妳......」被人當場戳破了心思的白歆怒著一張臉,臉色超級難看。

鳳咎不以為自己有說錯的地方,不在乎地聳聳肩之後續道:「本宮也不是喜歡這麼賴著你的,殿下......如果不是本宮自己願意,只怕任誰都請不動本宮的。」要不是他實在是很想找個沒有認識的人的地方去療傷的話,他根本不須離開他最熟悉的無極國,因為在無極國裡頭還有大哥和二哥罩著他,而他這次跟著的這個白歆殿下對他來說則是個陌生人,而且他喜歡的人、最想帶走的人是章如鳳,而他卻什麼都不是。

「妳──竟敢用這種語氣跟本王說話!?」白歆滿臉怒氣地揚起了手掌就要襲上了鳳咎的頰,但是卻發現這個女人竟不懼怕地與他眼對眼,還有心情對他露出一抹極為燦爛的微笑,美麗卻懾人。

鳳咎揚唇淺笑了,眼底閃爍著不知名的光點,瞪著白歆那副咬牙切齒的樣子而笑得別有意圖:「本宮沒什麼不敢的,殿下。容本宮再提醒你一點,本宮現在可是你無極國的妻喔!如果本宮在你身邊若損失了一絲一毫,那你要如何對無極的君上交代啊!?」

白歆怒瞠雙眸,她竟拿無極國來壓他!?很好......
「妳別以為我不敢──」倏然地扯住了鳳咎的纖手,逼鳳咎仰首與他對視,而後再把手一揚,滿腹高張的怒火讓白歆暫時無法冷靜地思考。

「但是本宮卻一點都不懷疑。」鳳咎露出的那抹笑容依舊是那般的燦美如花。

「妳......」白歆咬牙,怒氣使他頓失理智,吼道:「妳也不過只是個供主利用的棋子而已!妳還不是連爭取自己所想的都做不到!?」

鳳咎聞言先是一愣,而後便被這句話給震住了。

是啊!他明明就喜歡他的......但是他卻連爭取的勇氣都沒有......

思及此,他緩慢地垂下了眼睫、撇過了那張美麗的小臉,神情失落地繼續轉眸望向窗外飛逝而過的景色,不再開口;而,白歆見狀,瞥著他迅速逃開的美麗側臉,神色卻開始因他而複雜起來。

緩慢地轉回頭來望著身邊的美人正誰也不搭理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頭,那雙望著轎外的雙眸彷彿抹上了一層的淡淡灰色,而裡頭正載滿著不知名的情感,讓他忍不住跟著一怔,或許她並不樂意與他一起回到無垠國......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麼她為何不願離開無極國呢!?

狐疑地兀自猜想著的白歆用眼角盯著鳳咎那張垂下的黯然小臉,難道她......

離不開的原因是因為那無極國的國君!?

◎◎◎

傍晚時分,涼風颯颯吹掀了轎簾;從簾子被掀翻的縫隙中窺見外頭的天色已然黑去大半的白歆於是讓所有的人馬全都進駐位於無極國的邊界上、官道上頭的驛站,打算暫居一夜,並且等候天明的時刻再行啟程回到無垠國去。

於是,白歆便吩咐了所有人全部都進入了偌大的驛站裡頭之後,才讓自己的貼身隨侍跟著驛站裡駐守的官員們去安排眾人的留宿與處理晚膳的事情;而白歆則是率先地走進了自己今晚要住一宿的房間。

望著房內四周簡單的佈置,白歆這才知道這個驛站的功能就僅僅是方便那些因公來往自己的國家與別國的一處重要便宿而已,並不具有其他什麼特殊的功能。

反正他是無所謂的。

像他們這種出於廣大野原的男子,對於房子其實並不講究什麼的,只因在無垠國,平民們的房子幾乎都是由岩壁鑿成,而貴族住的房子也沒有高貴到哪裡去,只是用磨成方塊的石磚所堆積而成的罷了,雖然簡陋,但卻冬暖夏涼,這就是他們無垠國的特色。

但是,皇宮大概是唯一的例外吧!

因為他們無垠國的皇宮是比造著無極國的皇宮蓋起來的,從材料、工匠和設計全都是仿照人家的建築樣式;所以,在無垠國裡,他們的皇宮被列為聖地,一般平民是不准進入的。

因此,自無極國與無垠國交好之後,他們就一直在學習著無極國的文化,然後再融入他們的生活中一直到現在,這也是為何他們與無極國可以維持著百年的友好邦交,一直沒有爭戰過的原因。

結果,就在上個月,他的父皇,也就是無垠國當今天子──白擎,為了與無極國再度維持一百年的邦宜,竟下旨選中他出訪無極國,然後命他帶回一位無極國新娘。

這種任務應當是無垠國的太子該做的事吧!?

對於此事,白歆有點忿忿不平,就因為皇帝十分地寵愛他的大皇兄(當今東宮太子)白麟;而大皇兄偏偏又有了自己私定的心愛女子,於是就把此事給推拖下來,沒轍的父皇只好再行欽命他人代替。

而他,就是那個倒楣不幸的人。

他雖然滿心的不願,但還是礙於父命難為與皇命的關係,只好按著命令帶了一小隊的人馬來到了無極國,也因此遇上了那個他唯一想帶回無垠國去的新娘──章如鳳,只是人家根本不在意他,最後成了別人的皇后,再怎麼無奈,他也只好帶著無極國君親口允諾給他的“張”貴妃回國,但是誰知道,此“張”非彼“章”啊!

如此前後想來,白歆頓時覺得異常的失落起來。

只因為看不見那個人的活潑身影,他竟覺得這一切都變得很無趣了......

滿心複雜地走近床沿,然後躺到房裡的那張唯一的大床上頭的這時候,白歆望著空無一物的半空抿唇不語,接著便歎了一口氣;因為他跟那個人的緣份早就在無極國的時候就已經終止了,也或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

莫可奈何地思考著,當白歆緩慢地閉上了眼的這一刻,他阻止了自己再去想起那個人的臉龐,決定這一瞬間就將他從自己的記憶裡頭悄然抹去。

他與他......是永遠的兩條平行線。

◎◎◎

傍晚時分,涼風颯颯吹掀了轎簾;從簾子被掀翻的縫隙中窺見外頭的天色已然黑去大半的鳳咎在沒過多久之後便同侍女沐青下了馬車、而後按著白歆與禁軍的安排,跟著眾人走進了驛站裡頭。

白歆被驛站的官員領進了東院,而他便在沐青與另名官員進入了西院裡。

而,緩慢踱步地走進了西大院裡,環顧著房內四周的鳳咎在發覺了這裡沒有任何不該存在的東西之後,便安心地在桌邊坐了下來,接著替自己在桌沿斟了一杯茶水。

他的不告而別......相信太上皇會生氣吧!?

還記得當初他扮成女子混入二哥的後宮之後,在某日無聊起來的他,於是便爬上了某座宮的宮頂,在御花園裡頭玩起放風箏的遊戲,把箏放得又高又遠的,就連離御花園最遠處的御膳房那兒都可以仰首望見,那時候甚至於還引來了玩心不小於他的太上皇要來跟他學放箏。

他與太上皇就是這樣認識的,而當時他還以為他是哪宮偷偷出來摸魚的總管大人呢!沒想到日後在宮裡偶遇的時候竟然發現他和二哥走在一起,還親耳聽到二哥喊他為『皇爺爺』呢!

也因此,當他們又見面的時候,他也跟著皇帝二哥喊了“爺爺”,兩人的身份這才曝光,太上皇也才開口問他為何要扮作女子在後宮生活的原因,後來的他們更是一身臭味相投,聯手做了很多的事情。

想至此的鳳咎忽然揚唇笑了,而他與太上皇當初說好了,如果有什麼事一定會想辦法告知對方,然而,這一次他隨著白歆的隊伍遠行無垠國,卻沒有留下隻字片語可以讓他知曉的......

唉......他突然有點害怕當他再度回國的時候,那個陰險古怪的太上皇會給他帶來什麼恐怖的大驚喜。

鳳咎輕輕抿起唇來,低首於平靜不動的水面上頭望著自己的倒影;那張投映於水面的秀逸小臉上頭帶著一抹淺淺的寂寥與失落,眉尖輕輕蹙起,憂鬱的氣息在他的身畔不停迴繞,讓他差些認不得他自己了。

因為這個樣子的他一點都不像是平時的他。

平常的他總是悠游而慵懶的,恰到好處的隨意個性讓他見多識廣;而他不需煙視媚行便足以吸引各種不同的人,只是,上天雖然給了他這樣子的好處,但是祂卻忘了要一併賦予他能夠吸引喜歡的人的特質。

微微閉眼、歎了一口氣的鳳咎無力地垂著下頷,因為他會離開自己待得很習慣的無極國,主要就是他不想再為了那兩個人神傷了,因為這樣子對他並沒有什麼好處,而他也不想為了這件事而與大哥冷郡威淡了他們的兄弟感情。

「如果有一個地方可以讓我躲一躲的話......那該多好?」漫然地睜開了自己的雙眸的鳳咎忍不住輕聲啟唇說著,眼底載著的希冀光芒再次減弱了一些。

如果可以的話......他亦不需逃到這裡來了吧?

「呵呵......」再度閉上了眼簾的鳳咎拒絕再次去接受感受到的這一切,他很想很想就此拋開煩人的事情......

再做回自己!

◎◎◎

夜深,晚膳之後。

鳳咎在床上怎麼躺都無法安然地閉上眼睛睡著的情況下,只好再度睜開了眼皮,接著坐直了身軀就在床邊一句話也不說地就這麼發起呆來。

他很想睡覺,真的。

趕路了一日的疲憊累積在他的身體內,偏偏卻在深夜的時分爆發出來,教他躺也不是、不躺也不是,儘管他已經試圖在床上翻來覆去、想將自己累倦後好入睡,但是他的腦袋卻是異常的清醒;因此,他歎了口氣從床上爬起,乾脆不再躺下地坐著,只是,就算坐著他還是無法睡著,也讓他有些不適的腰顯得更加的不適而已。

似乎,他現在怎麼做都是不對的。

最後,沉沉地在寂靜的夜裡輕輕嘆氣的鳳咎於是自原地站起身來,而後往前走到門邊去開門,在朦朧的星光照耀的下頭走進幽暗裡......

夜裡萬籟俱寂的此刻,僅有天邊閃爍的星子還未睡下,夜風偶爾吹拂過大地;鳳咎一人身著著單衣來到了驛站的後院,在院裡的一棵樹下的石頭上頭落坐,就在夜風裡仰頭望著天邊閃爍的美麗的星子許久。

這裡的星子似乎與無極國內的沒有什麼兩樣,同樣是那麼美麗而遙不可及,教他在欣喜之餘也曾發出遺憾的嘆息,為了無法將它們留下而感到一抹失望盈胸。

「就像那個人一樣......」收回了視線的鳳咎忍不住垂頭低語著,唇畔洩出一抹無奈的苦笑;隨後卻見他的笑僵在唇畔有一會兒沒有說話,接著的,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卻忽然間抬起眸來望著天際的星,綻出微笑。

美麗的東西總是會發生留不住的遺憾啊!即使他留不住也沒有關係,因為那東西不是屬於他的吧!?那就沒有必要再去勉強了,強求只會徒增難堪......

鳳咎扯唇輕笑,飄然起身,離開了樹下的他原本打算要回到自己的房間去的,沒想到當他踏著緩慢的步伐要走上廊邊的時候,從他身後襲擊而來的一雙大掌驀然地掩去了他的呼息,教他瞬間驚詫地瞠大了雙眸。

來者不善!

「......嗚嗚......唔......」

鳳咎想要開口問來者是何人,但是他的唇卻被來人掩起,反而是對方將唇靠近他的耳畔,低聲地問著:「......那白歆在哪裡?」

白歆?

鳳咎訝異地睜眼,原來他們要找的人是白歆!?這些人難道是他的仇家!?

可是不可能的啊!白歆是無垠國的皇子殿下,而且他此趟正準備返回無垠國,身在無極國邊界的他根本沒有所謂認識的人吧!?
除非──

鳳咎好像想到了什麼般的,一時間睜大了他的鳳眼,沒有回答:「......」

「快說!」見鳳咎沒有答話,那挾持著鳳咎的男人便一手往鳳咎的肚腹擊去,不輕的力道讓鳳咎疼得瞬間咬唇,但卻依然默不作聲。

雖然他們要找的人是白歆,但是他也不可能就這麼說出來......

哼!他們想知道,他就偏不說。

「不說是嗎?」男人不禁冷聲,隻手改扯著鳳咎的長髮往後一拉,看著疼痛讓鳳咎紅了眼兒,也讓男人見到他挾持的人是個擁有一張花顏的美男子。

「我不知道。」鳳咎痛得閉上了雙眼,答。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想要命的話就快說!」對方冷冷低喝著。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還要問幾次?」鳳咎最討厭被別人死纏爛打,於是立即動怒了,腳尖一揚,於男人毫無防備的頂上劃過,男人驚見鳳咎的動作,於是只好一把推開了他,拿起大刀迎戰。

只可惜,當鳳咎被他推開的一剎那,鳳咎已經連轉了好幾個身,而後自袖裡掏出一片柳葉瞄準往男人的方向直直射去,只見一瞬間,柳葉嵌入了男人的喉嚨裡,氣絕見血。

最後,望著男人軟軟倒下的鳳咎忍不住輕哼一聲,一張俏臉正不快地繃著;他本來是想要演一次被黑衣人挾持的傾國女子的戲碼,沒料到這齣戲似乎不太好演。

嘖!算他倒楣囉!

鳳咎撇了撇唇瓣,正要轉身離去的時候,忽然好奇心發作,他又走回那黑衣人躺臥的地方一一地檢查起來,包括這個人的全身上下,以及他的武器;而他就在這個男人的身上找到了一樣有趣的東西,他拿在掌中拈了拈,最後還是放進他的懷裡收好。

看樣子,事情以後會很有趣也說不定......

◎◎◎

結果,為了避免他的樂子被發現,所以他打算把這名黑衣客在後院裡挖了個洞就地掩埋起來;而,當鳳咎找來了一把鋤頭、選定了一個角落之後便開始動手掘土,然後把這個死人丟進坑裡埋了起來。

手上的動作完畢之後,隨意把鋤頭丟了開的鳳咎跟著揚起手來以衣袖拭去了額上冒出的汗珠,而後從容地漾出一抹淺笑,「這樣就不會被發現啦!」噘起嫩紅的唇,他正苦於不知道該如何轉移他的心思,好跳出失戀的框框裡的,沒想到上天待他不薄,給了他一個機會。

而,這名來得很莫名其妙的黑衣人就是他的新玩意兒了!

鳳咎高興地咧咧嘴,轉身過去地在那個埋有刺客的土堆前方雙手合十地喃喃禱告著:「阿彌陀佛,這位老大哥你的死竟然給我帶來了一個這麼大的好處,相信慈悲憫人的佛祖如果知道了你做了一件好事的這個情況下,應該會很開心地引渡你到西方極樂世界......」

當禱告完畢的時候,鳳咎這才愉快地笑著睜開了他的雙眼,然後正當想要轉身離開這裡的時候卻發覺他的身後已經緩慢地踱來了一抹人影;而,原本鳳咎瞇著眼兒想要看清楚這個人究竟是誰,但是由於星光十分的微弱朦朧,他也只能望見那個人的半張臉孔。

「......」怎麼這個人很眼熟的樣子......

「......」剛才的他因為睡不著而走出房門外頭想要散心,但是沒意料地聽見後院傳來一些奇怪的聲響,因此想來探查看看的,沒料到這聲音的製造者原來是──

張鳳咎,無極國的貴妃娘娘!

由於鳳咎沒有開口,對方也沒有說話的情況下,只見瞬間的沉默因而流轉在這兩個人之間。

被盯得瞬間感到不妙冒出心頭來的鳳咎忍不住出口輕輕地刺探一聲:「你是......白歆?」

一聽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喊出的這一刻,白歆卻揚起唇線來,冷笑。

「張貴妃?」沒想到時間都這麼晚了,她卻還在這裡遊盪嗎!?或者......她在打什麼主意!?

「呃......呵呵......好巧喔!」被認出來的鳳咎臉上堆滿了無意義的笑意,尷尬,「殿下......殿下也睡不著嗎!?」小心翼翼地問著的鳳咎打算就這麼打著哈哈混過去,但是白歆可不是瞎眼人,他靠近鳳咎之後便已然發覺了她這貴妃的袖口和鞋尖上頭各自沾了一點土屑,因此,懷疑的心情便愈來愈高升。

白歆瞪著鳳咎不語;這個張鳳咎......夜晚不在自己的西院裡睡覺,跑到後院來的她到底在搞什麼鬼!?

眼見白歆朝他瞄來的目光帶點不善的鳳咎只好乾笑,「殿下,如果你還睡不著的話,請你自己慢慢逛;至於我嘛......我......忽然覺得有點累了,想要回去睡了......」一直被白歆的那雙恐怖眼神給死死盯著,他就感到全身都不太對勁,依他看,他還是快閃為妙啊!

白歆的利眼瞥著鳳咎正要越過他身畔的那抹纖影,當他的視線往下瞧的時候卻發覺了一樣令人震驚的事實,雙眼禁不住驚詫地隨著一瞇,而後在瞬間快速地伸出手來擒住了鳳咎的手腕,跟著再把他逼至牆邊。

「等等。」

被壓在牆邊的鳳咎忍不住詫異地回眸,震驚的一雙鳳眼底部有抹不妙情緒;白歆見著了,卻是抿唇地將臉龐挪近他逼問。

「妳到底是誰!?」

鳳咎瞠目結舌,「我?你問我是誰?」訝異地瞪眸的鳳咎還搞不懂白歆為什麼會這麼問他的原因,因而還愣愣地開口:「我是無極國的貴妃啊!」難道白歆的腦子壞了嗎?竟然問起他們都知道的事情......

白歆冷著臉,隻手揭開了鳳咎那要敞不敞的衣襟、大掌輕輕覆上平坦的胸口不住摩挲;只見鳳咎一個驚呼,知曉了自己的身份竟在此時被揭穿,那張美麗的臉龐於瞬間猛地刷白,耳畔溜過了白歆的冷冷疑問聲:「我怎麼不知道無極國的君無為的後宮裡頭竟有個男皇妃?」

聞言的鳳咎當場怔住,忍不住在心底一陣暗咒;該死......他竟然這麼快就露餡了!

十分懊惱的鳳咎咬緊唇瓣地朝著白歆一個怒瞪:「放手!」


第二章


白歆當作沒有聽見鳳咎那幾乎是不客氣的命令,冷著臉色繼續逼問:「說!你偽裝成張貴妃到底有何用意!?」

而被質問到底的鳳咎則是滿面的怒氣,他仰高了美麗小臉與白歆對視,語氣也不稍微修飾,只聽得他啟口對著白歆就是爆出一串大剌剌的話:「我要做些什麼事又關你什麼事了!?何況本宮本來就是君無為的貴妃娘娘,這可是不容任何人來質疑的事!」十分肯定的鳳咎就是要跟白歆作對地昂起下頷,一副不馴的樣子。

只不過......他是個在君無為的縱容之下、悠哉地待在後宮裡作威作福、吃好睡好的一位假娘娘而已。

「你──」白歆怒瞪著生平膽敢與他挑釁的男子,一時間給激得七竅生煙起來,卻無法反駁他任何一句話。

因為不管眼前的他究竟是不是有所圖謀、抑或是他真不是無極國的貴妃娘娘,他也已經把人給迎至邊界了,在他們即將回到無垠國的這個時候,他哪有可能再讓人把他送回去無極國!?亦因為他的父皇還在等著他與新任的皇妃回到座前,所以就算他是個假貴妃,他也不得不就這麼認了!

該死的!

不過,......難道君無為除了章如鳳之外,在後宮裡頭以前也曾有過男皇妃嗎!?如果真的有的話,他在無極國受到禮遇的時候怎麼沒聽說過!?或者......眼前的人其實是別人派來要取他的性命的殺手!?

想他堂堂一位無垠國十五皇子,手握不小兵權,自然會有某些看他不太順眼的人想要把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來的......只不過,他看來不像;再者,他們同行了這麼多日卻不見他有什麼不尋常的動作,要殺他的話又何必等到現在被他發現他的不對勁之處!?

不可能的!

白歆暗自思索著他要離開無極國的時候,君無為特意要人告訴他的那些話,還有臨行前他還說過要他好生照顧這個張貴妃的囑託等等,難道......張鳳咎終究只是個普通的皇妃而已嗎?

或許吧!

瞥著鳳咎那不馴的眉眼的白歆雖然已經確定了留著這個人應該不是什麼大害處,似乎也沒有什麼危險性;但是,他也總覺得這個面帶笑容的張鳳咎不是個簡單人物,而且他還有內裡可探。

冷冷抿唇的白歆忽地鬆了對鳳咎的箝制,好讓鳳咎低頭察看自己被握得殷紅的手腕,十分無奈地搖頭、歎息起來。

唉......蠻子就是蠻子啊!不愧是夷族皇子,連蠻力都大得驚人。

思索完畢之後,鳳咎緩慢抬起眸子來瞥了白歆那副顯得十分怪異的表情,深知對方那張微微帶著陰鬱面色,便已經知曉了白歆根本就拿他沒有辦法,於忽然間露出一抹得逞的美麗微笑來,接下來的一句話就像一枝長箭般地直接刺進了白歆的心頭。

「皇子殿下,想通了嗎!?」鳳咎假假地笑著,一邊把玩著自己的長長烏髮,「不管本宮是不是都不重要。而且本宮可以告訴你,你根本佔不了什麼便宜的......」還硬要跟他鬥?他還早呢......

白歆將目光移回他的身上,就好似想把鳳咎的身上穿幾個大洞的那般的狠絕,他悶聲冷道:「既然如此,......你剛才到底在這裡做了些什麼!?」

「本宮幹嘛要告訴你?」鳳咎白了他一眼,撇唇,「還有,本宮建議你最好不要干涉本宮的任何事;你當你的皇子殿下,而我就繼續當我的貴妃......喔,不,現在本宮好像是你的皇子妃了。」

「你......」白歆怒目。

「殿下,本宮想你、我還是維持在互不干擾的狀況下比較好,因為這樣子以後的任何事才好商量。反正你那朝思夕想的人又不是本宮,你就睜隻眼、閉隻眼吧!如何?」

「為什麼?」

「因為本宮的要求很簡單,我只要吃得飽外加穿得好就好,其他的我沒太多的興趣。」鳳咎微笑道。

◎◎◎

當晚,鳳咎這番對著白歆宣言過後,氣忿的白歆便決定乾脆就按著鳳咎本人的要求,將他忽視個徹底好了,反正張鳳咎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只是他的一枚棋子罷了。

於是,整晚都臭著臉色的白歆並沒有睡好,反而腦子裡頭都載滿了鳳咎那張盛氣凌人、似笑非笑的美麗小臉;而,這麼悶了一整晚的白歆的臉色在一早便更加地臭了,連已然在前院等待著主子的眾人們一見到自家殿下黑著臉出現的時候都被狠狠嚇了一跳。

白歆殿下的脾氣原本是很溫和、容易親近的,怎麼今日竟如此反常地對著大家板起冷臉來了呢?

眾人雖是好奇,但是也不敢上前貿然地去詢問原因,就怕掃到颱風尾,來個吃不完還倒兜著走的情況,因此,眾人只肯躲在一旁竊竊私語著,並小心不讓主子發現到他們已經感到異狀。

等到後知後覺的白歆已經確定好馬匹的數目之後,便在驛站的大庭裡頭開始分配接下來的騎乘工具──馬。

瞥了眼院裡的眾人,抿起唇來不語的白歆於是將人馬細分成七小隊準備趕路回國,而他目前正好在點算著現場所有的人數,待分完了五匹馬兒皆由他帶來的所有隨侍騎乘後,眼見最後還剩下了兩匹黑馬。

白歆瞪著這兩匹馬兒,現在沒在場的人只有張鳳咎與他的女侍,那麼這就剛好分成一人一匹;他一個人騎一匹、張鳳咎與他的女侍共騎一匹,因為他根本就不想和那個有著滿肚子神秘陰謀、鬼裡鬼氣的張鳳咎有所接觸。

就這麼決定了。

而,這時的他也才察覺到這個張鳳咎與他原來要迎入無垠國的章如鳳的差別有多大!

章如鳳天性好動又活潑,喜歡直來直往又不拐彎抹角,不做作又天真的這種脾性實在是很對他的胃;但是看看張鳳咎,雖然他有一張比章如鳳還美的女子臉龐,但是滿肚子的算計與個性古靈精怪又不討喜,心思更是曲曲折折到難以了解,這讓他很倒胃口。

只要一想起了張鳳咎,就會讓白歆憶起了昨夜他那張泛著敷衍淺笑的面龐,雖然絕美卻是難以捉摸,就連那高傲的性子也很令人生厭;看他那種心思深沉的樣子,搞不好他有什麼計劃正在秘密進行著。

反正他壓根就不相信會如張鳳咎所說那般,他的要求只要吃得飽外加穿得好就好。

白歆冷冷地撇唇,反正不管這張鳳咎究竟在搞什麼鬼,他白歆通通接招了!他就不信他無法直接揭了張鳳咎那張覆蓋在臉上的假面具。

想畢了的白歆慢慢回神過來,便發覺現場的眾人皆拿著一雙不解的狐疑眼神瞅著他瞧,瞧得他是一臉莫名其妙,這才忍不住地皺了皺眉頭,啟口問道:「看什麼!?快點整頓好,本王要出發了!」

眾人望著皇子殿下的臭臉比剛才看上去好了些之後,這才快速地個個調回眸去,一邊還略微溫吞地答是。

白歆覺得奇怪地抿唇,想不通之後就乾脆忽略,只用眼角的餘光遍掃了現場,發覺了張鳳咎並不在人群裡頭,然後,臭臉馬上又換上來了:「張貴妃人呢?」

「啊?」

「皇妃娘娘不見了?」

聞言的眾人馬上回頭來回地瞧著,果然沒見到那無極國貴妃的美麗纖影。

這陣騷動讓白歆的臉色更加臭了,這張鳳咎是在找他的麻煩吧!?都已經這種時刻了還不見人影,如果他不是他必須帶回無垠國去交差的東西的話,他早就把他扔得遠遠的了!

正當白歆一臉怒容、躍下馬兒準備去找人的時候,張鳳咎說人人到地帶著他的隨身女侍沐青一起珊珊地走到了大庭、白歆的面前來了,「皇子殿下真是好大的脾氣啊,本宮不過是昨夜睡不好,今晨晚起了些罷了,有必要這麼兇嗎......」噘著紅唇的鳳咎細聲喃著,只見聽聞者莫不腰下一陣酥軟,但是只有白歆例外。

因為這傢伙的真面目可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子,而且還是個相當漂亮的男子,並非是普通的女子。

「上馬!」白歆陰著臉與聲音,什麼都不想提了,便匆促地轉過身去不想與張鳳咎打照面,待跨上了自己的座騎之後,白歆便俯首望著張鳳咎那因高度而必須仰起頭來望著他的辛苦樣子。

「你跟你的人騎一匹。」冷聲。

鳳咎挺直著背脊,故意跟白歆作對地搖頭道:「本宮不要。本宮要跟你一起。」因為白歆愈不喜歡的事,他就偏要做!誰教他惹上了他呢!而且,昨夜被他的使力的手勁那麼一捏,害他的手腕上的淤青到了早上都還好不了,這點實在是讓他很生氣,所以他要小小地報復他一下才能出一口氣。

聽完鳳咎那得寸進尺的無理要求之後,白歆的眼眸底驀然冒出一股股的濤天怒火,他低頭怒視著鳳咎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拚命地咬牙、擠聲:「......你!」

「本宮要跟你共乘一騎!」鳳咎十分堅持地說著,溜了溜那雙詭譎的鳳眸,忽地輕聲笑道:「還是你怕跟本宮一起......」

「上來!」白歆被張鳳咎給氣得臉色鐵青,瞬間握緊了馬上的韁繩當做出氣。

鳳咎得意地揚高唇線。

◎◎◎

神態輕鬆地躍上了白歆的馬兒之後,鳳咎微笑地坐在白歆的身前,並且回眸朝他得意地揚起唇角來示意,「殿下,我們該走囉?」鳳咎微微吊高了眼眉,呵呵笑地提醒著身後方的白歆,見他一臉烏漆抹黑的吃鱉樣子,他就覺得心頭很愉悅。

哼!誰叫這傢伙只會欺負他這弱女子咧......

鳳咎轉了轉眼瞳,頰畔的兩個可愛的梨窩因為笑容而暫時顯現出來,替他添了一抹俏皮可愛的感覺;不過,他好像是個老愛扮成女子四處混吃混喝、再似真也真不了的一個假女人喔!?

哎呀,管它的咧!反正只要他自己高興就好了嘛!
畢竟他打扮成這樣又沒礙著了誰,頂多是有某些人認錯他的性別而已......

白歆臭著臉地低頭瞄了眼正抬首與他對視的鳳咎對他所展現的那張有點過度燦爛的笑臉,心情突然變差了,「......出發了!」

於是,白歆一行人便離開了驛站,然後往著無垠國的路途出發。

與白歆一起騎乘著馬兒鳳咎窩在白歆的懷抱裡頭,因為沿路上都未曾聽見白歆跟他開口說出一句話的鳳咎感到有點無聊,腦中的思考忍不住又轉到昨晚那名前來突襲的刺客身上。

雖然那個刺客被他抓住而且滅了口了,但是,自他身上搜出的那樣東西很有可能是可以找出幕後主使的關鍵,因此,為了無聊而找麻煩來玩的他便從容地將這樣東西收好,準備好好地調查一下這整件事。

只是,一想到昨夜那個人一身黑衣勁裝、蒙著面,而且還指名了要找白歆,依他的推測來看,他相信這個夜襲而來的刺客絕對是善者不來,而他的目標應該就是白歆這傢伙才是;只不過他很懷疑,到底是誰會命人前來取白歆的性命!?而這個幕後指使者又有什麼目的!?

當然,這些疑問並不是能在一時半刻就解開的。

鳳咎一邊思索著的同時間裡頭,坐在馬上、偎著白歆的他忍不住一個咬唇,而後將纖手揪住白歆的外袍衣緞、握得死緊,不發一語地認真思考起來;而白歆察覺了衣上被人緊勒的感覺,低眸一瞧時候才發現是張鳳咎皺起細眉、隻手抓著他的外袍,一邊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而抿起唇來,隨著馬兒的奔跑、風兒不斷輕吹,他的鼻端跟著忽地鑽進了一股屬於鳳咎似有若無的淡淡淺香,讓他的臉色忽地一怔。

這個張鳳咎......又在思索什麼計謀了嗎?

白歆蹙起眉來,面色冷凝地望著鳳咎慢慢回神過來,一被他發現他正看他看得目不轉睛的白歆忽地只聽到鳳咎張著小嘴、歪首地疑惑著問他:「你在看什麼?」

白歆驀然回神,收回了視線,負氣地說:「本王在猜你該不會又想耍些什麼計謀了吧?本王才不會因此上了你的當!」

聞言,鳳咎先是愣了三秒,而後愉快大笑了起來,「哈哈......你也太看得起我張鳳咎了吧?殿下......」拜託,他哪裡那麼閒啊......他可不是有事沒事就去轉腦筋、偷偷算計別人的那種人哎!

呃,只有在他覺得有必要的時候才會去做的啦......

白歆瞪了張鳳咎一眼,撇唇不屑地道:「誰知道。」

「你好像對我有偏見?」張鳳咎覺得很有趣地彎彎唇,瞅著白歆又黑了半張的臉色,甚是疑問道:「為什麼?」

「不知道。」反正他就是不喜歡這個張貴妃。

「嘖......」張鳳咎覺得無趣地撇唇,瞥了白歆一眼,「那就不好玩了......」小聲咕噥。

他扮成女子的用意就是要騙吃騙喝來的,然而他現在最重要的長期飯票竟然對他不屑一顧,而且還很討厭他,這教他怎麼能不在乎呢!?沒有美食吃的日子可是很難過的啊......

鳳咎嘖了嘖舌,想畢了之後又抬頭來,語氣也變得較為不客氣了:「喂,你很討厭我喔?」

想也不想的白歆便答:「對!」

「這樣啊......」鳳咎喃喃著,隨即像似想到了什麼般的笑開了臉,原本的美麗臉龐散著奪人的光采,連白歆都為之一愣,耳畔卻溜過鳳咎那好聽的柔軟嗓音,「那本宮我就不願意勉強殿下了。」語畢,在白歆還未弄清楚鳳咎的意思時候,只見鳳咎揚聲喚來了他的女侍,接著抬眸對著他笑了笑之後便在忽然間躍起身,往一旁沐青乘的馬上飛去。

白歆訝然,正想驚叫危險的時候,沒想到張鳳咎已經安全地落在沐青的馬上,撇頭朝他微微頷首,「這一路上就多謝殿下的照顧囉!」

一旁護主的沐青見自家主子竟做出這種危險的舉動,接下來為了要避免他此刻摔馬,便伸手一把扯住張鳳咎那纖細的雙手往自己的腰間一環,這才鬆了一口氣;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地要低聲斥責一下他這個老是給他找麻煩的主人,道:「主子,您這樣太危險了!」

鳳咎只是扯了扯唇沒有說話,撇過頭去正視著前方;而白歆則是在鳳咎離開他的馬之後,隨著身邊那具軟馥的身軀與淺香的離去而露出了一抹難以適應的複雜神色。

隊伍繼續在山路上奔馳。

由於他們選擇的是經由山路攀越與無極國相隔的一座小山,然後在到達無垠國的邊界之後再行搭乘著船隻行駛水路回到國都──銀;因此,他們便沿途策馬奔馳,於下午時候已然到達了無極國的邊界小村。

打算暫且休憩的白歆於是在村子裡的一處樹林邊先行停下往前踏踩的馬蹄,而後再轉頭吩咐下去讓所有的人也都跟著休息一會兒再行趕路,於是,眾人們便或坐或站地在林子邊暫時休身養息;因此,有的人便在一旁的山澗裡取水,而有的人就當場坐在水源邊就地捧水喝了起來。

沒想到這時候有事情發生了,主兇就是那方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