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7-14 19:45:59凰 / Beth

《倒楣神女》/ 楔子

楔子


她,眉小鈴,原本出身無極國兌州縣城,是縣令之女。

但是就在她出生不久之後,縣令爹爹被朝中奸臣小人誣陷,害他身陷囹圄之外,還一併拖累了她的娘親;後來縣令爹爹被胡亂處死之後,她的娘親立即將她托給了一房遠親照顧,然後就跟著自縊而亡。

自此,她的人生裡頭便在一個又一個的倒楣事件裡頭渡過。

先是養爹娘的感情因她失和,自她來到了他們的生命裡頭之後,養爹娘就常常因為她的因素而爭吵不休;這樣也就算了,但是多年來,她老是打水水乾、做飯飯焦、煮粥鍋砸、洗衣衣破,像這種數不清的倒楣事件似乎不曾斷過地一直圍繞在她的身邊,讓她忙著捅樓子之外,也讓養爹娘疲於奔命,再也不敢把任何事情交給她做為止。

也因此,眉小鈴的事情在這個小鎮上到了已經人盡皆知的地步;也是如此,倒楣到了最後,就在她及笄後,壓根兒就找不到半個男子願娶她為妻。

結果,她就這麼讓遠親的養爹娘養育了她多年,一直到她十六歲這年都還未許了夫家;其實仔細想起來,亦因為她的關係,她帶給了她的親人們很多的麻煩,而且她對養爹娘也還留有一份濃濃的愧疚散不去,所以她一直很認分地扮演著屬於著她的角色。

只是,偶爾她也會想,如果沒有她,或許養爹娘會過得比較快樂吧......

也不知道她的祈禱是否因此成真,沒想到這遠親的養爹娘竟在多日前因一場流行在當地的瘟疫而離散不知去向,她也就只好無奈地帶著她身上僅有的東西,然後微微不捨地黯然離開了原本住了十六年的地方,走出了小鎮、來到了縣城裡。

夏季的薰風直吹入人的心底,讓每個人的全身上下都因此而慢慢襖熱起來,沒有半片白雲飄過的藍色天際一望無際,那抹海藍色的美麗顏色教人在心情大開之餘,卻免不了讓人抱怨起天際那顆似乎打算定在原地、掛著不動的烈日。

熾烈的光束公平地勻勻灑落於地,照在正在趕市集的眾人身上,眉小鈴抬起一隻纖手擱在她的眉上,克難地先行替她稍微擋一擋頂上的刺眼陽光的照射,忍不住因悶熱的天氣而抖落了一地汗水的她正瞇著眼兒,一臉茫然無措地站在縣城大門裡頭,發愣。

市集上的所有人各自攜來攘往,叫賣的小販與買菜的行人們在路上偶爾交相擦身而過,根本沒有半個人注意到立在城門前的眉小鈴,正以一雙帶著恍惚的眼,固執地站在原地不動如山。

當風兒輕輕吹過她的身畔、揚起了遠處種植的垂柳,順道帶起了池塘那碧綠水面上的一陣陣看似不停歇的漣漪,眉小鈴頓時張著眼,忽然不知道自己目前該何去何從......


第一章


沒多久,當眉小鈴回神來之後,她發覺她的眼前照舊是那些來往的人潮,有的側身擠過她的嬌軀、有的則是與她擦身而過,根本沒有人會願意上前詢問她為何一直呆站在路旁發愣的原因。

眉小鈴的心酸,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如果問她這十六年來過得快樂嗎,她大概會先兀自愣了好一下子,最後才告訴你:她其實一點都不快樂!

這些日子以來,她雖然沒有大痛或是小病的,就連最可怕的那些瘟疫與疾病也都不會找上她,但是她所犯的那成堆的小錯就足以累積成大錯了,於是就在錯來錯去間,她變成了人人皆不敢靠近的倒楣女,就連養爹娘也不願同她增加交談的次數,因此,她成了過街老鼠,而且人人喊打。

她的楣運就連看過世上的一百相士之後,對她所下的結論都是同樣的幾句話:這命格主人一生崎嶇險難,遇上她的人不是生離就是死別,就算嫁入尋常人家也會害得夫死、公婆故,而且做任何事情皆不順意,難有出頭之日,除非──

除非什麼?

當眉小鈴抱著一線希望再問相士的時候,所有見過她的人一律搖頭,都認為要除去眉小鈴這輩子的倒楣運是一種不可能的天大奇蹟,所以,話尾亦只到了這裡,眾相士們便不願再說下去,傷害了一介小女子的玲瓏心。

只是,眉小鈴不願意認輸。

就算如此,她也還是告訴自己,要一直毫不埋怨地活著,因為她壓根不想再去思考她的人生的這些諸多敗筆,也不願因此而躲在自己的黑暗角落裡頭哭泣或是示弱;然而,也就是這一點,讓她安然知命,不去伸手抓住她可以因再努力而能獲得的東西,她,就只是這麼安份地活著罷了。

所以,她今天會用雙腳站在這裡,也是為了要活下去。

但是,只要一想到她以後不知所向的未來,她就覺得滿腦空白,難道锕只能這麼毫無目的地一直活下去嗎?
她也曾經掙扎過,但是沒有用,日子一樣照過、時間一樣照走。

眉小鈴緩緩地歎息,垂著眼的她茫無頭緒,不知現在正站在這個新地方的自己該往哪裡去尋找她的未來。

就在她拎著包袱,開始疑惑地挪動起腳步的時候,她聽見了一句叫喚聲正在耳旁召喚著她,她撇開眼,往四處望了望,這才發現是市集上的某攤算命師正朝她招著手。

「姑娘,找人嗎?」

彷彿受到冥冥間的召喚似的,眉小鈴兩眼無神地踱了過去,然後在算命師前方坐下,開口:「我沒有銀兩可以付......」

相士笑了笑,不怎麼介意地勒著花白鬍鬚,笑吟吟地說:「沒關係,只要妳情人以後記得付就好......」

眉小鈴皺了皺眉,她剛才是聽錯了吧!?情人!?她可是連個親人都沒有的孤身女子......

「您要免費替我算?」

「嗯,妳就當成是免費的好了......」相士神秘一笑,又問了眉小鈴的生辰,當眉小鈴說畢的時候,相士也已經卜出來了,只見他搖著頭,一副大事不妙的樣子,然後在眉小鈴自覺得無望的時候,也說了與前一百位相士所說過的那幾句話,眉小鈴這時已然習以為常了。

「要破這命格......」轉眸的相士有點狐疑地瞥著眉小鈴準備離開的動作而嘎然止住了話,「本仙還沒說完呢,妳要上哪兒去啊?姑娘?」

「沒用的。」眉小鈴搖搖頭,臉色一派淡然,「你的那些話我已經聽一百人說過了。」隨手拎起包袱掛在兩脅間的眉小鈴悠然地轉了個身便要踏步離開。

「妳都還沒聽完我要說的話,當真就這麼走了?」

「所以我說了,沒用的......」眉小鈴淡道。

相士卻嚴肅地把臉一板,「不問最後結果,妳一直是這麼逃避的嗎?」

眉小鈴因此止住了往前走的步履,一驚之後緩緩回眸,忍不住黯了黯小臉:「我......」咬唇。

「妳如果想要破解這命格,除非──」

「除非?」

「除非妳能夠找到一個人。」在眉小鈴睜大雙眼的疑問下,相士幡然道。

「一個人?誰?」相士與之前那一百個人不同的說詞絆住了眉小鈴欲走的腳步與好奇心。

「一個命中帶福星的男人。」

「一定得是男人?」怎麼會有這麼怪的條件啊?

「一定得是!」他很肯定。

眉小鈴登時扁了扁嘴,「......」她要打哪兒去找啊!?

◎◎◎

“除非妳能夠找到一個人,一個命中帶福星的男人。”

離開了城門邊,眉小鈴邊走邊思考著剛才那位相士同她說了一個可能解決、也不太好解決的方法。

因為那相士給了她一個可以完全化解她從古至今一直不停歇的楣運、但是機率卻小到爆的答案。

神情因為思考而顯得有點恍惚的眉小鈴無語地漫步走著,路過了一座木橋、走近一方池塘邊,看著水面上的鴛鳥相偕地游水而過,只在水面上留下了一圈圈淡淡的漣漪,突地一陣微風吹來,漣漪又在下一刻消失......

陣陣輕風撲過她的微紅面頰,掠過了她的裙角,偶爾捲起了她的裙浪,翻來掀去之後,待風兒散去後,又是一片的寂寥。

她要怎麼去找相士所說的這個人!?

仰天眺望著彷彿一望無際的藍色穹蒼,眉小鈴深深覺得她身上的楣運似乎難有被解決的一日。

深深地仰頭吸了一口氣,然後再深深地吐出一縷氣息隨著無所不在的微風輕輕飄散而去,眉小鈴於睜開雙眼後,忍不住不知道是第幾次的失望與落寞地垂首,輕輕歎息著。

唉......

她眉小鈴,難道真的就得揹著這惡運一輩子嗎?

正當她思索著、一邊放棄地抬起腳尖欲離開這裡的時候,不意地自前頭的大路上來了一群人,七、八個大漢拱抬著一頂華奢的美轎,正搖搖晃晃地往她的方向行來;沒有發覺的眉小鈴根本沒注意到一旁店家對她發出的警示聲音,仍舊踏著失落的腳步往前行。

等到轎隊來到她的附近擦身而過之時,眉小鈴在被人狠狠地一撞、身子輕盈的她不禁這股反彈的力道而被彈到池塘裡去餵魚的時候,這才狠狠地從自己的思緒裡頭被震回神;而撞開她的那個轎伕原本則是看都不看她一眼,幾大步子便要踩過路,卻冷不防地聽見了身後傳來一道好大聲的落水聲響,這才知曉原來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了人,就在他回眸一探,原來是個全身溼淋的小姑娘。

眉小鈴在水底愣了愣,隨即舉起被水給浸淋得完全溼透的手與衣袖,緩緩地撥開眼前覆上的幾綹濕漉的髮絲,從髮下露出兩隻眼來,望著轎伕在離開前還不悅地啐罵了她一句。

「路這麼寬,難道妳沒長眼嗎!?」

眉小鈴什麼都沒有反駁,自水底緩慢站起,低首望著她已濕淋淋的衣衫和整個人,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冷水滑過她的額前與臉蛋,沁涼的池水還是讓身子單薄的她當場打了個噴涕,無語地拎起自己也已浸水的繡花鞋走上岸去,只見她腳下所經的地方全都溼淋一片。

默默地拎過她剛才跌在地上的包袱,眉小鈴垂首望著此時狼狽的自己。

「濕成這樣,看來是該找地方把自己先弄乾了吧......」

小聲地喃喃著,眉小鈴卻有好一會兒未抬起頭來,只是望著地上的水漬發著怔,已然分不清地上的濕意到底是她身上的水還是她眼眶中那未掉落的淚。

◎◎◎

由七、八個大漢合力抬著、裡頭坐著人的那頂轎子漸漸遠離了那方小池塘。

忽然間,原本坐在轎裡、不發一語的那個男人緩慢地動手撩起窗口邊的布帛,隨著抬起頭來的剎那間,那雙銳利的眼眸隨即瞄向窗外最靠近他的一名大漢,緩慢開口:「剛才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本王好像聽到了水聲?」

「稟王爺,剛才只是阿飛撞到了一個人罷了......」轎伕小七這麼說著,跟著馬上瞄了眼在他對面擠眼的阿飛,努嘴答道。

男人抿起唇來,好奇心驅使他轉眸遠望向剛才那方植有多株楊柳的小池塘,但是已經看不太清楚正站在隨風飄盪的柳條下方的那抹佳人纖影,只能望見她那身被水浸了個溼透的全身正在滴著龐大的水珠、雙手猶自提著一雙繡鞋,模樣好不狼藉;於是轉回頭去一個瞇眼低聲輕責:「......為什麼不叫住本王!?」

「稟王爺,您說過您今日有位要客來訪,要我們在到達王府前,不論何事都不許停轎的。」阿飛一副小心翼翼地說著,然後看著他們的主子因為他的回話而一邊凍住臉色、一邊再拋給他一枚如利箭的白眼。

「本王是這麼說過。」男子自傲地噘起薄唇扯笑,沉吟了一會兒才冷冷地續道:「......要是本王的轎子在路上撞死了人,難道也都不必下轎探看一下嗎!?」話說到後來,男子的面色已經變得鐵青無比,那語氣有如冬日寒冷的冰霜般的凍人;阿飛睜眸瞧見了,也忍不住在當下就打哆嗦起來。

這可是主子發怒前的前兆啊!他這下子可慘了......

「王......王爺......」從喉嚨裡發出一串苦苦哀聲的阿飛硬是在主子想要責難時,想要跟著擠出一張笑臉來的,好看看是否可以消消主子的怒氣,只可惜這笑卻在滿懷的悚懼下而因此變成了一抹苦笑。

「哼!」男子不悅地輕哼了聲。

最後,在轎子轉了個大彎之下,又在一株高大的梧桐樹下繞過之後,便在一扇高大的朱紅門扉前方停了下來,而,這七、八個大漢的其中一位於是先離開了轎隊,往前方的那扇大門走去叩門,然後再由小七敲敲主子的窗,輕聲地提醒主子。

「王爺,您可以下轎了。」小七戰戰兢兢地說著,望著自家主子撩開了轎簾之後,再對他擺擺手。

「知道了,你們先退下去吧。」

男子緩緩地走下了轎子,讓王府的管家迎他進入自家府門前,朝著眾人的領頭淡淡吩咐了一句;只是男子仍舊沒有好臉色可以瞧,害得眾人趕忙提心弔膽地通通依言退去。

隨著君無憂的幾步子便踏入了大門裡頭,抬頭的時候還可以見到朱紅的大門上頭有個寫著『錦王府』的字匾正大剌剌地橫掛在門樑上。

君無憂,是當今皇帝的二弟,受封為『錦王』,亦即“錦繡之王”的意思;因為當今皇帝深知他這個二弟的性子很喜好稱得上“美麗”兩字的事物,亦因此賜予他這個象徵美好的封號。

◎◎◎

錦王府。

華麗的待客大廳上頭置了五張雕花椅子,兩旁分別還擺上普通的素色小几以供品茶用;小階上方擺了一張貴妃躺椅,而此刻,錦王爺就端身正坐在那張躺椅上頭,品著剛才由侍女春香端上來的好茶,一邊低眼覷著廳堂下方來訪的友人。

同樣也是正在品茗的錦王好友忽地出聲讚美,那觸著茶杯沿的手指忽地輕頓了下,瞥了眼座上的錦王並無接話的意圖之後,無趣地再將茶杯置回身畔的小几上頭,淡淡扯唇:「......真是好茶。」

「唔......」錦王只是淡淡頷首,垂首斂眉的他看來安靜且斯文,平時的囂張都在此時煙消雲散了去,襯得那張原本就十分俊逸的面龐在此刻看來是那麼柔和而好接近。

「幹嘛不說話?」

「因為不想說話。」錦王忽地抬首,白了好友一眼。

應龍飛識趣地摸摸鼻子,忍不住輕聲歎息著他這個好友的脾氣還是沒改變多少嘛,仍舊是那副驕縱的王爺氣息,沒轍地搖搖頭,只好很認命地自己自動開口解惑:「其實我今天是來告知你一件事的......」

「哦?」錦王挑挑眉。

應龍飛抬頭看了錦王兩眼,然後自動自發地說:「皇上要我轉達你一件事。」

「說吧。」錦王仍舊那副懶得搭理的感覺。

「據說,你家的太上皇和皇太后似乎又在宮裡鬧失蹤了,皇上要我來找你想想辦法。」應龍飛歎氣,為什麼這種小事還得讓他在今日專程跑上一趟錦王府啊!?宮裡又不是沒有可以前來傳達這種小事的人......

錦王一點都不訝異地放下手中的杯子,一邊悠哉地伸手托腮,一邊露出不痛不癢的淺笑,哂然道:「我沒辦法,叫我那當皇帝的皇兄自己去好好想辦法吧!況且那兩個人都這麼大了,不會給我們找麻煩的,那兩人一定還在皇宮裡,只是不知他們躲在何處罷了。」涼涼地回話。

呿,皇宮的事情他早就不理了,他那皇兄至今都還沒半點自覺嗎!?自他走出了皇宮的時候就已經說過了,現在他是錦王,那麼他就會乖乖地回家當個無所事事的王。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自覺倒楣的應龍飛再度搖搖頭,沒轍了。

「那你還特意來問我!?」看戲般地扯扯唇,君無憂笑了。

「只是皇命難違......」應龍飛開始覺得自己不該跟當權的走這麼近了,然後現在才在牽扯不清。

錦王笑了兩聲,那雙鳳眸隨即瞟了過去,「還有其他事嗎?」

見錦王似乎要轟客了的不耐煩臉色,被派來這裡當使者、苦命的應龍飛只好把握剩下的時間,快速地啟口說:「你那皇兄要你至少在有空的時候回宮去瞧瞧,大家聯絡一下感情,你家那兩隻寶也會開心的。」

「知道了。」錦王嫌麻煩地擺擺手,皺眉。

「哪時要回去看看?」

「再說。」

「你怎麼老是回答這個答案,換一個行嗎?」應龍飛苦著臉色,沒得到與之前不一樣的回答,他那個皇帝好友定會招待他個好幾拳的......

「我高興。」

「......」沒話說的應龍飛開始為自己的性命哀悼。

◎◎◎

送走了難纏的客人應龍飛,君無憂一樣坐在廳裡的那張躺椅上頭,舒舒服服地瞇起那雙迷人鳳眼,隻手還悄悄然抬起成扇形,而且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朝著自己的方向搧著;因為最近天氣漸漸襖熱,讓他就算坐著也舒適不到哪裡去。

正當君無憂的眉頭因熱度而悄悄擰起的時候,他的貼心美婢──夏荷,正端著一盤蜜桃,施施然地自外頭走了進來,沒有經過特意粉妝的臉龐看來很是親切而有親和力,腳步怡然自得地踏上大廳。

「王爺,天氣酷熱,夏荷特別讓人準備了當季的桃子給您解解渴......」美婢緩緩地說著,接著便幾小碎步踏上躺椅下方的階子,將盤子呈給君無憂;君無憂瞇著眼兒,伸手接過。

「夏荷,秋楓呢?」將盤子放在他身畔的小几上頭,君無憂忽然問道。

「秋楓?」夏荷頓了頓,忽然間憶起了她一早在東廂房碰見秋楓,她那時好像對她說過,下午她會去城裡的藥店給王爺抓副生津去火的藥來煎煮,好給王爺平時止渴用的,當回想一止,夏荷連忙啟口,說:「......王爺,秋楓好像去了城裡的藥店了......」

「多久了?」君無憂攏眉。

「奴婢最後見到她......好像是在二個時辰之前吧......」夏荷皺起柳眉,細聲。

「她出門已經二個時辰了?」

「是,王爺。」

「夏荷,秋楓她可有讓人陪著才出門的?」頭疼地撫著額,君無憂知曉自己身邊的婢女皆是活色生香的絕色佳人,因此,以往他總讓她們在出門時候以轎代步或是讓府裡的男丁陪同她們一起出門的,但是就只有秋楓不愛這麼做,讓他總是很傷腦筋。

而,現下可好了,她沒帶半個可以在她危險的時候來保護她的人就又出門了,萬一又像前幾次一樣,被其他別有所圖的人給伺機盯上可怎生是好啊!?

君無憂擔心地蹙起眉,雖說她們只是他的婢女,但是她們都算是看著他長大的姐姐,算是母后的親信,亦是他離開皇宮前,從皇帝那邊要來的親人啊!

「印象中沒有,王爺。」夏荷小心地回道。

君無憂忽地站起身來,接著走下玉階。

「妳去要人幫我備轎,本王要親自去藥店把秋楓給接回來。」

「是的,王爺。」夏荷隨即轉身,然後嬝嬝地踏出門去;不消多時,下面的人已經按令在王府門前備好了兩頂華麗的轎輿,而,當君無憂上了其中一頂轎輿之後,夏荷便和其他人望著遠去的兩頂轎子、闔上王府那扇朱紅大門,在府中等待著。

◎◎◎

一扇破敗的廟門頹傾在門邊上,門上的門神畫像沾染上了一層厚重的灰塵,在這間破廟裡,神像於桌案上倒塌、香爐滾倒在佈滿了塵埃的石地上,就連圓蒲團上頭也不復乾淨,只見稻草堆滿了廟裡的四處。

闃靜一方的廟裡杳無人煙,藉著門外的耀眼光束還可以依稀察覺到門邊一角似乎有一團黑影,但是在靠近之後,仔細地看了看,原來這團黑影子是個小小人兒,纖細的四肢在不見光的角落縮躲成一團,遠看就是一抹灰黑。

喃喃的呻吟聲自這個小小人兒的唇邊緩緩逸出。

「唔......怎麼總覺得四周都好熱啊......?」聽不甚清楚的語句自眉小鈴的小嘴邊溜出,她瞇著眼兒,有點困難地伸出手來撫上自己的頰側,那燙熱的溫度嚇得她從午睡中驚醒,緩緩地撐著坐起身來的時候,這才發現她的全身已經汗水濕淋。

水?是池水還是汗水?

她記得池水在她找到這間無人的破廟之後就給弄乾了啊......

眉小鈴訝異地低首望著身上的溼,一邊感到頭暈不止的她,眼前的視線還有些模糊不清,全身的滾燙熱意讓她望著自己的腳尖上的繡花鞋頭已然變成兩個之時,她才後知後覺地舉起手來,這次很神準地摸上了自己的額。

「好熱!」驚訝的眉小鈴努力張著視線模糊的眼,一邊詫異地叫嚷起來。

應該是那池水溼了身的關係吧?她大概是受了寒,發了燒了......

眉小鈴有點無可奈何地想著,正低首時候卻被自己肚皮於忽然間發出的震天叫嚷聲給嚇到。

「......」它......餓了。

淺淺地歎口氣,眉小鈴決定用光她身上剩下來的銀兩,先去藥店抓副藥來治她的病,餘下的零錢再去買點東西裹腹好了。

◎◎◎

不顧自己正在發著高燒的眉小鈴帶著她身上僅有的碎銀、一邊踏著困難的步伐出了暫時寄宿的廟門之後,上了大街、找著了一家位於城門邊的藥店,正要一踩進門。

「等等,我們店裡不歡迎叫化子進門。」

眉小鈴聞聲抬起紅通通的小臉來,只見一位像是飯館跑堂的小二哥般的凶神惡煞地伸出雙臂就格擋在她的面前,眼一花的她還差些踩著了人家的腳;因而在看清了身前來者之後,便稍微地退後了一小步,努力地瞠著眼兒,細細盯著眼前這抹看來有點模糊的男人影子。

「我不是乞丐......」抗議般地說著,眉小鈴不快地這麼出言反駁著;她只是因為自己高燒不退,沒辦法之下才到藥舖子來抓藥的,她根本不是哪裡來的乞丐。

但是眉小鈴不知道,她身上的衣物因為浸水後再乾、乾了之後又因為高燒而猛流汗,所以她身上的衣裳早就皺得跟鹹菜乾有得比了,一臉蒼白病容又儀容不整,難怪藥店的夥計一臉嫌棄地看著她瞧,還脫口便罵她是乞丐。

眉小鈴的抗議無效,藥店夥計仍臭著臉色,直接就用起原本垂在身側的兩手趕她了:「我管妳是哪裡來的啊!妳快走、快走吧!我們這裡不施捨的......」

眉小鈴聽了直皺眉,噘起了小嘴就想開口解釋,奈何她被這藥店夥計的兩手用力往外推去,腳步在顛顛倒倒的情況下,讓她覺得她的頭似乎像是灌了水般的愈來愈重了,沉得有如鐵塊那般的難以控制,而,她的身上也好像有把火在燒,讓她整個人感覺就是一片昏昏沉沉的,而且還四肢無力。

就在夥計即將把眉小鈴給推出門去的時候,一道由裡門傳出的輕喚聲音突地止住了夥計的動作,讓他不甘不願地地停下,一見是熟面孔,夥計便像是翻臉像翻書一般,瞬間快速地換上一張笑臉來。

「夥計大哥,你快別這樣,她可是個姑娘家啊!」

夥計尷尬停手,望著眉小鈴與他拉扯過後的急促喘息,再望了望站在檯前的秋楓姑娘,夥計最後乾脆無言地往回走。

「哎,我道是誰呢......原來是秋楓姑娘啊!我家主人替您寫好藥方了嗎?」夥計一見到秋楓那張美女臉,當下便心生愛慕起來,說話也比平時相較起來溫柔了些,幾個大腳步便踩進店裡,向她鞠躬又哈腰的,絲毫不想搭理正靠在門板邊沿的眉小鈴正露出難過的神色。

跟那種乞丐比起來,人家秋楓姑娘可是藥店平時的大客,疏忽不得啊!

「是啊!」秋楓轉而把手上的藥帖交給了櫃檯前的夥計,「麻煩你照著單子抓上個幾帖吧!小王爺最近怕熱,這是給他止渴的。」

「好、好,妳請等等啊!」

秋楓微微頷首,卻是在這個空檔回眸望向門外還沒離開的眉小鈴,見她猶然一副痛楚神情的秋楓,忍不住心底的憐惜,回眸對夥計說了:「夥計大哥,她看來好像很嚴重,你就做個好心幫幫這位姑娘吧?」

秋楓姑娘都親自跟他說情了,夥計只好不甘地瞄了眉小鈴一眼,然後在抓完了秋楓給的藥方之後,接著便踱步走出了櫃檯、兩腳踏往門邊觀察了一下子,即便知曉了眉小鈴的情況,「她受了點風寒。」而後揮揮手,沒好氣地說:「算了,看在秋楓姑娘都替妳說情的份上,就幫妳吧......」

「謝謝......」朝著秋楓出聲的眉小鈴只見到秋楓搖首,謙虛地跟她笑了笑。

當夥計又回到櫃檯前替眉小鈴抓藥方時候,眉小鈴這才把秋楓的面貌給看了個清楚;美好的面龐、所費不貲的衣裳和佩飾,一看就知道是跟她完全不同世界的千金小姐......

大略地打量完畢秋楓的眉小鈴,在夥計遞過藥包給她、她也付過銀兩之後,望著秋楓離開的前一刻之時,對她露出一抹淺淺微笑、接著走出店門的背影依舊那般美麗而恍神了半天,直到夥計把她叫醒。

「喂......」

「呃,我這就走......」眉小鈴說著,眼前已一片迷茫的她便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緩慢地走出藥店,準備走上來時路,回到自己所居的破廟時候,卻聽見她的反方向突地傳來一聲尖叫。

「啊──放開我!放......」

皺起了眉頭的眉小鈴忽然覺得這聲音很耳熟,直到下一秒忽地揚起的叫嚷聲才發覺,那是她救命恩人的聲音!

秋楓姑娘!

眉小鈴驚愕地回眸,雙眼望著迷濛的遠處,秋楓遇上了城裡的三個不良子弟......

◎◎◎

下一秒,想都沒想、沒有猶豫的眉小鈴馬上拖著沉重的腳步往回走去。

她要去救助她的救命恩人。

還記得以前的養娘是這麼殷切告訴她的:要對自己的恩人湧泉以報,這才不枉人家對自己施恩。

而,相當謹守養娘教誨的她,便努力地撐著在此時顯得無力而破爛的身軀,拖著緩慢的步子、慢慢地往前行走,雖然她的四肢無力,但是眉小鈴仍舊堅持著她的意志,不屈不撓。

直到走近那正在拉扯的四個人前方,她才停下了蹣跚的腳步,眼前仍然一片視茫茫的她,努力地擠到秋楓身畔,顧不及吼叫只會浪費她全身的力氣、讓她氣竭無力,但是她卻無視這一點地使出她此時的全身力氣,當面朝著那三個老是喜歡輕薄女子的男人大叫:「別碰秋楓姑娘──」

見她自遠處的路上,拖著她虛弱的病體,踏踩著極度緩慢的步伐一路著他們方向走來的秋楓還在一陣的詫異中,沒想到眉小鈴沒有見死不救,反而還特意地走過來幫助她,雖然她並不覺得她以著那副瘦弱的病軀可以幫她多少就是了。

但是,秋楓還是有點感謝,起碼她可以製造讓她逃跑的時間。

只不過,她不願這麼做......

「妳這醜又蠢的女人,閃開點吧妳!」那三人其中一個看來最像是富貴人家的紈絝子弟的一串怒罵與一個推打,眉小鈴因而被大力推倒在街上,一邊虛弱地喘息著,秋楓見了不忍,忙地想要彎身將纖手探向她。

「啊!放開我──」遭登徒子一手扯拉住手腕的秋楓忍不住滿心的懼怕而放聲尖叫,一邊被一股力量拉回了那位紈絝子弟的身邊,還被那男人摟抱、 一隻大掌在她身上摸了摸。

眉小鈴狠狠蹙眉。

醜又蠢?

她既醜又蠢嗎?

眉小鈴瞇起眼來,緩慢地抬起頭望著眼前那個一手就推倒她的紈絝子弟已經一手扯住了兀自掙扎著的秋楓,突然感覺到一股氣怒瞬間飆上頭頂來;老實說,這種形容詞她也不是第一次聽見了,但是她眼前的這些人渣竟然敢調戲良家婦女,而且還是她的救命恩人,還是個弱女子......

她生氣了。

這一次真的生氣了!

十六年來,她聽過不下數十次那些對住她拋來的串串難堪辱罵的言詞,那些怒責與譏笑的臉龐一一地在她的腦海中閃過,眉小鈴只覺得滿腹的怒氣橫生,無言地瞪住眼前那三個男人沒有說話,只見他們發覺了她微小的抵抗而回神朝她走來。

「臭乞丐,妳看什麼看!?」紈絝子弟笑罵著,臉色一變,「憑妳也配用眼睛看本公子嗎?啊?」威脅似地走近她,他再度邪氣地笑了笑,看著眉小鈴那毫不退卻的表情,一愣,然後彎下腰以兩指捏住她的下頷,輕嘲。

「呸!還真是醜的可以。」紈絝子弟朝旁吐了一口水,沒察覺眉小鈴臉上的神情已漸漸生惡,「妳啊,還是安份地回去做乞丐吧!少管閒事!」

眉小鈴就趁著紈絝子弟彎身對她說話的不設防之時,也不知哪裡來的膽,冷不防地一腳抬起,就重重地踹了那紈絝子弟的肚腹一腳,然後再看著他痛到彎腰跪倒在地上,一邊冒著冷汗地痛叫。

「好痛──妳這婊子養的──」痛到直不起腰來的他一串出口的粗話,嚇得後頭原來抓住秋楓的兩人暫時鬆開了她,然後朝他奔去,連句慰問。

「大哥......」

「喂,沒事吧?」

秋楓趁機繞過他們,轉而奔向眉小鈴,兩手扶起她來,「沒事嗎?」

眉小鈴頭昏眼花地搖搖頭,暈眩的感覺愈來愈重,就快站不住腳的她只好小聲地朝著秋楓吩咐著:「快走。妳快......」話還沒有落下的剎那間,眉小鈴就這麼暈倒了,秋楓差點扶不住她,只好依勢跪坐在地上,憂心忡忡地望著再度朝她們走近的三人。

「嘿嘿,美人兒,我看妳就乖乖地隨我回府吧!我爹是宰相,給我做小妾不會吃虧的......」

「......」秋楓皺眉。

沒想到就在這時候,遠處的路尾轉來了兩頂轎,晃盪地正朝著這裡而來,而認出那轎上的王徽的秋楓忽然笑開了臉,恍若秋日女神般的耀眼......

「王爺來了!」

◎◎◎

秋楓盈盈笑了,雙眸閃亮的瞬間就已猝不及防地出口呼救,「錦王殿下──」

前頭的轎輿往前扶搖一直前進著,秋楓身邊的那三個人一聽見秋楓口中呼喊的的正是在朝堂上呼風喚雨、隻手遮天的當今皇上的皇弟──錦王爺 的時候,臉色不禁慘慘刷白了,步履不住地往後退。

「妳是......錦王府的人!?」那紈絝子弟顫抖著身軀,瑟然地問著懷裡還躺了個人的秋楓,看著她那張微笑淺淺的秀美面龐半晌,才見她回答。

「你不是要納秋楓為妾嗎?那好,我家殿下已經來了,他如果答應你,那麼我也就不敢反對。」扯扯唇的秋楓笑的燦爛,但見那個剛才說大話要強娶她為妾的紈絝子弟們已經忙不迭地逃跑了。

因為她的主子──錦王 已經下了轎子、來到她們的身後方,回眸的秋楓的笑顏卻是因此瞬間斂起,因為她知道等會兒肯定被主子責備;結果,果不其然的,當錦王一個開口便是一串責罵。

「妳這次知錯了嗎?秋楓......」

抬眸覷著正隱怒著的錦王,秋楓認命地點頭,「是,王爺。但是......」

錦王知曉她要說些什麼,只拋過一枚白眼之後就頭也不回地朝身後揮手,示意後方的人去抓回剛才那些膽敢在他的地盤上搶人的白癡。

「我要他們後悔......」錦王表情陰森地看著身後的人們一湧而上,然後往前飛奔去抓那幾隻老鼠;接著的,他才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扯住往下拉,這才不悅地低頭察看究竟是誰有那好膽敢碰他。

眉小鈴吃力地睜開眼,聽覺還存在的她也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於是她勉力地抬起手,往後揪扯住來人的衣角一縷,支撐著自己最後的一縷意識,喃喃道:「......秋......楓......救......她......」

錦王皺了皺眉,有點嫌惡地望著這名不知打哪兒來、衣衫襤褸的乞兒,正想瞥眼同秋楓問的時候,卻見秋楓訝異地瞠著眼,抿起嫩唇:「......眉姑娘......」

錦王住了口,沒話說地沉默了,但是秋楓卻轉而抬起頭來,殷切望著他:「王爺,救救她好嗎?她只是個被我連累的可憐姑娘......」

瞅著秋楓那哀憫的神情的錦王不發一語,啟口:「妳先上另外一頂轎子,這人......交給本王吧。」

雖然不確定王爺是否答應了要救這位姑娘,但是秋楓深信她的殿下絕對不是那種狠心又見死不救的人,因此,她將眉小鈴扶起、交給了錦王之後便依依地往回走,按令進了另一頂轎子裡頭,而錦王這才放心地將眉小鈴抱起,感覺她輕盈沒幾兩重的身軀在自己掌中就好像一片羽毛般。

而這時,錦王派出的部下也一一回來了,還帶著三隻發抖打顫著的老鼠,錦王的眼兒一瞇,冷冷笑了:「算你們倒楣,居然敢搶本王的人!?」

「哼......我、我們才不怕你!」明明懼怕惡勢力卻還要虛張聲勢的紈絝子弟大聲叫著,咬牙,「識相的快點放了我們,我爹可是當朝宰相......」

錦王眼兒一瞇再瞇,很好,這人踩了他的忌諱處。

「是嗎?那我就當送個見面禮給你那宰相老爹吧......」錦王說著,那紈絝子弟以為自己會被安然釋放,於是大咧咧地笑了出來,孰料,錦王下一刻竟是回過身去、冷冷下令:「給本王廢了他的一手,然後要宰相府去城門上頭領人。」

「是,王爺。」

錦王於是在身後一片慘叫聲中慢慢走回自己的轎子,讓其他跟在後頭來支援的王府人手給一路再抬回錦王府邸。

在沿路的搖晃當中,光線從隔有紗簾的窗外微微射進;錦王抱著眉小鈴虛弱的身軀、望著她那昏迷不醒的臉龐,聽著她呢喃不清且帶著哽咽的語句。

“我......我不是......不是楣女,也......不是......我不要......”


第二章


錦王府。

被帶回錦王府邸的眉小鈴在秋楓的說項之下,順利地讓自家主子錦王給留了住,並且還請來了府裡那位王爺專用的大夫來看過,寫了藥方之後,還由稍微平復了一點心情的秋楓執意親手下廚熬煮。

因此,整個房中目前只剩下兩個人,而且是一男一女。

房內的窗櫺外頭射進了幾縷金芒,穿透了透明的空氣,照進了床邊那張就算經過了多個時辰之後,還是處在昏迷不醒狀態的蒼白容顏上頭,瞬間打亮了眉小鈴那張有如雪般的芙頰,一張清秀乾淨的小臉讓一直受到秋楓請託、守候在床沿的錦王產生了不少的疑問。

「......不要,我......我不是......不是......不是的!不要,不要拿石子丟我......不要......不要欺負我......」聽著眉小鈴那不離口的呢喃逸出唇畔,一整串的痛苦呻吟聲讓錦王聽了不禁直皺起眉。

這看似乞丐的女子究竟遭受過什麼樣的遭遇,才會讓她在夢裡也會逸出如此哽咽的呻吟?究竟是如何的痛苦,會讓她連在夢裡也都掉淚?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他突然很想知道原因,但是她還在昏迷中,根本無法替他的疑惑解答半句。

因此,滿腹疑惑的錦王不解地托腮,冷冷望住此刻病容望來蒼白如紙、躺在床上連連囈語不止的怪異女子,一個疑問接著一個疑問地由腦中冒出,最後在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輕擰起眉來,瞪住床上的女人在夢裡哭了又哭;要不是秋楓開口求他,他大概不會點頭留下她來。

他的府裡從來不留毫無相干的女人,尤其是麻煩的女人。

錦王皺了皺眉,正想抽開被眉小鈴緊握住的大掌時候,卻發現對方將他的手指給緊緊纏住,他要是挪開的話,絕對會驚醒病人的地步;因此,怕秋楓責怪他驚醒這個乞子,待在這裡又覺得很無聊而甚想離去的錦王不由得就又坐回原位上。

「不要走......求求你們......不要離開......不要離開小鈴......不要......」

錦王無趣地瞇起眼兒,耳畔滑過眉小鈴的可悲的哀求聲,竟然發覺他的心也似乎跟著浮起又降下,接著還泛酸起來,而他,不愛這種無法操控的感覺。

雙目在床邊人的小臉上緩緩游走,錦王的視線從眉小鈴那烏黑的髮絲落至她飽滿光潔的雪額上頭,然後往下降落,在那如柳細眉上停佇了半晌,往下延續還可以望見她那雙由捲密長睫覆蓋著的雙眼,接著來到了她挺直的巧鼻,最後是原本該是紅嫩、但是現在卻顯得蒼白的唇瓣。

沒有傾國容顏,但是卻是小巧端麗的面孔,與他府中的美婢們大相逕庭的面貌,卻奇異地讓他這雙總是看慣了美麗事物的眼為之一亮;或許,是他從來未接觸過這類型的女人吧,所以讓他有點驚訝,原來不是所有美麗的東西才可以入他的眼,讓他感到讚嘆......

或者,看久了的美麗也就不稀奇了,而這一點就是他對她的平凡相貌感到有點......唔......在意的原因吧。

淡淡地撇眸盯住床沿邊的虛弱女子,君無憂第一次發覺──

他其實並不討厭這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