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6-27 14:01:23凰 / Beth

《神人傳》/ 49-58 / 完

「你叫什麼!?」君無洪一邊制止著月虹的不住掙動、一邊氣得瞪眼,「讓朕臨幸可是你的福氣......」

月虹張著淚眼,仰著螓首與君無洪對視,使得那張在一頭烏髮的垂綹映襯下顯得很是脆弱又無助,神色楚楚可憐地哽泣道:「不......我不要......」

望著月虹那無奈地咬著嫩紅的下唇瓣、一副梨花帶淚且不肯屈服於他的傲然樣子,使得君無洪當下心念一動,原本只是想要嘗個幾口便作罷的,但是此刻的月虹在朦朧的火光下看來很是魅人;因此,決定自己非得把月虹得到手不可地出言威脅,冷眼睥睨著被他壯碩的身軀給壓在身下的月虹,道:「......你若是還想要搜神村長的小命的話,你最好乖乖順從朕......」

月虹一聽,忙不迭地睜大了他的雙眸,緊緊瞅著正在恐嚇他的君無洪,顫抖著他那過於纖細的身軀,不敢置信地張著小嘴,連句話都無法完整地說出來的同時間,一抹冰寒自他的腳底攀上、慢慢地沁入他的骨髓裡頭,讓他連連哆嗦著:「他們......全被你捉來了!?」

頓時失色的絕美容顏透出一抹絕望,月虹張大了詢問的眼,開口問出他想問的問題;而,君無洪也挺好說話的,隨即在月虹的話尾落下之後,便不容月虹一時錯辨地點點頭,承認了。

「朕原來是打算全把他們給捉來當籌碼的,但是,沒想到那群頑民竟然敢公然抗旨,所以禁軍統領便按著朕的命令,把所有抵抗的人都殺了滅口;而那位搜神村長和一個老不死的長老是朕唯一為你留下的活口。」君無洪驕傲地點點頭。

月虹的臉色在聽畢了這串由君無洪與他坦承的實情之後,便在瞬間“唰”地一聲,刷白了,像是晴天霹靂般的擊打在月虹的身上,讓他臉上的血色盡褪之外,也讓他終止了剛才的掙扎,無力地癱軟在君無洪的懷裡,螓首無力地撇向一邊去。

見月虹不再抵抗自己的君無洪頓時滿臉欣喜,連忙猴急地將大掌探近月虹的衣襟底下撫摸,回味著這身嫩白的肌膚帶給他難以言喻的滑嫩觸感,一邊嘟嘴貼上月虹的頸窩裡舔弄。

怎麼會......

月虹仍舊處於十分震驚與駭異的這個剎那間,心頭瞬間兇猛地湧起了一陣的痛楚、難過、哀傷,這些情緒通通在他的眼底迅速地一閃而逝;而他那雙於此時看來很灰敗的瞳眸顯得不再有生氣的空洞無比,心頭也像是被人挖了一個大洞般的,登時血流不止。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他原本不想再度牽累誰的啊......

離開搜神村不是他所願、離開零的身邊也是被迫的;然而,為什麼就在他在命運的操控之下知道自己該知難而退之後,上天還要跟他開了這個這麼大的玩笑!?

難道他多年來的所作所為不配得到一點上天的憐憫嗎!?還是說......難道上天非得要看他如此痛心難過才甘心嗎!?

月虹心痛地閉上雙眸,讓淚水緩緩漫過臉頰;此刻他忽然發覺,命運總是操弄著他的一切,而讓他不能也無法逃避!

他究竟該怎麼做才好!?他不知道......

「哭什麼!?」君無洪老大不開心地揚手甩了月虹一掌,看著紅色的指印慢慢地浮上月虹那浸水的頰畔,忽然見到月虹毫無反應地睜開了他的雙眸,淚光閃閃地回瞅住他。

「求求你......放了他們吧!」擺出哀憐的語氣與姿態,月虹誠心地懇求著,就只希望一向喜怒無常的君無洪能夠答應他放過搜神村的餘口。

「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朕兩件事。」君無洪以兩臂撐在榻上,神色帶點“有事好商量”地低頭瞇著眼望著月虹,很爽快地道。

「什麼?」仍然止不住心痛悄悄在暗地裡蔓延的月虹蒼白著臉色、一邊抖著唇,輕問。

「一是你得為朕盡忠,二是未來的祭天儀式,你這位神人得跟朕隨行,這兩樣如果你都做到了,朕自然會放了他們。」

神人嗎!?

月虹忍不住一陣的苦笑。

其實,自從他被滅神弓射過腳踝之後,他身上所有的神力都已經失去了,現下的他也只不過是個凡夫俗子而已......不過,這個秘密也只有他與君無豫知曉。

不知情的皇帝似乎還是以為他還是之前那位可以預知未來與過去的神人。

欲開口澄清的月虹忽然又止住了口,微張著小嘴,無措;如果他現在與君無洪攤牌,恐怕他就沒有什麼優勢條件可以救助零和長老了,既然如此,那他就不能在此刻把實話通通說出來。

月虹有點遲疑的咬咬唇,但是望著君無洪那不打算更改條件的試探臉色,一口答應了:「......好。」

望見月虹答應了的君無洪咧咧嘴,高興地笑了,忙不迭地又把頭低下來,動口啃囓著月虹露出衣外一角的肩,一隻手急色地轉過月虹的小臉,看著月虹臉上隱約出現的一抹拒絕神色,愉快地揚唇:「反正你早晚都是朕的,現在碰你應該沒關係吧......」

月虹難堪地咬著唇,撇眸不願看現在自己這般狼狽的模樣一眼;不過就在君無洪一手將月虹的衣結打開的這個時候,由外頭慌忙衝進門裡來的君無豫一臉驚惶地在大公公攔阻不住的時候,趁機撇開他轉而奔進了內室,然後沒意外地就見著了這個情況。

「月虹!」君無豫緊急地張口直呼,因此皺起了眉頭的他就這麼看著月虹與君無洪霎時因為他的大聲吼叫而驚跳地回過頭來,而且兩人正以曖昧的姿勢相貼著,讓君無豫瞬間冷掛下了臉色,不甚清楚到底在他離開的時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皇......皇上,奴才實在是攔不住殿下......」大公公在皇帝將責備的眼神拋來的時候,馬上一個害怕地跪倒在地,慌忙地開脫道。

皇帝冷哼一聲,也不急著說些什麼,只是慢條斯理地離開月虹、站了起來,好整以暇地理理衣襟。

結果,當月虹與君無豫的目光一個相觸的時候,月虹便自覺自慚形穢地撇開眸子;君無豫的心跳立即止住了般的朝軟榻的方向奔了過去,接著便一把扯起、用力地抱摟住正一副怔愣表情的月虹。

「別怕!」君無豫閉眼喃喃著,一邊拍撫著月虹的背脊安撫著。

「無豫......」月虹回神過來,發覺抱住自己的是他久候的君無豫,瞬間安心地以雙手回摟著他,將螓首埋進他溫暖又安全的懷裡,悄悄落淚。

「您以為您在做什麼!?」君無豫轉回頭,一雙銳眸跟著射向了衣衫不整的皇帝,冷冷啟口輕問。

「......」君無洪瞇細了雙眸,「太子......」

君無豫果決地迎視著君無洪盛怒的臉色,無語。

◎◎◎

緩慢地將月虹的衣結繫回原處的君無豫先行安撫了月虹之後,忽然地直起腰身站了起來,面色凝重地對住面前面色無改、也沒有一絲被逮著的愧疚的君無洪,低聲而十分沉重地道:「父皇,您實在是太讓兒臣失望了,原以為父皇只不過是有些驕矜自大而已,沒想到您還強人所難......」

眸光帶了點忿忿然的君無豫直直地盯著眼前的皇帝,沉痛地責聲;但是反觀被太子曉以大義的皇帝非但沒有一丁點的反省,而且還當著他倆的面前大剌剌地笑了出來。

君無豫為此皺起眉頭來了,開口呼喚:「父皇......」

君無洪瞬間歛住了笑容,兩眼一瞪向正呼喚著他的君無豫,於撇嘴之後神色相當不屑地道:「哼......少叫得那麼好聽!」低聲直叱的君無洪一改以往在眾臣面前的一副慈愛樣子,重重地哼了哼,「誰都知道你的出身並非是朕的嫡長子!朕可沒有你這種兒子!」

「......」君無洪的一句話便堵死了君無豫的話,讓他因而攏起了眉峰。

君無洪睥睨著眼前愈看愈是礙眼的兩人,笑著諷刺地問:「你沒話可說了嗎!?」

「本宮敬重您是我的父皇,對兒臣也有偉大的養育之恩......」君無豫面無表情地說著,接著便一骨碌地當場軟下雙膝地跪了下來,讓月虹和君無洪兩人十分詫異地瞪眼瞧著他一邊垂頭低首,一邊苦口婆心地再度勸戒:「父皇,別再這麼做了,算是兒臣求求您,放過月虹和其他人,行嗎!?」

聽畢的君無洪忽然在瞪眼之後,撫掌大笑。

「你懂什麼!?」猛喝一聲的君無洪恚怒地瞪瞠著雙眼,「朕的所作所為本就是理所當然的,敢情要你這小子來教訓朕該怎麼做嗎!?放肆!」

「父皇......」君無豫滿眼失望。

「閉嘴!」君無洪轉了個身欲離去,而連頭都沒回的他只是由嘴邊爆出一串不快的重喝。

「難道您想要當無極國自立國以來的第一位昏君嗎!?」

始終坐在一旁旁觀的月虹為了君無豫脫口而出的這句大逆不道的話而倒抽了一口涼氣,刷白了臉色、聲如蚊蚋地呼喚:「無豫......」

君無豫固執地抿著唇。

乍聽之下的君無洪瞬間紅了眼地回過頭去,怒氣終於被激怒到極點、目貲盡裂地沉聲向著君無豫逼問:「......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君無豫垂頭:「兒臣說:難道您想要當無極國自立國以來的第一位昏君嗎!?」

「你──」君無洪怒火沖天地咬牙切齒,被怒火矇蔽的他大步大步地朝著君無豫踏了過來,氣憤非常的腳步被他踩得沉響、回繞在四周不散去;然而,君無豫只是低低地垂著頭,聲調沒變過地依舊宏亮。

下一秒,來到君無豫面前的君無洪抬手就狠狠地摑了君無豫一巴掌,力道之大,讓君無豫的唇角應聲沁出血絲;見狀的月虹忍不住以手掩住唇,開始淚眼迷茫。

「兒臣的話是忠言逆耳,父皇,您聽不聽得進?」

連動手撫著傷處都沒有的君無豫將被巴掌打偏了的臉頰再度撇過來,一雙如鷹的炯眸定住眼前氣怒未平的君無洪,輕聲道著;很快地,君無洪再度變臉了,怒火高張的他眼角瞄見牆面那把用來裝飾著的長劍之後,便邁開步伐身手取來,一劍架在君無豫的脖頸間威嚇。

「你給朕再說一次看看!?」咬著牙關的君無洪鐵青著臉,望著君無豫一臉毫不猶豫與沒有半點害怕的雙眼,怔然;這有名無實的太子平時不敢說的話,似乎都在此時全都坦白出來了,難道他別有所圖嗎!?還是說......

猶豫了一下子的君無洪雖然疑問滿腹,但是他很快便抓回了心神,因為他很明白,東宮太子不過是個毫無權力的空殼子而已,對他造不成任何的傷害。

君無豫慢慢仰首,不怕死地再挑釁道:「兒臣的話是忠言逆耳,父皇......」沒想到他未竟的話尾全都消失在下一秒;而,君無洪那副對著君無豫咬牙不齒、毫不猶疑地拿起長劍就狠心地刺進君無豫的胸坎裡的樣子更是讓君無豫與月虹各自感到錯愕不已。

君無豫只覺得胸口一陣的刺痛,然後,滴滴的血絲便自他的唇畔與傷痕處大量地湧出來;君無洪卻是冷冷地望住他,不帶感情地撇撇嘴,順手扔下了手裡染血的長劍,看著榻邊的月虹愣了一下之後,便趕緊朝受創的君無豫奔了過來。

「無豫!」月虹心痛地流著淚,一邊哽泣低喚著,隨即連忙低頭查看著他身上的傷處,慌亂地以小手掩住,不讓血液再度流出來,只可惜無法如願,他只能無措地看著鮮血流淌一地,而君無豫大受其創、面如死灰地又嘔出幾口污血。

輕輕滑過耳邊的一串哭泣聲音讓君無豫恍惚地抬起頭來,望進了月虹那雙第一次為他露出一抹擔憂的目光,接著勉力地舉起大掌來覆上了月虹那淚濕的小臉摩挲著,欣喜地掀唇。

「這是......你第一次為了我的安危而流淚......」君無豫有點困難地說完,然後便順勢偎進了月虹的懷裡,無力地閉上雙眼,呢喃著:「別擔心,我會沒事的......」

月虹仍舊只是搖頭哭泣,聲聲哽泣的悲傷哭聲會讓聞者皆重重擰眉,「別說話......嗚......你別再說話了......」

君無洪冷冷笑著,轉身朝外頭一呼:「來人!把太子給朕關進大牢裡,並且同時削了他的東宮之銜!」語畢,只見門外踩進了兩名禁衛軍,在月虹無法阻攔之下,順利帶走了身上有傷、此刻已然昏迷不醒的君無豫。

「皇上,求求你!放過他......放過他吧......求求你!」當滿面淚痕的月虹被軍衛無情地扯開君無豫的身邊,沒法子的月虹只好彎身去請求正要踏出門的君無洪。

「只要你乖乖為朕做事,而且順利完成後兩日的祭天大典之後,朕便放了他。」君無洪無情地笑著,然後在怔愣住的月虹面前,起腳離開。


第十章


君無豫被關進天牢裡頭的這幾日內一直昏迷不醒地躺臥在石牢裡的冰冷石床上頭,而且因為胸口的傷痕而輾轉發燒、全身燙熱了好多天,直到覺得事態不太對勁的守牢衛兵替君無豫上呈了嶺南郡王之後,由嶺南郡王那邊去聯絡了當朝的宰相與御醫一同偷偷地潛入了目前把關最是鬆散的天牢。

由於皇帝目前正在安排與思考兩日之後的祭天一事的處理與準備,因此,目前正是皇宮人手處於不足的狀態,所以,把守皇城各處的人數當然也就稍微銳減了一些。

一路在牢裡那排幽暗又微弱的火把照明下,宰相與御醫雙腳踏著牢裡厚重的石地,沿途發出的“喀、喀、喀”聲響,讓牢中的罪犯相繼地將目光投至了來者的身上,多數的不友善視線將宰相與御醫給盯得發冷,最後,兩人只得不說話地來到了囚住君無豫的鐵牢門前方停住腳步,「......」

在一束昏暗的光線下,宰相只能瞇起雙眸來、仔細地凝望住牢門裡那一抹孤獨躺在石床上的身影,勉強地發覺到身在牢門另外一邊的太子君無豫尚未甦醒過來,依舊是昏迷的情況。

為此,宰相皺了皺眉。

「喂,你這傢伙還發什麼愣啊!?快點叫人來開門,再不救他的話,他大概得下去和閻王套交情去了......」御醫一手提著自己的百寶箱,一邊伸手推推一旁發呆的宰相,再他回頭來的時候瞪住他,撇嘴。

「知道了......」宰相抿著唇,張口便喚了來人來替他們開門,當牢門一開之後,御醫便急急地踏進了牢裡、踱近了床邊探視君無豫身上的傷口,然後繃著一張臉色開始動手替病者清理傷口、上藥與包紮;等到完成之後,御醫已經滿頭是汗了。

「好啦!這只是個小傷口,應當沒什麼大礙,看在你的老面子上,我已經餵他吃了獨門祕藥,只要太子殿下身上的熱度稍微退了之後,便會轉醒過來。」

「謝了!」宰相朝著好友點頭。

「算我倒楣啦!」南宮火離邊嘟嚷著、邊轉身動手收拾起剛才被他亂扔一地的箱中之物、接著一樣一樣地擺回他的那只箱子裡頭,末了又很哀怨地道上一句:「這下子可好了,擅自幫了你這個忙的我,大概也保不住我的人頭了吧!你還真是會給本神醫找麻煩啊......」故意回眸瞥了眼宰相聽畢後露出的一朵苦笑,兩唇忽然一噘地嘆道:「嘖,真是交友不慎......」

結果,宰相在他起身欲離開牢門的時候,一陣心念電轉地叫住了他:「南宮小子,想不想知道保住你項上人頭的法子啊!?」

「有這種辦法嗎?」好奇的南宮火離立即止住了腳步,一臉興味地回道:「是要讓我來個借屍還魂還是李代桃僵!?」

「都不是。」宰相笑得十分詭異,朝著南宮火離勾勾手指,要他附耳過來,末了,便見他倆壓著聲音偷偷交談起來了。

「什麼!?這樣也可以啊!?」南宮火離瞪眸,詫異地瞥著宰相臉上那抹十足的狐狸微笑,搞不懂他們這些位居朝堂之上的人幹嘛又突然想玩大風吹的遊戲。

「那當然!他可是名副其實的太子殿下啊!況且,咱們還有另外一隻幕後黑手可以幫忙......」胸有成竹的宰相拍拍胸脯,得意地道。

仔細地想了想的南宮火離再度瞄向牢裡那位躺平的仁兄,他決定賭上這麼一把了,「好吧!算我一份......」再怎麼說,賭一把也總比被現任的皇帝抓去砍頭好啊!

「那就這麼說定了!」宰相對著南宮火離說著,並與他擊掌為誓,「你現在就去通知那隻等了很久的幕後黑手,說他現在可以出兵了,並且在兩日後上祭天大典去大展身手,而,太子這裡就交給我應付了。」

可以砍羅蔔兼逼宮!?呵呵,那一定很有趣......

「好。」南宮火離興沖沖地拎起了自己的藥箱就踏出牢門而去,獨留下宰相一個人待在牢裡面對即將醒過來的太子殿下;也不曉得過了多久,守候在君無豫身畔的宰相忽然發覺床上已有了動靜。

「太子殿下......」

此刻正悠悠轉醒的君無豫動了動眼皮、長睫眨了眨,眼前由一片黑暗轉至朦朧、再跳到可以清楚地看見四周的程度,最後,君無豫才緩慢發現他的身邊坐了一個人,「......宰相!?」

「是臣下,太子殿下......」

君無豫單手扶著傷口慢慢坐起,抿唇淡道:「您不用多禮了,因為我已經不再是太子殿下了......」

「的確,您即將換一個更大的頭銜了......」宰相神秘地笑了,「你有興趣嗎?」

「嗯,反正我也已經不再是無極國的東宮太子了。」只猶豫了一下子,君無豫臉色複雜地說著,其實,他的這個決定早已做下有很久的時間了,只是礙於以前的身分而無法正式兌現,但是......現在他已經可以放手去做了。

而且,這一次他還要保護已經不再是神人的月虹!

◎◎◎

宰相聽見君無豫那句打破了從前的否定句子,訝異地瞠大了狐疑的雙眸,一邊覷向了在此時改變了自己的心意的前任太子殿下,面色猶疑地開口了。

「為什麼......你現在竟然改變了以往的堅持,就這麼輕易地答應了我等老臣們的決定!?」

君無豫勉力地皺起眉頭來,看著宰相那張朝他撇來的懷疑臉色,忽然一陣不語之後,由唇畔逸出一串深深的嘆息,撇唇輕道:「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堅持的了。之前是因為我還是無極國的東宮;而眼下......」頓了一下的君無豫緩緩露出苦笑來,接下去說:「我已經什麼都不是了,當然也就沒必要再守著從前的規矩了......」

聽畢的宰相忽然可以體會地深深頷首了,「說的是,老臣疏忽了......」

但是,君無豫卻是笑著搖首,垂下長長的眼睫、遮去了他眼底的失落,「或許他從來就沒有在乎過我這個人吧!畢竟我只是“他”情敵的親生子......」嘆息過後,君無豫抿起唇來,忽而抬頭。

「還記得當年的皇奶奶曾經對我說過:如果有一天,當你的實力大到可以扭轉乾坤的時候,哀家希望你別手下留情,因為那個大位置其實本來該是你的,是他從你親父手上搶走的......」面帶寂寥地說著這串舊時回憶,君無豫的表情看來十分落寞。

「......」宰相只是安靜地當個旁聽者,並不置任何一詞,抬眸靜靜地覷著君無豫,在朝堂上待了這麼久的時間裡頭,皇宮裡頭的大小事情他都知道,就連當年君無豫的親父九王爺與五王爺同時追求一位官家女子的那件事,他也知道不少。

「雖然如此,我仍然沒有想要坐上那個位置的心,但是皇奶奶卻認為她該代替“他”來補償我,所以積極地說服了“他”冊立我為東宮;很可惜的是,“他”終究就如同我所想的那樣,無法給我任何的彌補......」

「殿下......」宰相安慰似地輕聲喃著。

君無豫反而不在乎地笑了笑,「我原來想這樣相安無事的,但是他最近一連串的所作所為讓我實在無法繼續悶不吭聲;更何況,月虹也因為“他”的關係而流離失所......」

「殿下,在老臣看來,你好像很在乎那個神人!?」宰相抬起一邊的眉,望著君無豫在被他戳中心事的時候,兩頰因而火熱起來的羞赧樣子,破天荒地讓他覺得很新奇。

「也不是完全因為月虹的關係......」君無豫臉紅地一邊呢喃著,一邊撇頭躲避起了宰相的那可以透視他的那道精明又銳利的視線。

宰相覺得挺有趣地一手捋著鬍鬚思考著,還是捨不得把他的視線自君無豫臉上移開半吋,因為他這表情要比南宮火離的還稀奇多了。

「老臣知道。」不願再看他躲下去的宰相嘆口氣,把話題又轉回了原處,「那麼,殿下是真的下定決心了嗎!?你知道老臣們這一次要做些什麼了?」

君無豫回眸望向宰相一臉疑問,耐不住地嘆息、點頭:「我都知道......」

「那......就算老臣等想要在聖上在皇城西郊祭天的時候興兵逼宮,你也同意!?」宰相睜著雙眼。

「祭天?」

「是。聖上說了,要由月虹主祭......」宰相皺眉,之前才在西城門圍狩過而已,怎麼這麼快又跟著冒出一個祭天大典來讓他們這些人忙碌!?

君無豫眉頭上的結因此打得更深了,只怕是皇帝因為月虹進了皇宮輔弼,所以才要在這時候開壇祭天的吧!?
如果是這樣子的話......那麼,當皇帝知道了月虹已經不再是神人的這個秘密之後......

月虹一定會被處死的!

面色帶了一抹隱憂的君無豫一時間慌了慌,抬眸望向宰相那張泛著疑問的臉龐,好一會兒才兜回了自己的思緒,令自己定下心神來的他微微頷首:「......我是真的準備這麼做了,因為我要趁著祭天的時候救出月虹。」

「老臣知道了。」得到了料想中的答案的宰相一邊微笑,對著君無豫說:「那此刻,咱們必須刻不容緩地去找那隻幕後黑手了......」

「幕後黑手?」

「嶺南郡王。」

君無豫瞬間詫異地攏起眉頭來,「他不是──」

「不用擔心,其實他是老臣多年的秘密好友,老臣讓他在朝上刻意地與聖上形成一股對峙的力量,好用來牽制聖上的棋子;只不過,沒想到我們最後還是得需要他助上一臂之力啊。」

◎◎◎

月虹站在房內,煩惱地望著由外頭的小太監們合力抬進了一口大木箱、最後擱在他的面前之後,就由慢了一步才踱進門裡、領頭的一位大公公隨口朝他吩咐了幾句由皇帝親口頒下的諭令,然後再領著來人一一退出他的居處。

看著那口大箱子好半天沒有動作的月虹正思考著剛才那位大公公朝他叮嚀的那些話,不外乎是祭典上該換穿的衣裳樣式與一些注意事項,還有,皇帝下了命令,在他派人前來接他之前,他不准擅自離開自己的地方半步。

月虹的神色隱然露出一絲的擔憂,沒心情地撇過眸子,也不打開箱蓋去瞧一瞧裡頭所裝的東西,只是逕自地在桌邊坐了下來。

望了望十分盡責地守在他的內門邊的衛侍們那一動不動的石雕模樣,月虹在無法離開自己的房間的這個狀況之下,忍不住為了被皇帝下令關入天牢底的君無豫擔心起來。

也不知道君無豫現在如何了?傷口還疼不疼?有沒有人替他治療刀傷?他在牢底冷不冷?......

愈想愈是焦躁難安的月虹再也忍不下滿顆心皆為了君無豫而惶然不安、飽受折磨的狀況;隨著他的視線透過門板之外、緩慢挪移著的同時也讓他清楚地望見了門外的燦亮光景,打算一腳踱出內室就要往外走的月虹,終究還是被門口的守衛給厲聲攔阻了。

「皇上有令,命神人不得離開此地半步,還請神人回殿。」

「......」

月虹咬著唇,一言不發地來回望著守門的衛侍兩眼,見他們並無意讓他離開寸步之後,便一臉失望地再度轉過身去,踏著徐緩的步伐回到靜謐的房裡枯坐著,一邊等待著時間緩慢流逝而去......

◎◎◎

皇城西郊的別宮。

烈陽高高掛在天際邊,以它無比的熾熱光束照耀著萬物;廣闊的海藍色穹蒼連一片白雲都沒有,微風似乎因此消失在整個天地間的那般安靜,一時間竟使得無法流動的熱空氣一直在這片悶熱的空間裡頭緩慢流竄與迴盪。

皇帝與月虹領著浩浩蕩蕩的一行人自皇城出發、趕了不少路之後,順利地進駐在距離西郊最近的這幢別宮內,一邊專心等待著祭天大典來臨的那一刻;而,在別宮的西廂房裡,月虹身著一身華麗的袍服、端身正坐在一張鋪有繡著花鳥圖案桌巾的桌邊,神色顯得徬徨無措。

在這沒有半個人的空間裡頭感覺特別地靜謐,外頭的輕風不吹、鳥兒不啼,月虹只覺得自己的心音在這瞬間顯得特別大聲,讓他聽來是格外地清楚而無法讓他再度逃避。

不知道現在的自己該扮演何種角色的他,忍不住將俏臉一沉。

他既無法順利地脫離這裡、也沒辦法在這一刻裡頭生出雙翼飛回去找被皇帝下令囚禁在皇宮天牢裡的君無豫,因此,現下他其實也很茫然自己究竟該怎麼辦;是要逃出這裡或是乾脆做個傀儡,任皇帝擺佈他。

但是,只要當他把心思一轉向君無豫,他的理智與想念就很堅定地告訴他:他必須救出零與長老,然後再回到君無豫的身邊去!

月虹在思索中抿起唇來,忍耐地將淚水暗自地藏到眼眶底下,因為他不要再當一個任人擺佈的傀儡了。

只因為他錯過了上一次選擇,不知把握機會的他,因此葬送了他與零的這段緣分;而這一次,他遇上了君無豫,所以他必須想辦法做些什麼,好來阻止君無豫再度因為命運而被迫離開他的身邊。

或許在這段不短的日子裡頭,他處處為他著想、關心,他總是用他的溫暖來包圍他,不讓他感到一點孤單與落寞,而在倚靠他的同時間,他也已經分不清楚自己是真的需要倚靠他或是自己已經離不開他了。

他......不能失去君無豫。

月虹悄然地下定了決心,這一次,他要學著勇敢地替自己下決定,而不是撒嬌地躲在別人的身後!

因為他如果不這麼做,他永遠都會在失去與得到之間來回交錯、沉淪,然後淪為悲哀的祭品,那心上的傷痕也將一輩子都不會消失......。

咬緊嫩紅下唇的月虹於此刻堅定了心意的這瞬間,只見他徐徐地站了起來,緩慢地走到一旁的銅鏡前方、抬手拉開桌邊的抽屜尋找起來,不一會兒便找到一把銳利的短刃,望著它半天之後,才將它收進自己的衣袖裡頭,面色肯定得似乎是決定了什麼般的。

再次坐回了桌前的月虹,安靜地以手捏握住袖裡的那把刀刃,手指因此緊了緊,然後又鬆了鬆。

他打算以皇帝當作他的籌碼,來換回被囚禁的零與長老,還有......君無豫。

所以,他必須冒個險,即使皇帝不願答應他的要求也沒關係,如果他可以趁勢殺了皇帝,那麼,那三個人其實也等同於是自由了,因為他相信獲得了自由的君無豫也會看著他的面子上,放過零與長老的。

想至此,月虹不住地抖著手與唇,臉色雖然看起來很是蒼白,但是他卻不肯示弱,額際邊冒著顆顆細汗的他,一邊已拿定了主意。

當月虹從他的思考中回神過來的時候,他的門外也已經踏進了一名公公和兩名衛侍,而且,這三個人還示意著已然換好衣裳的月虹該起身跟他們走了。

「聖上和祭司大人請神人馬上移駕到祭天典禮上,等待祭天的吉時。」

雙眸定定望著來者的月虹一時間不語地點點頭。

◎◎◎

幾方旗子飄盪風中。

天壇上頭顏色肅穆的黑色琉璃瓦正在熾烈的陽光下反射著會教人睜不開雙眼的縷縷金芒,投射至天壇邊上已然按照次序排列好的眾官員們的身上,只見眾人皆讓如此刺眼的陽光給照得睜不開眼,所視的景物都在被迫瞇起了眼縫的底部而見的不太清楚。

隨風四處盪逸的旗子上頭繡有皇家的龍騰印紋,彷彿在旗上有了生命般的,每面旗上的青龍在風兒颳吹過的時候也跟著婆娑起舞,搖頭擺尾的肅謹模樣讓眾人都為之屏息。

壇上的幾名皇家祭禮司個個身著光鮮紅彩的祭服,十分恭謹地隨侍在皇帝與面色凝重的月虹身畔,每個人或執香爐、或執拂塵,而在他們正後方的樂官們正奏著席上不間斷的法樂。

月虹用心地凝望著身邊週遭的一切,看著那些皇帝專屬的祭禮司一面事前燒著一張張的稟天疏文,沉默地看著那寫滿墨字的紙被火團於瞬間吞噬之後,飄起的淡長細煙直直扶搖直上,一邊準備著待到吉時來臨之後所要用到的各種器具,以便順利執行祭典。

等到祭禮司已將手裡的疏文火化完畢之後,月虹一語不發地同皇帝一起立在原地,等待著下一步的動作,而那隻被他藏在袖裡的纖手則是握緊了袖裡暗藏的那把刀的刀柄,緊了又緊。

咬著嫩唇的月虹,此時心底是一片的茫然無措。

他該嗎?他該要這麼做嗎?

一串串的猶豫跟著浮上心頭,讓月虹原本的堅持再度遭到懷疑。

難道為了還被囚在天牢裡的零與長老、為了被削除了東宮位置的君無豫,他真的必須拿上別人無辜的一條命前來交換嗎?

月虹痛苦地皺起眉頭來,似乎已經正在動搖;望著身邊皇帝的那張微泛得意的笑臉,月虹忍不住垂頭猶疑,但是就在他正猶豫起自己是否該按照自己的計畫行事的他,聽見了身畔的皇帝在他的耳邊說了這麼一句話。

「等會兒便要你在水碗裡滴血,以示效忠無極國的時候,你最好乖乖地照做,不然朕絕對不會放過那三個人,知道了吧!?」壇上的君無洪站在祭禮司們的大後方面無表情地說著,望著月虹的臉色忽然因他的這句威脅而瞬間刷白,便很滿意地回頭。

「......」聞言之後,月虹那握住刀柄的手再度一緊,面色死灰的他緊緊咬住了下唇,直到唇上滲出點點血絲為止。

他不懂,為何有些人可以為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情就忍心將與自己不相干的人推入坑洞底,然後再填上洞口,非得要讓人因此窒息才開心;是不是這些人除了自己之外,根本就沒有把其他人也當成是個“人”來看待!?

月虹的面色顯得愈來愈雪白,到後來只覺得一陣的心寒緩緩爬上心版,再也揮不去那抹陰影。

就在月虹這一刻的怔忡間的,壇上的祭禮司已經完成了該完成的步驟,接下來便將月虹給一掌推上前去、逼迫他站在壇上與皇帝並肩。

待到了祭天的吉時終於來臨,高亢的法螺聲突地拔高直入天聽,天鼓與所那也跟著齊鳴,似乎連四周的空氣也因此而震動了。

「吉時到──」幾名祭禮司在午時的這一刻、太陽高踞天頂的時候齊聲喊叫,突如其來的刺耳聲音讓月虹好半天聽不見任何聲響,直到他被推上前的那一刻,扭頭望著身後方的祭禮司們,微愣住。

「請神人表示效忠。」

也不知是誰喊出這串話的,此刻不只是那幾個祭禮司,就連壇下的官員們也都整列地朝著他跪下來,同時開口大呼,被此串呼喊給定住動作的月虹訝異地抿起唇,神色帶上一抹茫然,直到他身邊的皇帝見他沒有絲毫的反應的時候,不耐地舉起手來一把扯起月虹的纖纖素手,一手拿過壇上備好的刀,準備代月虹割指滴血。

月紅登時醒了過來,面色換上一抹的驚詫,因為就在他發呆的時候,他的手竟遭到皇帝扯起,準備劃破手指滴血;祭禮司則是讓人祭天壇上的一旁祀天柱上頭綁了一名男子,這名男子便是搜神村長,零!

被綁在柱下、微瞇著瞳眸的零在耀眼的陽光下看見了壇上的月虹與皇帝帶來的眾人,一抹不在乎的笑意輕輕地掠過了他的唇邊。

「零!?」月虹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無比,轉眸看向一旁的皇帝正對著他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憤怒之火立即燃燒起來,掙脫了皇帝的手,直吼:「你說過會放過他們的,你根本就是食言!」

皇帝覺得好笑地扯唇,「那是朕早料到了你會猶豫不決,所以就別怪朕使上這一招了吧......」

「你......」月虹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也有生氣、憤怒的時候;他張大著雙眼、全身顫抖著,並且不再隱藏自己的意圖,趁著皇帝瞬間不備,隨即將袖裡的刀尖抵上皇帝的頸子,厲色地威脅道:「放了零和長老,還有君無豫!」

「你......你敢!?」雖是懼怕架在自己頸子間的那把銀光閃爍的利刃,但是君無洪不願在眾人前方失了面子,沉沉地低叫道。

月虹以抿唇當作是答案,並要皇帝望一望底下那些焦急的百官和正欲上前抓他的禁衛軍們。

「再過來我就殺了皇帝!」差些因為自己心跳過度而甩開了手,只能將刀柄再握緊些的月虹一臉嚴色的拒絕。

「皇上──」

「皇上──」

「神人,有話好說,您先放了皇上吧──」

就在眾人都沒想到的此時,由別宮正朝天壇這邊一路趕來的嶺南郡王與君無豫,親率大軍快速地奔向天壇。

◎◎◎

「我不能──」月虹強迫自己頂著一張眾人皆忌憚的冷面孔,手上的刀刃再近了皇帝的脖子一分,望著壇上與壇下的眾多隻焦急的眼神通通射向他們的方向而來,仍舊不為所動地冷沉沉威脅、輕道:「除非他答應放了我要他放的人。」

眾人聽畢,望著月虹那張不屈的眼眸半晌的眾官員們,在知曉了月虹是打算說到做到的時候,紛紛又將求救的眼神瞥往了正在壇下手足無措的禁軍領統;而看著大家都把求助的眼神拋過來的禁軍統領則是一臉無奈地攤手,表示他根本沒有皇帝的命令就根本沒法子有任何動作。

因此,百官們的眼神又射向壇上的皇帝,朝他發出多人不一的呼喊聲。

「皇上──」

「皇上──」

「皇上,請您三思──」

「皇上──」

君無洪冒著冷汗望著底下的眾人皆朝他個個跪倒、大拜,忙不迭地以眼角覷著身後正挾持著他的月虹那一臉面無表情的模樣,似乎真的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而打算跟他槓上了般的決絕,君無洪思考了一下子,牙一咬地答允了。

「好,但是你得先放了朕......」

「我不能。」月虹瞬間果斷地否決了君無洪的提議,輕聲道;要是他鬆了手之後,皇帝依然不肯履行他的諾言呢!?那麼他就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有再一次的機會可以同皇帝講條件了。

「你──」氣怒於心的君無洪臉色難看地咬咬牙,登時動念地朝著壇下一個吩咐禁軍領統,「你,快去把那搜神村的村長和長老放掉!」說完,看著手下的兵眾們照令去執行的君無洪面色一緩,眼角朝著月虹輕睨,「這下子可以放了朕了嗎?」

月虹望了仍舊有些微氣怒的皇帝一眼、再看著禁軍領統按照皇帝的命令將被綁著的零和一旁用來當人質的長老給送上了一匹馬背上之後,這才甘心地抿唇點頭了,「可以。」

「你們快走──」

月虹趁機對著馬上的兩人這麼說著,然後望著零在策馬離開前,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眼底似乎滿載著一抹不知名的情緒;而當月虹的視線從奔馳離開的馬與那兩抹人的背影上頭離開之際,皇帝竟然於瞬間一把扯住了月虹那隻持刀的手、順勢打掉了那把威脅著他的刀,然後將月虹的手反過,瞬間就將情勢完全扭轉過來。

月虹一點都不驚訝地抿起唇瓣來,僅是回眸瞅瞧了一眼皇帝那副得意的笑容,淡道:「以我來換他們兩個,也足夠了......」垂著眼眸的月虹只是緊緊咬住下唇,疲憊地嘆了一口氣,因為現在他已經無法再去想辦辦法營救被困在天牢裡頭的君無豫,而被迫成為了別人的俎上肉了。

「那麼,朕這下子便成全你吧!──」笑意森然的君無洪開口說著,連忙一把拽過了月虹、不在意是否扯痛了他,接著把月虹一把推到壇上,頭也不回地吩咐祭禮司,「祭典繼續!」

張著微微痠澀的雙眼的月虹一語不發,在這一刻裡頭,他只嘆息他在離開皇宮前沒有想盡辦法去天牢底見上君無豫一面,以致於他現在心心念念的全都是他的身影與溫暖的笑容,還好他待他的好和包容。

一陣心酸和痛楚因此漫上了月虹的眼。

就在皇帝將月虹押上壇前,取過桌上的刀、扯起月虹那無力垂下的手就要劃上一刀的時候,突然間,一柄猝不及防朝壇上飛來的箭簇打落了皇帝手裡的刀、劃過了他持刀的手,只見一道長長的血痕出現在皇帝的手背上,讓他怔得抬起頭來瞪向眼前的不速之客,驚詫得連嘴都忘了要闔上。

「君無豫!?」

「是我。」君無豫冷聲地定定答道,望著壇上朝思暮想的人兒正被當成人質,他的心頭瞬間湧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父皇,幾日不見了。」眼神掃過月虹面上的蒼白,他朝他無聲地噘起嘴。

月虹先是訝異,而後卻安心地扯扯唇。

望著壇下的所有人都已經避至一旁,唯獨禁軍站了出來,君無洪十分震驚地瞪眸,瞄著君無豫身畔的嶺南郡王和他的大軍,神色訝然且惶恐,「你們......」

「是來逼宮的。」身著戰甲的嶺南郡王接續道。

「父皇,請您交出王位吧。」

眾人聞之,皆沒有半點驚嚇地抿唇。

「......」君無洪惱怒地朝他冷瞪,「除非朕死。」

「......」君無豫無語地與君無洪對望。

◎◎◎

只見沒一會兒的時間,面色沉凝的君無豫便讓此時的戰友嶺南郡王和擁護皇帝的禁軍交手了起來,轉眼間四周竟然打得一片天昏地暗,連祭壇都給幾腳與幾拳給掀了翻去,壇上與壇下的眾人早就趁著大亂退避三舍去了;只是,一向懦弱無能的昏庸皇帝君無洪早就一把扯過月虹那不甘服從的手臂,打算趁亂直接架走在他手裡的人質,好用來掩護自己。

只是,早就料到會有這種情形發生的君無豫就在壇下拿劍堵去了君無洪的去路,面色冷沉而冰寒,手裡的長劍緊了緊,揚起了劍尖直指著君無洪的鼻尖,冷冷地道:「放開月虹!」

「太子......」君無洪呼喚。

「我已不再是了!」君無豫瞬也不瞬地說著。

「嘖!」誘導無效。

「月虹已經不是神人了,快點放開他!」

不是神人?

君無洪先是低頭望著月虹痛苦地掙扎著,一邊抬頭瞪眸,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騙朕?」他祭天大典上的神人不是正牌的神人!?那不就......沒有利用的價值了嗎!?

抿唇不答的君無豫任君無洪去預設真相,根本就不想解釋這一點。

「快點放開他!」

眼見自己的退路全讓面前殺出的程咬金給擋住了的君無洪撇了撇唇,抬頭望著君無豫那雙猶帶著一絲憤怒的眼瞳,一手掐住月虹的大掌跟著緊箍住了月虹的纖頸,逼得月虹不得不因此抬高了精巧的下頷,再看向君無豫那義無反顧的劍尖正直指著自己,君無洪忽然諷刺地輕笑道:「......想朕放了他!?你想都別想!」看這小子一副的焦慮樣子,看來月虹在君無豫的心中還是有點份量的。

「無豫......」月虹困難地由被鎖住的喉嚨發著聲,痛苦地皺著雙眉;君無豫見狀,只能心疼地蹙緊眉。

「月虹......」揚聲輕喚著的君無豫忽然看向君無洪,冷道:「您若把他留下,我可以讓您安然地走。」

孰料,君無洪咧嘴笑了,但是卻慢條斯理地搖起頭來,「不,朕還要向你要回皇位!」

君無豫不答地盯著面前得了便宜還要賣乖的君無洪,幾聲冷笑逸出他的唇邊,以往的俊美斯文的表像在此一改前往,變得難以捉摸又詭譎,「以前在你的眼中,我只是個毫無實權的太子,您要我如何便是如何;但是現在我已經不再是聽令於你的東宮;因此,現在換我要如何便是如何,而今......若我說『不』呢!?」眉眼一揚的君無豫抿唇倔道。

他的人生受人擺佈都已經夠久了,而他現在好不容易取得了主控權,但是,這一刻卻要他乖乖地交出主權嗎!?

他,不!

君無洪瞇起冷眸,猛地瞪向大逆不道的君無豫:「早知道,朕便不該養虎為患......」說著,邊挾持著月虹,邊往後退去;看得君無豫的心火開始燎原。

君無豫往前踏了幾步,望著君無洪的手掌隨著收緊,月虹的表情愈來愈蒼白如死灰,厲喝:「您現在後悔太遲了!放開他!」

「無豫,別......別過來......」

然而,君無洪卻無一點聽話的打算,露出一抹殘酷的笑容之後的他,手的掐捏力道愈來愈加劇,直到月虹的臉色漲得青紫;大駭之下的君無豫忍不住持劍往前奔,劍尖劃過了君無洪的衣袖,隨著君無洪兜轉了幾圈的劍尖並未傷到君無洪一分一毫,正當月虹兩眼即將一翻、昏暈過去前,正想啟口答應條件的君無豫只見身畔一閃而過的一縷身影,正衝向兩人的方向。

「零!」

君無豫驚訝地大叫,只見一抹飛疾的身影快速掠過了他的面前,然後就見到零那往前一刺的劍尖正深深地埋進了君無洪的胸膛裡頭,最後穿過整個背部,一片血紅色染濕了他的金黃龍袍,張大的眼瞳不敢置信的表情在君無洪氣盡倒下之前都沒有收斂而去。

頓時因此而一片眼花撩亂的君無豫還沒理清剛才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他低首探看著那具倒在地上被一片血泊包圍的軀體上,整個腦袋一片空白,還來不及整理的思緒讓他亂了分寸;而當他抬起頭來的瞬間,卻是發覺了零正一手攬住月虹的腰,一邊伸出手來不停地替他拍撫著背脊順氣,一陣複雜的心情立即躍上他的心頭,雙眸底部滿載著濃郁而化不開的嫉妒情緒,「......」

零,剛才不是才與他們的大軍擦身而過的嗎!?怎麼說要離開的他竟然又折了回來了?

萬般的不解,此時正讓君無豫感到一時間的茫然。

「咳、咳......」當月虹的整張小臉皆讓差點喘不過氣來給逼得漲紅,但是他還是抬起一雙水眸望著剛才自死神的手裡救回的零正替他拍背順氣,忽然間只能望著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好,「零......」輕聲開口之後,月虹似乎注意到前方的君無豫的灼熱視線正盯著他們不放,便微紅著臉、緩緩地推開了零攬住他腰際的手,欲往前走向君無豫的時候,卻仍舊被零一手扯住手腕。

「零......?」正在不解的時候,零那張對住他的表情忽然換了一種極為冰冷的神態,感覺那抹盯住他的眼神正牢牢地將他鎖住、不讓他離開,就如同他現在的動作一樣;月虹也因此感受到了零那眼底隱約散發出來的冰寒,忍不住抖著唇呼喚。

「你......」君無豫冷著眸、寒著聲。

但是就這這一秒的,零卻將他攬回懷裡,以劍尖抵住他的脖子,冷聲地道:「我的任務還沒完成,月虹......」

「零!?」月虹的面上帶了一抹震驚,回眸只見零的眼神已如冬日那滿覆霜雪的天地,那般寒冷。

「我曾經對你說過,月虹,搜神村的歷代神人皆是村長親手手刃的。」

「......」感到極度駭異而瞪眼的月虹的神色很是吃驚。

「所以,今日我再折回來的任務就是──殺了你。」平穩的語氣像是在談論今日的天氣般的平常,但是零的眸底與面容上卻已經覆蓋上一層任任何兵器皆穿不透的凍霜,讓月虹冷得心裡直打顫。

◎◎◎

聞言而心驚的月虹瞬間啞然地瞪瞠著眼,無語地瞥視著正說著這句話的緋澤零。

「......為什麼?」月虹滿臉震駭,出口的字句皆像是如鯁在喉的感覺,困難而出的嗓音帶了一點輕抖,但是,零卻是沒有回答他地定眼望住他、一時沉吟了起來。

君無豫想要走上前去幫助月虹脫身,但是卻讓緋澤零在瞬間回神之後拋去的冷眼瞪住,示意地挪了挪劍尖,使得君無豫無奈地頓在原地,僵硬住;聽著四周的砍殺撻伐聲響逐漸轉弱的同時間,而,另一方的嶺南郡王已經擺平了皇宮禁軍,正在整理剩餘的人數與點閱兵衛,並且將那雙好奇的眸光不時地溜到他們身上來,但卻又無意干涉他們。

「因為......」低下頭來的眸光泛著一抹森冷,在月虹印象中那個總是溫柔待他的零,於此時看來根本就是迥然不同的兩個人,心冷的月虹咬咬唇,淚光閃爍地仰首望住他,耳邊聽著他輕聲道:「因為神人不該存在這世界上。」冷漠地皺了皺眉的零忽然看見月虹詫異地瞪大了雙眸的不敢置信模樣,立即又痛苦地顰了顰眉,沙啞著聲音喃喃著:「雖然如此,但是我一直在猶豫著,我到底該不該殺了你,為了你,我應該要痛下殺手的,只是我發覺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與其讓月虹在將來受到痛不欲生的傷害,他還不如就地毀掉他,而,他的心情就跟前幾任的村長是一模一樣的,對月虹又愛又恨的痠澀感覺因此填滿了他的每一處心房,因此也讓他在責任與愛情之間搖擺不定,亦讓他無法捨得下手......

之前,為了搜神村的存活,月虹其實早就該死在他手上的,但是,他沒有這麼做;而現在,他已經確定了自己該要動手去完成這件事。

月虹睜大了盈滿霧氣的大眼,「零......」悲傷的眼瞳、悲傷的語氣,為什麼零會變成這樣!?他不懂,真的不懂啊......

緩緩地抬手撫觸著月虹蒼白的雪頰,零的神色瞬間顯得縹緲而難以捉摸,握著劍柄的手掌細微地鬆了一下,「搜神村......已經沒有了......」

「......」月虹因此而倒抽了一口涼氣,搜神村......已經沒有了!?

「其實,皇帝是為了要掌控你而滅了整個搜神村......」

聽畢真相的月虹一瞬間不敢置信地軟跌在地,陣陣的錯愕與自責,皆從他的心底慢慢復甦過來、有如大石重重地壓上他的心頭,讓他無法喘息的痛苦朝他洶湧而來;如果不是他離開了搜神村、如果不是他硬要待在君無豫的身邊的話......

思及此,因為震愕而急急喘息著的月虹的眼淚就這麼順著溜出眼眶底、緩緩滑過面頰;如果不是他,搜神村不會在轉眼片刻間成了一座死城!

而現在,不論他再怎麼懊悔或是懺悔他的選擇,已經都沒有用了。

僵硬地轉回眸覷著神色木然的零彎身蹲在他面前,絲絲淒冷哀絕的目光在他面無血色的面龐上轉了轉,「這是我為何在這裡的原因,月虹......」語尾還未落下的這一刻裡頭,如濤般洶湧上了零的心頭的是一波波將他淹沒於頂的憤怒與後悔,這兩股情緒交錯成了一個大大的漩渦,將他的心神都捲進裡頭,絞了乾去後再往上蒸發,如此循環。

怨恨將他的神志盡情抹去,零動了動眼,覷了眼眸底空洞的月虹一眼,眼神在這一瞬間微微變了、手腕跟著動了一動,然後在下一秒的時候,準備抬手將銳利的劍尖刺進月虹的身軀裡頭的剎那間──

「不──」君無豫瞪大了眼,忍不住放聲狂叫,他的眼前登時呈現一片霧白......


幕落。

點點秋的涼風沁入了大地裡頭交融著,爽朗的晴空飄著片片偶爾飛過山頭的雲朵,顯得那樣愜意而自在。

楓葉與銀杏的落葉紛紛隨風飄落了枝頭,那交錯而成、如火的橙紅色,有如重生般的小火,在秋至的園裡顯得處處火紅而耀眼,寂寥在紛落的葉片裡頭重覆再重覆著。

窗扇前方立了一抹纖細的身影,正漫目眺望著秋景的月虹望著御花園裡頭遍地飄落的火紅,一時間無語,就只是漫無目的地定眸望著這片天地。

之前的那場逼宮戰役已然經過了二個月有餘了,但是在他眼前還是記憶如新的那日所發生的事情仍然不時地在他的夢裡盤旋迴繞著,讓他驚醒在每個滿是涼意的深夜裡,自己卻束手無策。

或許他仍然放不下那一日,零欲一劍結束他的性命的時候卻遭到君無豫的阻攔而無法如願,自己反而被自己的利刃一把劃過頸部,血流不止的零告訴他,他要自己代替他好好地活下去!

抬起那時候滿是鮮血的雙手,月虹再度陷入回憶中。

「......月、月虹......你要......代替我,活下去!」從唇邊溢出一絲血絲的零張著一雙被罪咎染深的雙瞳,細細懇求著,唇邊跟著扯起一抹極為無力的笑,「你......你沒有錯,你選擇的路,是對的......」

「零......」哭泣不止的顫音在月虹的呼喊聲溜出唇畔,雙眸滿是淚水的他看不清楚此刻零臉上的表情,但是,卻震懾於零那句說出口的鼓勵話。

「......代替我,活下去!」

「零......」

「答應我......」

月虹抽噎地流著淚,不住地頷首;握緊零那看似隨時會掙開他的手,哽咽地哭著。「好......」

零露出最後一抹微笑,輕聲:「你的幸福,就是......我......」的......

「零......」月虹哭著,直直搖著零的大掌,抬眸赫見零正緩慢地閉上雙眸、帶著一抹淺淺的笑,垂手。

「零──!」眾人望著月虹仰首大叫,風兒在這瞬間揚起,帶走無邊的愛、恨、情、仇......

當回憶刻意被自己洗去,當它再度盤回心頭的時候,自己卻發現那時候的記憶並沒有遭到一絲的洗滌而褪色,反而仍舊鮮明到會刺痛自己的雙眼,就像是窗外那些由之頭上飄零在風中的點點豔火。

當月虹轉過身,恰好撞上了一堵牆,抬頭望向來人那雙依舊溫暖的瞳眸,月虹遭到來人以無聲無息的擁抱給攬抱住身軀,讓對方的溫暖都緩緩傳遞到自己的全身,好洗去那日的冷凝,因此閉眼感受的月虹伸出雙手攬住君無豫的脖子。

「忙完了?」如輕風般的語調,月虹在君無豫的雙手不規矩前,扔下問句。

「當然,朕的愛妃......」再度拉回月虹想要逃離的身軀,君無豫將唇堵上他的,輾轉熱吻,「還在想那些事?那些事情並不是誰的錯......」

月虹見他又想重複著那些他已聽了不下百次的舊話時候,忙地搶過話尾,「我知道,但是我忘不掉也不想記得......」嘆息的月虹只好命令自己不要再去思考。

「沒關係,朕這陣子有假可以帶你到處走一走,很快便可以忘記了......」

「......」月虹不語地望著總是為他默默付出的君無豫,心軟了,「我等著看你的表現。」

「你會滿意的......」君無豫忽然笑了笑,兩手將月虹輕輕抱起之後,意有所指的眼神覷了眼身邊的床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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