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天》/ 書房中的怪事 6



房裡燈火通明。

亮晃的火光在燭臺上微弱地搖曳著，幽微的光芒點亮了四處的幽暗，藉著這抹微亮之光四處游移，可以發現一張案子前正坐著一抹人影，那低著首的模樣似乎是很認真地伏在案上，那手上抄寫的動作在這樣微暗的空間中、讓燭火輝映著的身影在牆上放大得有點詭譎。

令人透不過氣的一抹詭異氣氛正在空氣裡悄悄地蔓延著......

屏風後的兩抹人影併坐，那一黑、一白在燭火照不到的角落中顯得更加覷暗不明，連白色都變成了深灰色的黑暗裡頭，只餘兩對精燦的瞳眸正窺視著房裡的一切。

這兩個人便是受託前來查明少納言府邸中所發生的怪異現象的陰陽師─安倍晴明與武士─源博雅。

當他們走到房裡的那扇屏風後頭坐下來的時候便一直沒有開口，聽著案前的那抹人影因為抄寫書籍的關係、紙與筆尖的磨擦而發出隱約又細微的『沙沙』聲響，兩人讓寂靜取代了一切的現在，武士與陰陽師沉默著。

天上的月輪隨著時間的流逝讓烏雲悄然地遮蔽了一角，少納言也在不知不覺中地趴在案沿睡去了。

屏風後頭的陰陽師低眸斂住了神色，望著窗外的月光減少了許多光華的現在，一邊思考地撇著唇角的他的心頭隱約讓一抹警覺給勒住了，暫時移回了他那游移的思緒。
「......博雅......」

武士原本覺得無聊到想要闔上眼皮的這瞬間便讓陰陽師的這句輕聲低喚給叫回神來，神色緊張地抬眸望向陰陽師正對住自己露出微笑的笑臉，慌道：「怎麼了？晴明......」

陰陽師轉著眼瞳、好笑地瞥了一眼過度反應的武士，將食指輕擱於自己的紅潤丹唇上，亮晃的瞳眸裡裝著一抹淺笑，笑顏燦爛地將唇一噘：「......噓，小聲點，我想應該快來了，博雅......」

「啊？」武士一瞪眼，不懂地問：「你說什麼快來了啊？晴明？」語畢之後但見陰陽師突然地一個調過頭去地望向沒有闔上的窗外竟然颳進一陣清冷的風兒，呼呼地吹進房裡。

那風，陰涼陰涼，沁涼感幾乎是滲透了皮膚。

武士覺得頭皮發麻，搓著手：「晴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陰陽師沒有回應，好一會兒才回過來望著武士，笑語：「好像來了......」

隨著陰陽師的這句輕喃，突然間，兩人發現一抹白影子在少納言的身邊隱約出現了......

陰陽師與武士皆瞪大了雙眸。

《陰陽天》/ 書房中的怪事 7/終


一抹白影子正飄飄盪盪地來到陰陽師與武士的面前，兩人也以微驚愕的神情瞪住眼前的這位不速之客，然後陰陽師便不假思索地輕步走上前去，在那抹遊魂即將靠近打盹的少納言之前搶先地攔住她。

望著那名女子以袖掩住了半張臉、然後以那雙眼滿盛的哀怨瞅著自己的陰陽師微笑道：「......妳先等一等，我有一些話想要問妳......」

『......不要阻攔我......陰陽師。』那女子發出細微的聲音，眼神似乎悄悄地改變了，武士顯得有點兒緊張地瞥向仍舊不痛不癢的陰陽師一眼，完全不曉得陰陽師的打算的他只能在一旁乾著急著。

「晴明啊......」武士皺眉，但見陰陽師仍然秉持著那抹惑人的淺笑的時候，便隨之轉頭望向那抹白衣的女人，「能不能請妳先等一等，我們想問妳一些問題......拜託妳了！」武士說得十分誠懇，女子隨著先是一愣，接著便沉默了。

『好吧......你們要問什麼？』女人那雙防備的眼瞳就這樣直直地瞅住兩人，沒有移開，也沒有放下那遮掩半張臉蛋的手。

轉頭先瞥了一眼少納言的陰陽師歪首輕聲地問：「妳為什麼出現在這裡？難道說......少納言之前遇上的怪事都是出自妳的興風作浪嗎？」陰陽師抬眼覷了女人緊緊蹙眉的不悅神態一眼，見她沒有否認，不解地又問：「妳為什麼要這樣做？」

女人深深地望了陰陽師一眼，接著便緩緩地放下手來，讓兩人看仔細了她的容貌......

然後，武士便在看了仔細的那一刻間倒抽了口涼氣，大大地震驚地伸手直指著女人的臉龐，一隻手扯扯陰陽師的衣袖、瞥著他臉上那抹不為所動的神態，聲音顫抖抖地說：「晴......晴......明，她、她......沒有鼻子也沒有嘴......」

嚇得差些暈過去的武士讓陰陽師施以巧勁地在暗地裡扶住他，陰陽師笑著問女人說：「哎呀呀......這樣的一張美麗臉蛋，究竟是誰忘了給妳小巧的鼻子和一張菱唇呢？」

女人哀怨地伸出手來指向桌邊趴著睡著了的少納言，『是他......這個男人非常不愛乾淨、習慣也不好，他在抄書的時候不小心分心了的以筆尖那未乾的墨漬沾到了我的臉上......你們看！』說著，便隔空施法讓一張寫滿了文字的紙片凌空飛到女人的手上來，『就是這個......』

陰陽師和武士雙雙地瞪大了眼地一瞧。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陰陽師輕聲誦唸著、皺眉，「哎呀......這個『女』字上頭怎麼是上頭那一點出頭的地方不見了呢？」難怪這個女人沒有五官......

『事情便是如此......』

「......書，原本是不會挑選人的，因為任何人都可以看書，但是......」陰陽師突然間垂眼微笑，他抓著那張紙片對著女人說：「這一次的確是這個男人的錯，這樣吧！我讓他再抄寫一遍這篇文字好恢復妳本來的樣子，但是妳也要守信，不再出現在這個男人的面前......」

『好吧......』女人勉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