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是靜悄悄的、是安然的…
也是自己邁進新一個年頭的日子。

多少年前了…媽媽把粉粉白白、幼嫩弱小的我，帶到來這個五光十色的世界。她現在仍常常跟別人說，是頑皮的我，因要趕緊欣賞聖誕樹上的閃爍星星，令她錯過了滾碌碌的紅豆甜湯。

那時年青的她、跟年青的爸爸、跟小小年紀的姊姊都以為我會是個男的。媽媽說我在她肚子裡淘氣死了，不是東跳跳便是西斗斗，像個混世魔星似的。不過，幸而我挑了個普天同慶的日子出世，他們或許不會為我少了的東西而沮喪吧？﹗

那個聖誕日，我躺在小小的軟床上，四周是皚白的綿紡…煦日遍地、暖風拂面。看到寬寬臉的爸爸，我未懂得笑，只知我會有一個很幸福的家。我徐徐抿抿嘴，猶如為上天的安排作出滿意的確定，然而爸爸卻硬說是我這個東瓜兒已開始微笑了。父母就是如此了吧，即使是個最無知的新生兒，也是最聰睿的。我在他的懷中，靜靜的享受了人生第一個聖誕日…

接著的十四個年頭，我都是跟爸爸媽媽一起度過溫馨滲心的平安夜。中環的燈飾好像一年不復一年的美，漸漸也不及尖東的漂亮。可是，我仍是跟他們手拉手的到匯豐銀行前的石獅子、及置地廣場內拍拍照才算是慶祝。這是一種難得的固執、也是大家共同默許的美麗約定。

長大了…十五歲的生辰夜，我跟同學一伙兒到了尖東慶祝。我們一邊擠、一邊唱Jingle Bell…是青春的專利，我摒棄了多年的家庭習慣 – 那第十五個跟父母一起的平安夜，選擇走自己人生的路。我，在海旁遙望中環的燈飾…啊…原來美麗得很﹗原來美麗的的東西是遠遠的看，才變得顯赫光耀。原來…更有很多事情，都是回頭看才是更美。

十六歲，我穿起了一條白色的裙子，準備參加第一個聖誕舞會。爸爸凝神的看著我，跟媽媽說我真的長大了…不是那個抿嘴的小東瓜…在半喜半憂的神情中，我感到他們不再年青。最後，我差些成為灰姑娘，急得一扑一跌的跑回家…還記得拖著我的男孩被黑臉爸爸狠狠的厲了一眼…迄今仍是歷歷在目﹗

…十七歲，爸爸離開了。我在懷念、思念、苦念、悼念的情感中，度過第一個沒有父親的十七歲生日。那年的冬天特別冷，連最喜愛的平安夜，也彷彿顯得是最孤淒的一晚…

之後的某一個平安夜，我又獨自一人坐在窗前。仍是很冷很冷的，那等待的、盼望的心卻得不到愛，只有一段令人窩心卻死枯枯的文字電郵。我以為我不會再有快樂的生辰了…我想起那十四個愉快又緬邈的平安夜…嘎啦嘎啦…有爸爸的聲音、有媽媽的嘮叨、有石獅子的照片，有中環的燈…

…轉眼到了二零零三的平安夜。巧妙的，至愛把我帶到中環的千色樹下許願。我恍惚感到爸爸再拖著我的手，在人群中穿梭。我們抬頭看到的，都是令人心醉的聖誕燈。
他，吾愛，令我走過時間之廊，重新度過那失去的第十五個平安夜生辰。

是靜悄悄的、是安然的…
也是自己邁進新一個年頭的日子。
我期待那十六、十七、十八…一百個平安夜。

只要，他仍在我身旁。只要，爸爸仍在我心。

(惜 20031226)
給黑暗中的天使，即是妳的母親已離開了妳…只要妳心有她，那幸福的燈仍是照在妳的頭上﹗祝福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