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花
如何讓你遇見我 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
我已在佛前 求了五百年 求 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樹 長在你必經的路旁
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當你走近 請你細聽 那顫抖的葉是我等待的熱情
而當你終於無視地走過 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我好像答應過你 要和你
一起 走上那條美麗的山路
你說 那坡上種滿了新茶 還有細密的相思樹
我好像答應過你 在一個遙遠的春日下午
而今夜 在燈下 梳我初白的髮
忽然記起了一些沒能 實現的諾言
一些 無法解釋的悲傷
在那條山路上 少年的你 是不是
還在等我 還在急切地向來處張望
美麗的夢和美麗的詩一樣 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常常在最沒能料到的時刻裡出現
我喜歡那樣的夢 在夢裡
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 一切都可以慢慢解釋
心裡甚至還能感覺到所有被浪費的時光 竟然都能重回時的狂喜和感激
胸懷中滿溢著幸福 只因為你就在我眼前
對我微笑 一如當年 我真喜歡那樣的夢
明明知道你已為我跋涉千里 卻又覺得芳草鮮美 落英繽紛
好像你我才初初相遇
在年青的時候
如果你愛上了一個人
請你一定要溫柔地對待她
不管你們相愛的時間有多長或多短
若你們能始終溫柔地相待 那麼
所有的時刻都將是一種無暇的美麗
若不得不分離 也要好好地說一聲再見
也要在心裡存著感謝 感謝她給了你一份記憶
長大了之後 你才會知道
在驀然回首的一剎
沒有怨恨的青春 才會了無遺憾
如山崗上那靜靜的晚月
我一直想要 和你一起 走上那條美麗的山路
有柔風 有白雲 有你在我身旁
傾聽我快樂和感激的心
我的要求其實很微小 只要有過那樣的一個夏日
只要走過 那樣的一次
而朝我迎來的 日復以夜 卻都是一些不被料到的安排
還有那麼多瑣碎的錯誤 將我們慢慢地慢慢地隔開
讓今夜的我 終於明白
所有的悲歡都已成灰燼 任世間哪一條路我都不能
與你同行
我相信 愛的本質一如 生命的單純與溫柔
我相信 所有的 光與影的反射和相投
我相信 滿樹的花朵 只源於冰雪中的一粒種子
我相信 三百篇詩 反復述說著的 也就只是
年少時沒能說出的 那一個字
我相信 上蒼一切的安排
我也相信 如果你願與我 一起去追溯
在那遙遠而謙卑的源頭之上 我們終於會互相明白
在整整一生都無法捉摸的幸福裡
是什麼 在不斷刺探
我那原來已成定局的命運
是什麼 在不斷呼喚
我那原來已經放棄了的追尋
是什麼啊 透過那忽明忽暗的思緒
在日與夜的交界處埋伏 只等我失足
曾經珍惜護持的面具已經碎裂成泥
一切都只因為 我依舊深愛著你
在整整一生都無法捉摸的幸福裡
無論是怎樣的誘餌 怎樣的幻象
我都願意相信 願意
為你走向那滿溢著淚水與憂傷的海洋
我的心在波濤之間遊走
在等待與回顧之間遊走
在天堂與地獄之間
無論是怎樣的誘餌 怎樣的幻象
因你而生的苦果 我都要親嘗
不是所有的夢都來得及實現
不是所有的話都來得及告訴你
內疚和悔恨
總要深深地種植在離別後的心中
盡管他們說 世間種種
最後終必成空
我並不是立意要錯過
可是我 一直都在這樣做
錯過那花滿枝的昨日
又要錯過今朝
今朝 仍要重複那相同的別離
餘生將成陌路
一去千里 在暮靄裡
向你深深地俯首
請為我珍重
儘管他們說 世間種種
最後終必 終必成空
我 是一朵盛開的夏荷
多希望 你能看見現在的我
風霜還不曾來侵蝕 秋雨也未滴落
青澀的季節又已離我遠去
我已亭亭 不憂 也不懼
現在 正是 我最美麗的時刻
重門卻已深鎖 在芬芳的笑靨之後
誰人知我蓮的心事
無緣的你啊
不是來得太早 就是
太遲
就這樣地俯首道別吧
世間哪有什麼真能回頭的 河流呢
就如那秋日的草原 相約著 一起枯黃萎去
我們也來相約吧 相約著要把彼此忘記
只有那野風總是不肯停止 總是惶急地在林中
在山道旁 在陌生的街角
在我斑駁的心中掃過
掃過啊 那些紛紛飄落的
如秋葉般的記憶
溪水急著要流向海洋 浪潮卻渴望重回土地
在綠樹白花的籬前 曾那樣輕易地揮手道別
而滄桑了二十年後 我們的魂魄卻夜夜歸來
微風拂過時 便化作滿園的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