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也沒想過，這些愛在我身邊如此貼近著……

他走的時候，我高高地坐在窗台上靜靜地仰望天空，我記得我好像很久沒有看過黃昏的天空了，於是那個下午，我悄悄地用唇紋成為心情的解碼，在那裡，看着天空由藍轉灰，再由灰轉黑。

當我沒有能力用淚把傷口愈合的時候，我知道，我不再是上帝寵愛的小孩。我失去人類該有的愛，我和他可以說是一段沒有故事的愛情，或者說是一個沒有情節的故事。兩年過去了，我就是帶着那麼淡然的表情和澎湃的內心看着他來了又去，像個過客一樣。因為我和他之間說的話沒超過二十句，所以我經常想，我是否只是愛上了愛情？

但我依然那麼地相信愛情，在那段時間裡，我常常托腮坐在桌前，聽外婆講她的愛情，而外公總是在一旁靜靜在聽着，他們用半個世紀的戀愛做我的引索，給我一抹温暖的陽光。

外婆出生在一個軍閥家庭，生活無憂，但她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只有家族長輩陪伴着她成長。也許是命中注定，她繼承了她父親對於追求的执着，她的父親，還沒等她出生，便參加游擊隊，從此再沒有回來，所以，外婆二十歲那年為了革命也離開自己的家，為父親的召喚，踏上革命的道路，一個人從省城跑到外面，在那裡，她遇到了一個青年，一個同樣為革命放棄家庭的青年，也就是外公。他們相愛了，在黑暗的年代，在遠離家鄉的地方，為同一個目標而奮斗，也因為同一個目標而最終走到一起。

聽外婆講述自己的故事時，我發現她是那麼美麗，仿佛她又回到少女時代的美麗單純，從那個時候我開始懷疑：愛情是我想的那樣嗎？

外婆是我見過最堅強的人，在三十歲的時候就得了癌症，她沒有條件做化療，可是她依然挺過來，活下來，雖然帶着一身傷病，但依然伴着外公一直走到現在，從外婆的目光中，我感到是那麼的温暖。

我喜歡這段半個世紀的戀愛，我的外婆外公相扶相持地走過五十年，擁有一段美麗的愛情，好像一直帶到天國去的愛情，但這段愛情，令我產生一難以名狀的感情，甚至令我對愛情有一種好奇。

不知道從甚麼時候，我就一直注意那個車站的男孩，在秋天裡，有着陽光燦爛的笑容，看見他，我也不由自主地笑起來。有時，我願意站在那角落，遠遠地看著，看著他高興、難過、興奮、失落，把所有都看在眼裡，卻說不出這樣到底代表什麼。偶然路過的時候，我們會簡單地打招呼，但大多數我是望着他漸行漸遠的影子，很想尋求一個答案，卻找不到什麼。

最後他走了，帶着夢寐以求的錄取通知書走了，那時候，我抬頭望，看見一群自由的飛鳥劃過寂靜的天空，將灰暗的天空劃得支離破碎。

也許我只是愛上愛情的味道，是不是愛情，好像已不重要，因為外婆外公的故事最終又把我帶回這個憧憬和希望的世界，上帝再次張開慈愛的胸懷，歡迎我回家，因為我找回了微笑。

每次當我看到外婆外公互相攙扶走過的時候，心裡也有抑不住的感動，那段半個世紀的戀愛，在這個世界尤其顯得珍貴，暖化人心。

後來，外婆身體變壞了，開始常常坐在窗口看夕陽，臉上掛着微笑，我站在她身邊，想起那些歲月發生的故事，想必在她身上也留下深深的印記吧。

「外婆，你在想什麼？」「我想起從前我離家出走。」她依然望向窗外，「我想起他們，我的親人。」

「你，後悔了嗎？」她轉過身來，佈滿皺紋的臉上緩緩浮現一個笑容，「不，不會，我這輩子最幸福的，就是我的出走，因為我遇見你的外公。」

我轉過身，看見外公站在另一個窗前，也靜靜地笑了。



20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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