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通訊五十八期之邀而寫，因李仔媽的回饋，稍記之)



　　嚴格來說，玉山的景色對我而言並不陌生，在父親留下的黑白老照片裡，我預習過無數次它的樣貌，那是標高3997的年代。

　　畢竟長成後，父子交集實在不多－－即便他會朗讀我的詩文，然後有時說好，有時說不懂。兒時有這樣的時候，是知道他也曾是集郵迷－－每當接獲寄送而來的集郵報導，或是新品郵票，透過某個儀式般的活動，和狀似遠方而來的消息，成為我和他的神秘聯結。

　　在山上，透過靜默的步履，傾聽多年前他玉山嚮導留下的聲音，山中林海似乎藏他多少眼神。一步步前進的過程中，大地之手輕輕緩湲將我托起，在虔敬中，似乎成為頂天立地的人。

　　登頂之際，趁人少時大喊了聲爸，在那標高雖改但景色依稀彷彿的山群，輕聲回應；就在多年前，他也於此多次環顧。眼神於今竟如信紛紛，投自東西南北峰，一時，覺得和他如此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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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仔媽想到李仔、李仔弟和李仔親愛的爸，如今他們常去釣魚的野柳隧道口，正是三、四十年前李仔媽的老爹教她游泳的地方…。

　　事實上，老爸才華洋溢我所不及，高中時和他一起開畫展的朋友，幾位是國內美術系的教授，他身型脩長專擅各項運動，特別田徑與登山都是萬中選一(我高中四百跑六十幾秒還被他笑，我咧…)，而他最大的才華，或許就是那學不來的親和魅力。我跟他最像的是慷慨，臉皮薄，愛嘲諷，可是他沒我那麼囉嗦。

　　長成後想來，他一直是個在父親面前抬不起頭來的人，因為他不愛讀書。當他把阿公朱批的四書交給我時說了些話，那時他已是醉時比醒時多的人了，現在想來父親對他老爸早年失怙還用力向學深感不及；二方面似乎覺得他沒能達到阿公的期待，非常虧欠。

　　但我十分感謝他，因為他不像阿公一樣將不及的夢置放兒子身上，我們兄弟姊妹才能如是任其發展，更難得的，家很甜美－－雖說，我們也很為他的游盪成性惱過些日子。

　　懂事後想來，知道他晚上總到神明廳靜想，或者也是追懷父親，只是他對爭取不到阿公的成就一直耿耿於懷；他一直也沒忘記族譜的事，而常常，總對我講些阿公的事。

　　人生在世多卑微，卻因這樣有情顯些高貴。現在處理的幾個文本裡看到的，也就是這樣的東西，或許如此，現下才來胡扯幾句，等哪日得空，多寫寫父親的故事。

　　亂入一下，說真的，我第一次知道「柏拉圖」這個詞，是和「戀愛」連在一起的，來處就是他寫給老媽的情書。當時因上面貼有有別於國旗圖案的郵票，我試著剪下來，順道看了裡面內容，那時我應是小三、四吧，因為是老爸寫的情書，印象特深。前些日子問媽，他還記得這事，不過我們料想，以他懶讀書的個性，「柏拉圖」和「山水畫」恐怕是搞不清的，幸好，我沒遺傳到這點，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