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色的戀情
以往看蔡明亮的電影總覺得他想傳達的意思似乎總不是在銀幕上可看到之處，他想要傳達的是一種在銀幕之外的、在日常生活中就與我們共存的一些細微能量。說是能量可能不太精確，用蔡明亮的角度來看的話，那可能就是一種情感，一種對於城市中所有尋常事物的情感。譬如他總拍一些慾望不被滿足的人們、失業亦失意的男人啦、翹課的學生啦；或者是還境，髒亂的台北街道，空氣污濁的似乎伸手就可撢下灰塵、老舊建築的某個角落、繁華與敗破並存的西門町….等等。這些情景在我這一代，參和著童年中的記憶，是再習慣不過的背景畫面。可是對於他來說確是再清楚不過的生命印記。我記得我有一次看完他早年的電視作品，第一個感覺是「怎麼總要拍這種景像?」、「這…這個畫面有設計過嗎?」那樣的角度讓我覺得他似乎就是這樣隨意的一撇、攝影機就開始拍了。就跟我站在馬路旁等著紅綠燈，鼻孔憋著氣而心裡直抱怨著空氣糟糕透了，並且直愣愣的瞪著轟隆而過的車潮所看到的一樣。真的!我真的這樣覺得。那對我來說醜臭不堪的台北完全的就在他作品的畫面上。我當然知道那並非台北的全貌，但他就選了這個角度。並且，他在這個角度拍了整整十多年。十多年耶!那還不算是情感嗎!那一定是的。我想那是種強破性的日久生情，絕對不是一開始就有的一見鍾情。或著說，我也是這樣一次又一次的看了他的電影才開始喜歡(或者習慣)他的電影的。
『天邊一朵雲』是他比較不去強調城市風貌的作品，反而把重心放在描述愛情的這件事上。電影一開始給的訊息是這座城市在缺水(我們都清楚「水」在蔡明亮電影裡代表『情慾』隱喻)，而湘琪也不例外的和別的人一樣到處去找水，彷彿真的沒水就會立即死亡般的瘋狂。全城的人用各種方式滿足自己的需要；買的、偷的、借用別人的、使用替代品的，人們無法滿足自己的需求，甚至連多汁的西瓜也被拿來當做水的替身，舉辦吃西瓜大賽，連A片女星也得用吃西瓜來達到高潮，或者用空的寶特瓶來自慰，即使裡頭已空空如也，也還是慾望著水的到來。A片男星小康就在此時遇上了曾經有一面之緣的湘琪，小康沒說破他的職業就跟湘琪談起戀愛，最後的結局就是在一場湘琪撞見小康拍攝A片現場的戲。蔡明亮的另一部作品『河流』也是一部慾望橫流的電影，講述的是一個平凡家庭裡的成員彼此的情慾糾葛，母親婚外情、父親與兒子在同志三溫暖裡巧遇不小心發生了性行為，這兩部同樣以「與環境相斥的慾望」為主題的作品前後相差八年，兩部作品的題材相似但觀點不同，其中的內在情感的暴力成度卻不可比擬。『天邊一朵雲』的情慾比起『河流』就顯的可愛且甜蜜許多，也許可以說是蔡明亮的創作手法多元，但也可能是老調重彈而顯的疲乏不堪也說不定。